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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与图式——“所见”的悖论

时间:2020年11月11日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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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尔贝处在一个照相机刚刚产生的时代,库尔贝所说的“描写的真实”到底是什么?文艺复兴以来,以阿尔贝蒂所创造的透视学为代表的艺术家,都是想表现、想再现他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为什么库尔贝说“我要画我所见”那么振聋发聩?难道此前他们画的都不是所见吗?难道达·芬奇那一代人画的都不是所见吗?那么,他们的所见和库尔贝的所见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看到1851年左右库尔贝的一张照片,说明那个时候的照片已经很普遍了,也就是说,库尔贝一定看到了此前很多油画大家没有看到过的现实,即照相机定格的那样一种瞬间的真实,这是前人没有看到过的。库尔贝积极地接受了这样一种现实。比如《奥尔南的葬礼》,这里面当然有学院派造型的一种方法,但是大家也可以看看它的图像,《奥尔南的葬礼》背后的一群人有点像今天中国人画的油画。再看他的自画像,那个自画像和我们此前看到的伦勃朗的自画像不一样。库尔贝的自画像明显受到了图像阴影处理方法的影响。今天的展览聚焦从库尔贝到印象主义,正是揭示了图像时代绘画之变的过程:从库尔贝开始表现瞬间中的人物的形象,到后面的印象派画家如何表现光影,这是从库尔贝就开始的一个探索的过程,这也是美术史上形成的认知。

  但是今天通过这个展览再去深思,并不仅仅是要去印证美术史上这样一个大家基本都知道的过程,而应该从当下中国油画的发展的视角反过来思考,中国油画和库尔贝的写实主义,和库尔贝那个同时代或稍晚的印象主义有什么样的区别。比如《持花环的少女》中少女的脸和脖子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库尔贝这么强烈地去反抗学院派,实际上在库尔贝那一代人,还是有着很浓郁的学院派的色彩,或者说他还是接受了欧洲油画造型的一些基本规律。

  今天中国油画能够面向这些作品本身学到什么?库尔贝想画他眼睛所见,但是他今天给我们呈现的恰恰是古典写实或者是学院传统和照相机图像之间的一种结合。我们看库尔贝的时候,会发现他的《持花环的少女》如此之优美,也就是说她动态的优美感,带有古典主义的那种和谐感,这是我们中国油画家至今都不太明白的一件事情,库尔贝只强调了现实的一面,但是他深处在西方造型系统之中,无形中传承了很多东西。

  所以,我们今天在看库尔贝所谓“画眼睛所见”的这种真实的时候,库尔贝做的是有限度的,他顶多做到了20%,80%都是古典学院的传统——尽管这是他反对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色彩。很多古典主义的油画依然吸引我们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古典主义的油画并不因为在西方艺术史的文艺复兴时代而失去它艺术的魅力。并不是说艺术发展到印象派的时候,写实主义、浪漫主义、古典主义就过时了。艺术发展到现代主义阶段,印象派的绘画就过时了,不是的。对于中国油画家来说,所有的油画传统对于我们都是平面的、一样的,对它的那种魅力的解读,需要漫长的时间。

  有关色彩的问题,库尔贝的《持花环的少女》和他1874年去世之前画的《森林中的瀑布》,都十分精彩。原因是这幅画里并不完全是用厚堆的颜色,它的颜色那么灵动,那种在赭石熟褐中所出现的一些亮色,让人感觉到它的微妙。我们今天看欧仁·布丹的作品,之所以感觉特别好,就是因为它的颜色用得特别的儒雅。油画是有文化格调的,这个格调会统辖你色彩的明暗度。从这个展览里可以看到,从写实主义到印象主义之间的过渡,画面调亮了,色彩强度提高了,但有时也渐渐失去了欧洲油画的那种纯正性、一种文化的品位,这就需要我们对欧洲油画进行一种反思。当然,这个反思也是从今天中国油画画得不够好的方面产生的一个认识。

  第三,对笔性的认识。我个人并不认为库尔贝《持花环的少女》这幅画背景的颜色在用刀上处理得是最好的,当然,从美术史的角度来说,库尔贝这幅作品的风景几乎来自于对现场真实的表现,比古典主义普桑那种带有城市化的风景,可能更具有现实性,这是美术史上对他的肯定。

  回到今天中国的这个现场,今天我们看库尔贝与中国现实主义,要看当时库尔贝是如何受到图像的影响提出这样的概念的?而在当下再看他们作品的时候,反思中国油画家能够学到什么,这才是重要的。

  (作者系《美术》杂志社社长、总编辑)

(编辑:韩雪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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