截至目前，個人養老金制度在全國範圍內實施已滿一個月。針對試點期間出現的個人養老金賬戶“繳存少”等問題，各方都在探索和嘗試破解。近日，記者調研發現，作為個人養老金開戶的必經環節，不少銀行的“開戶禮”悄然變成了“開戶繳存禮”，通過紅包、抽獎等“羊毛福利”促進賬戶突破0餘額。
然而記者從多家銀行了解到，哪怕是繳存1元、10元這種較小金額，也會有相應的現金紅包或其他“福利”。在這種“福利”吸引下進行繳存的，不乏出於“薅羊毛”考慮的消費者。這雖然拉高了個人養老金賬戶的繳存率，但對於個人養老金保持“初心”、發揮功能收效甚微。“賬戶突破0餘額”更像是一種虛增。進一步激發個人養老金繳存、投資意願，還需要擺脫虛增，切實發揮賬戶的保值增值效應，提供更具差異化競爭力的産品，暢通消費者購買和轉換産品的渠道，打造更專業且接地氣的投顧體系，優化相關稅優政策，打開個人養老金髮展空間。
紅包吸引下的繳存
“繳存得好禮，省稅享收益。”銀行個人養老金海報上的醒目大字，暗示着這一階段銀行營銷重點落在促繳存上。
“如果之前在其他銀行沒有開過戶，新開的個人養老金賬戶繳存10元可以參與抽獎，抽獎金額有四個級別，分別是12元、18元、88元、288元。如果繳存千元，還可以參與抽獎，金額最高可達300元，兩個活動可以同時參加。”某頭部股份行財富管理條線人士張女士告訴記者，“如果只是開戶不繳存，現在沒什麼福利了，開戶後至少存上個10塊錢，就會有福利，除了紅包抽獎，有的支行還可以送一些實物福利，比如一袋大米。”
記者從多家銀行調研了解到，新開個人養老金賬戶後存任意金額，銀行或是設置抽獎活動，或是直接發放定額紅包，在部分銀行，個人養老金賬戶充1元就可以拿70元紅包獎勵。部分銀行則設置了分層次抽獎計劃，累計繳存越多，能參與的抽獎活動就越多。
“個人養老金開戶早就下了任務，繳存任務還沒下。但是從總行層面給客戶的開戶權益來看，是正在往繳存上引導，比如説開戶給30元，繳存可能給80元。”某中型股份行華北一家分行相關負責人透露。
“現在開戶沒有獎勵，轉入1000塊錢以下給50（元），1000塊錢以上給100（元）。”在工商銀行北京西城某網點，一位理財經理説。
2024年12月12日，人社部等部門聯合發布的《關於全面實施個人養老金制度的通知》明確，自2024年12月15日起，在中國境內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或者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的勞動者，均可參加個人養老金制度。同時，個人養老金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範圍從先行試點城市擴大至全國。
人社部披露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11月底，開設個人養老金賬戶的人數為7279萬人，這一數字正在隨着制度從試點擴展至全國繼續增長。前期試點反映出的一些問題在制度擴圍後仍有待解決，比如賬戶活躍度不足。數據顯示，個人養老金繳存人數僅佔開戶人數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説，相當一部分賬戶還是0餘額的閒置賬戶。人均繳存金額為2000多元，遠低於1.2萬元的年繳存上限，開展投資的人數僅佔繳存人數的六成。繳存少、欠投資現象仍存在。
産品渠道存在堵點
業內人士認為，真正能提升參與人投資熱情的還得是好的産品。目前，個人養老金産品差異化特徵不明顯，並未體現出産品稀缺性、專屬性，讓一些消費者缺乏在個人養老金框架內購買産品的慾望。
國家社會保險公共服務&&數據顯示，截至2025年1月15日，個人養老金産品中的儲蓄、基金、保險、理財産品數量分別為466隻、287隻、177隻、26隻，總數較《通知》發布前增加了100多只，保險、基金産品是新增産品的主力。
但記者從多家銀行調研了解到，各大銀行對接的産品並不多。在推薦産品時，客戶經理通常沒有投資組合的概念，不少客戶經理會直接給消費者推薦保險産品。對於《通知》中新納入個人養老金産品範圍及目錄的國債、特定養老儲蓄、指數基金，在北京地區多家銀行網點，鮮有客戶經理提及。即便是推薦保險，也僅有幾款産品供客戶選擇。
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楊娟&&，個人養老金制度要求參與人在銀行開立個人養老金資金賬戶，參與人往往通過開立賬戶的銀行配置其個人養老金賬戶資金。但當前開辦資金賬戶業務的銀行，開辦的業務品類有限，代銷相關産品數量較少。
業內人士&&，産品端同質化嚴重，同時投資顧問體系建設欠缺，銀行端在做産品推薦時，常常以佣金和機構間的合作關係作為産品推薦的主要出發點。
同時，由於每家銀行上線和代銷的個人養老金産品目錄有較大不同，客戶做産品轉換在渠道上還存在諸多不便。比如，上海的投資者小黃之前在工商銀行開了戶，但工商銀行代銷的保險産品裏沒有小黃中意的那款，小黃只能去轉換資金賬戶。
“開了戶，賬戶裏面沒繳費，餘額為0才可以直接銷戶。要是賬戶裏有錢、投資了産品就不能銷戶了，只能轉入他行開戶。已經購買産品的客戶需要將産品贖回，部分産品未到期不支持贖回，或者可能産生利息的損失，贖回為賬戶活期資金才可以轉移至他行新開立的賬戶，需要攜帶身份證去網點終端機辦理。”工商銀行客服這樣回復小黃。
此外，受市場環境影響，試點以來，以養老基金Y份額為代表的個人養老金基金産品投資收益率波動較大，在已投資養老基金Y份額的人群中，“投資兩三年仍在浮虧”大有人在。雖然是中長期投資産品，短期的業績波動和投資者的“口碑”，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不少投資者續存的積極性。
探索産品和制度優化空間
“銀行作為代銷機構，應做好與基金、保險、理財機構的對接，豐富個人養老金産品貨架，暢通金融産品銷售渠道，為個人投資者提供更好的服務，引導個人投資者按照長期投資理念開展投資。基金、保險、理財機構要強化投研能力，做好資産配置，讓個人養老金産品有更強的賺錢效應，讓投資者在長期投資中獲得更多長期收益。”郵儲銀行研究員婁飛鵬&&。
楊娟認為，隨着個人養老金制度向全國推廣，開辦個人養老金業務的金融機構將有所擴充。各類金融機構要及時抓住這一做好養老金融業務的重要抓手，從豐富産品供給、提示投資風險、開展默認投資、完善開辦條件、提高服務水平、加強系統建設六個方面抓好個人養老金業務的各個環節。
“當前個人養老金産品和服務的差異度不足。今後，在個人養老金産品開發方面，金融機構要堅持生命周期投資理念，為不同年齡參與人提供差異化的投資産品；在投資服務方面，要加強理財顧問的退休規劃能力，做好差異化投資諮詢服務與差異化的默認投資策略安排。”楊娟説。
在銀行、保險、券商、基金等渠道的一線營銷中，“節稅”通常是賣點之一，但最終能節稅的金額與稅前年收入的多少直接挂鉤。記者調研了解到，收入水平是影響消費者購買個人養老金産品的重要因素，中高收入群體參與個人養老金的行動力較強，通常頂格繳存、投資的概率更大，這類群體節稅效果也更明顯。而對於非納稅群體而言，個稅優惠吸引力會大打折扣，其參與度較低。同時，繳存消耗年度現金流，那些現階段現金流存在壓力、對收入預期不佳的群體，往往選擇放棄繳存和投資。
“從制度設計上看，個人養老金繳費時可進行個稅減免，領取時按照3%的稅率補繳個稅，適用稅率越高，減免力度越大。非個稅和低個稅群體缺乏參與個人養老金的積極性。個人養老金本質上屬於一種長期儲蓄，對參與者當期現金流會有所影響，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個人養老金參與意願。”星圖金融研究院副院長薛洪言&&，可投資産品豐富度有待提升，且相關産品仍缺乏賺錢效應，在較大程度上影響了參保人滿額繳費的意願。
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首席專家、主任曾剛也&&，雖然個人養老金制度提供了一定的稅收優惠政策，但優惠力度有限，對中低收入群體的吸引力較弱，難以激勵更多人參與。由於個人養老金賬戶的投資收益與市場表現密切相關，部分參與者對其長期收益的穩定性和保障性存疑，影響了參與積極性。
曾剛建議，可提升個人養老金繳費的稅前扣除額度，增強對中高收入群體的吸引力，同時針對中低收入群體，探索更靈活的稅收優惠政策，例如直接補貼或稅後返還。應完善配套政策與監管機制，建立統一的個人養老金賬戶管理&&，方便用戶跨機構管理賬戶和産品，推動金融機構創新發展，鼓勵金融機構開發更多創新型個人養老金産品，例如與養老服務、健康保險等結合的綜合性産品。此外，還需加強長期收益保障，探索建立收益保底機制或最低收益保障政策，增強公眾對個人養老金投資的信任。
專家認為，未來在稅收激勵方面仍有完善空間，包括可在當前EET模式基礎上，探索繳納、投資和領取環節都不納稅的EEE模式，提升稅收優惠政策吸引力；可考慮讓個人養老金制度的稅收優惠限額跟隨CPI等指標動態調整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