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县行走 惊世石刻重现
艺术交流 VOL.02/2011|文/萧易 图/袁蓉荪

   

泸县云龙镇吉林村顺对子龙桥

泸县玄滩宋槽房村济众桥

泸县龙脑桥日出

  乡土味十足的龙桥 

  与江南水乡一样,中国四川南部丘陵中的泸县明清古桥密布,令人称奇的是,不少古桥皆雕有石龙,故得名“龙桥”。直到今天,仍有141座龙桥隐藏在泸县的荒野田畴,如同古老的经脉一般,串联着民间交通,数量之多,保存之完好,堪称古桥建筑一大奇观,也是中国唯一的明清龙桥文化群。 

  泸县龙桥无一例外雕在桥墩上,年代从明初一直延续到清末,尤以明嘉靖、万历,清康熙、乾隆、嘉庆年间最为兴盛。龙桥大多建于古驿道上,基本上呈3里一座分布。桥身最长的石鸭滩龙桥长约百米,最短的仅1米上下;最多的雕龙6条,最少的仅有1条,刻有两条的最为普遍,有83座之多。 

  清晨的薄雾氤氲着墨绿色的九曲河,横跨其上的龙脑桥,麒麟、青狮、白象、盘龙一字排开,雄踞河面之上,昂首迎着水流。该桥始建于明洪武年间,全长54米,宽1.9米,建有十二墩十三孔,连同两边泊岸共十四墩,桥墩由4块条石垒成,最上面一块开凿凹槽,两块石梁板并排卡入凹槽为桥面,是一座典型的石墩石梁桥。龙脑桥的最高成就在于中间8座桥墩上的雕刻:4条巨龙位于中央,两边分别是青狮、白象,两头各蹲踞着一只麒麟。青狮张口含笑,脚踏绣球;白象长鼻弯曲,饮水河中;麒麟一只嘴衔绶带,一只口吐玉书,怒目圆睁,威风八面;4条巨龙并排而立,龙首高昂,脚踏祥云欲飞欲动,宛若在云中翻滚。最中间这条顶上刻有“王”字,口中衔有一只可以滚动的宝珠,夏天九曲河涨水,洪流冲击龙头,滚珠发出“呼呼”的响声,如同龙王的吼叫,响彻天地。在中国,龙是民族图腾,青狮、白象、麒麟则是民间喜爱的瑞兽,4种瑞兽同聚一桥,在桥梁史上还是第一次。 

  苦桥子龙桥两个龙头龙须飘逸,生动传神,与龙脑桥尤为相似,桥不高,龙头紧贴水面,似在水中潜游。顺对子龙桥地处云龙镇吉林村,两岸菜花遍地,金黄色的菜花与青色的龙头倒映在水中,相映成趣。该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曾两度维修。此外,薄刀桥、旧桥、三元桥、鸿雁桥等龙桥也出自明人之手,工匠用圆雕、浮雕、镂空雕诸多手法,将龙的眼、耳、鼻、眉、甲、须、角、髯雕刻得无不生动传神,龙的造型张扬,大气磅礴。 

  或许只有在泸县,你才能看到如此千奇百怪、乡土味十足的龙了:毗卢镇马溪河上的白鹤桥龙全长3米,龙嘴就达到了1.5米,形如鳄鱼;方洞镇黑龙江上的龙灯桥龙头高昂,龙角倒竖,大有腾云驾雾气势,本是清代龙桥不可多得的精品,龙尾却是一个硕大的猪屁股;牛滩镇濑溪河上的蜘蛛桥龙身没有鳞甲,如同蛇一般光滑;此外,瓦坝桥的龙像狗,观音桥的龙长着鱼尾巴。那些原本潜入深渊、翱翔九天的神兽,在乡土工匠手中,走下了神坛,变成了农家的猪、狗、水中的蛇、蟾蜍、鱼,如实记录下龙在民间的衍变。 

龙桥脑上彩龙舞

成都锦里的泸县宋墓石刻艺术墙

泸县文物局库房中尚待整理的石刻

  抗灾祈福的龙图腾 

  龙桥的兴盛,应当源于民间狂热的龙崇拜,泸县至今还有500多个与龙有关的地名,比如伏龙山、骑龙坳、旺龙山、来龙山、石龙滩、龙湾沟等等,自古以来便流传着一些独特的祭祀龙舞,这其中又以水车龙最为独特。水车龙,顾名思义,龙跟水车有关。事实上,水车龙从头到尾都由农村常见的农具组成:龙头是四川背小孩的背篓,下颚是盛饭用的筲箕,龙眼是防止牛偷食庄稼的牛嘴笼,龙须是遮雨的蓑衣,龙齿是收割稻谷的锯镰,龙尾是捕鱼用的篙,龙身则由一片片厚重的水车叶子连接而成。 

  喻寺镇地处川渝交界的崇山峻岭之间,这里交通闭塞,水源匮乏,百姓饱受旱灾折磨,水车龙便应运而生。这里天干少雨,故而舞水车龙祈雨,可有龙桥的乡镇就有水,按理说这些地方并不缺水,龙的用途又是什么呢?答案是镇水。泸县水系纵横,一到夏天常闹洪灾,《泸县志》记载,从1956年到2004年,泸县就有过6次特大洪灾,小的洪水更是难计其数。而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龙掌管着洪水与降雨,被民间尊称为“龙王”,如此说来,历史悠久的水车龙与数量众多的龙桥,应该与泸县发达的水系与旱涝无常的气候有关——泸县人用龙桥来安抚洪水,用龙舞去祈求雨水。 

  宋人精致生活的特写 

  今天的泸县,南北长不过65公里,东西长不过60公里,但就在这么一个幅员面积2000多平方公里的县城,全县19个乡镇无一没有宋墓分布,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发现宋墓群160余处,单暴露在外的宋墓就有500余座,出土了大量武士、青龙、白虎、乐舞、仕女石刻造像,是迄今中国最为密集的宋代石室墓群。 

  宋代石室墓在四川其他地方只是零星出土,为何会在泸县惊人地集中?宋代的泸县地处扼守长江、沱江咽喉,是长江上游的重要港口,商贾、官绅往来云集,他们生前过着奢华的生活,死后也希望享受荣华富贵,于是大量豪华的石室墓应运而生。泸县地质构造以浅丘为主,盛产红砂石、青砂石,而距离泸县不到50公里的大足石刻,聚集着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石匠。这,是宋墓大量出现的前提。 

  迄今为止,泸县出土、征集石刻武士已有百余块,矮的不到1米,高的逾两米,武士大多为男性,位于墓门左右两侧门柱上,镇守墓室。专家根据造型,将其分为戴兜鍪、戴冠、戴幞头3种类型,又以戴兜鍪最为常见,这也是宋朝典型的武士形象。 

  泸县宋墓出土的许多石刻常常重复着相同的场景:一张不大的四边桌,铺着桌布,几碟水果、糕点,侍女捧着硕大的酒壶,侍奉在一旁,这是墓主生前的宴会场景。比起唐人,宋人的生活,充斥着一股奢靡、繁复的市井气息,他们永无止境地追求娱乐,对宴会、出游极为热衷,通宵达旦畅饮,流连于瓦肆勾栏之中。这些栩栩如生的宋代石刻,无疑就是宋人精致生活的一个个特写。 

泸县文物局工作人员在库房整理宋墓石刻

泸县奇峰镇二号宋墓

  延续在玉蟾山的石窟火种 

  玉蟾山距离泸县县城只有1公里,距今已过去500余年,但明代的风韵一直在这里挥之不去。玉蟾山金鳌峰岩壁上,开凿有400余尊明代佛像,诸如九龙浴太子、千手观音、十八罗汉漂海图、养鸡女、六道轮回图等等。与安岳、大足石刻动辄数万尊佛像比起来,数目可谓寒酸,似乎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在四川乃至中国石窟史上的地位。 

  在玉蟾山众多石窟中,第五龛释迦说法与第十九龛千手观音规模最大。释迦说法长4米,高4.6米,进深1.3米,雕有佛像56尊,佛祖释迦牟尼端坐莲花台于中央,菩萨、天神、罗汉围在四周,静静聆听佛祖教诲。数百年的日晒雨淋,佛像已层层斑驳,褚红色的脸上布满一道道裂纹,露出里面苍白的岩体。一个有趣的现象是,释迦说法雕刻的佛像,早已不是北方石窟中的异域面孔,也不是中国北方人,而是一个个柳眉、杏眼、留着小胡子、身材匀称的南方人,你甚至觉得,在你面前的不是威严的佛像,而是明人笔记小说中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佛从中原走到泸县,已彻底完成了中国化的进程。 

泸县宋墓石刻+文物局库房的石刻精品

泸县玉蟾山千佛造像

泸县玉蟾山石刻“九龙浴太子”

宋墓石刻:多少年来,人们就在其上地里劳动着

泸县玉蟾山明代石刻

泸县玉蟾山明代石刻精品“悟道图”

泸县玉蟾山石刻

泸县玉蟾山明代石刻

玉蟾山穿山峡

  消失的石雕技法 

  由于地处深山,长期以来为杂草、枯藤掩盖,加之学术界早有“唐盛宋衰”之说,认为石窟艺术早在宋代便已衰落,明代更无石窟造像,甘肃的庄浪石窟、四川的玉蟾山石窟一直寂寞无闻,直到近年来才为世人所知。这两窟一北一南,堪称中国明代石窟的中心。 

  泸县邻近大足,玉蟾山石刻风格与内容明显也能看到大足石刻的影子,释迦说法图、九龙浴太子图、六道轮回图、千手观音都能在大足找到类似造像,这其中又以第11龛村妇图最为典型。如果不告诉你是佛像,你很可能以为这是一位身着长裙、梳着高髻、打着赤脚,提着竹篮给地里的丈夫送饭的村妇,那份淳朴与自然,跟大足石刻养鸡女、牧牛图如出一辙。宋代城市经济较唐代大有发展,市民阶层颇为活跃,受此影响,佛教石窟也有了几分现实色彩,诸如养鸡女、牧牛人等形象也在佛像旁边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玉蟾山石窟龛一般不大,高不过1米上下,进深也仅有0.2至0.3米,规格与四川五代石窟差不多。纵然已有风化的痕迹,佛像身上却仍能看到一道道深深的刀痕,雕琢气颇浓,佛像造像很是呆板,再也不复唐代石窟的圆润与宋代石窟的精致风格。但后来,在历代战争中,四川的石窟造像中断了,传承了数百年之久、自成一体的四川石窟雕刻技法和那些在战火中流亡、罹难的工匠一起,永远消失在历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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