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的新華社太行紀事
深秋時分,金黃的落葉散落在太行山坡。崖畔風聲嗚咽,一段段往事似在山谷間迴響。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在波瀾壯闊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中,全國人民百折不撓、英勇抗敵。其中有這樣一支隊伍,以筆為槍,以血為墨,他們是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和《新華日報》(華北版)的采編人員,也是頗具戰鬥力的戰士。
在第26個記者節來臨之際,記者一行前往太行山腹地,重溫新聞先輩的英雄事跡,感悟革命精神,賡續紅色血脈。
先輩們忠於使命、殞身不恤的堅定信念,因地制宜、靈活應變的鬥爭智慧,敢於吶喊、嚴肅活潑的生動筆觸,是一代代新華人的精神之源和立身之本。
紙背烽煙
沿着太行山間的公路曲折而上,兩側青山在眼前漸次舒展。穿過重巒疊嶂,一排排石磚瓦房在群山環抱間隱約可見,這便是山西省長治市沁縣後溝村。這個看似尋常的村落,卻因與《新華日報》(華北版)緊密相連的一段歷史而熠熠生輝。
80多年前,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新聞戰士以後溝村的一方小院為起點,在烽火硝煙中筆耕不輟,開啟了中國新聞史上一段不朽的革命征程。
1939年1月1日,太行山區後溝村北頭的一所深宅院落裏,傳來鉛字印刷機的陣陣轟鳴。華北敵後抗日根據地第一份鉛印報紙——《新華日報》(華北版)出刊,這份散發着油墨清香的報紙,成為被戰火籠罩、信息封鎖的敵後,一道躍動的文化曙光。
彼時,太行山區正處於戰火頻仍、交通阻隔、物資奇缺的艱苦環境中。一台破舊的印刷機、一個土制的鉛字架和一副老五號的鉛字——這幾乎是報社籌備初期的全部家當。這些滿懷激情的新聞工作者,正是用這些簡陋的設備,點燃了華北敵後抗戰宣傳的燎原之火。
《新華日報》(華北版)的誕生與成長,是一部在戰火中輾轉求生、堅持發聲的壯麗史詩。
1938年8月,隨着日寇不斷進逼、南京陷落、武漢告急,民族危亡之際,《新華日報》總館何雲等15人臨危受命,奔赴西安建立《新華日報》分館,但因受到國民黨當局的阻撓,未能實現。後經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作出戰略部署,辦報力量轉移至山西,幾經波折,報社最終落腳在太行山上的沁縣後溝村。
1939年元旦,《新華日報》(華北版)在此地正式創刊。報紙一經出版,就受到了廣大軍民的熱烈歡迎,發行量迅速增長。
自誕生之日起,《新華日報》(華北版)始終處在流動的烽火之中。1939年5月,日軍進犯後溝一帶,為躲避戰火,報社被迫遷至沁縣南鄉的計刀岩村。同年7月,日寇對晉東南地區發起第二次九路圍攻,沁縣因距離敵人較近而遠離我軍主力,報社再次戰略轉移至八路軍總部所在地武鄉縣磚壁村附近的大坪村,從此跟隨八路軍總部和北方局轉戰太行。
1939年10月19日,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在武鄉縣大坪村成立,統領華北地區各大報紙和重要新聞,逐步構建起上傳延安新華總社、下達各抗日根據地的信息傳遞網絡。
至12月,新華社華北總分社與《新華日報》(華北版)先後遷至武鄉縣安樂莊合署辦公,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安樂莊四面環山、地勢險要,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禦屏障,使得報紙得以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持續出版。
這處隱匿於群山深處的村落,原名“圪窿郊”,取自當地百姓方言。作為硝煙年代難覓的“世外桃源”“安樂之地”,八路軍到來後將此地改名為“安樂莊”,村名一直沿用至今。
就在華北總分社於太行山區深深扎根的同時,新華社的新聞火種也在呂梁山脈與太岳山區相繼點燃。在晉綏和太岳革命根據地,一群新聞戰士同樣以筆為槍,開闢着與太行主戰場遙相呼應的新聞戰線。
在晉綏抗日根據地,新華社的另一支重要力量——新華社晉西北分社,也在鬥爭中成長起來。1941年初,新華總社委託《抗戰日報》提供反映晉西北抗日根據地鬥爭與建設的稿件,一年多後成立了新華社晉西北分社。1945年日軍投降後,隨着晉綏解放區範圍擴大,1946年7月1日,晉西北分社在山西興縣高家村正式改為晉綏總分社。
晉西北分社不僅承擔着向總社發稿及報社報道的雙重任務,還肩負着向西南大後方及其他解放區傳遞晉綏軍民抗戰聲音的使命。在南北縱長2000里、東西橫寬300里的晉綏邊區,到處都留下了新華社記者冒着戰火採訪的足跡。
在太岳革命根據地,一條由電波和鉛字構築的新聞戰線,同樣穿梭於太岳山區的烽火之中。1942年3月1日,新華社太岳分社在沁源縣閻寨村西嶺成立,其前身為《太岳日報》通聯科。在日軍頻繁“掃蕩”的嚴峻形勢下,分社和報社歷經多次轉移,從沁源至安澤,後又遷至沁水、陽城等地,在流動中延續新聞火種。1944年,《太岳日報》改為《新華日報》(太岳版),分社和報社合署辦公。
在動蕩的戰爭環境中,太岳分社建立起一套完備且堅韌的戰時新聞運作機制。記者們采寫的稿件被高效統籌,區別不同情況,供給《新華日報》(太岳版)和新華總社。同時加強新聞業務研究,出版了《新聞通訊》刊物。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一份份報紙如何穿越敵人的重重封鎖,讓黨的聲音從未中斷?
走進安樂莊村舊址的屋內,鑄字機、鉛字架、印刷機……一件件承載歲月痕跡的老物件靜靜陳列,無聲地訴説着那段“以車間為戰場,以鉛字為子彈”的崢嶸歲月。
誰承想,在物資極度匱乏、敵軍嚴密封鎖的環境中,竟能迸發出如此巨大的文化能量。
敵後辦報,紙上硝煙亦是戰場。全體報社人員既是記者編輯,也是武裝戰士,一手執筆編報,一手持槍迎敵,在槍林彈雨中堅持采寫、編輯、刻印、發行,日夜奮戰於抗戰第一線。
1940年8月,八路軍總部對華北日軍發起“百團大戰”,給日軍的“囚籠政策”以沉重打擊。戰事未歇,這年11月,報社隨軍遷至遼縣(今左權縣)山莊村,在這片山坳中繼續肩負起戰時新聞宣傳的使命,架起了通向延安的“空中橋梁”。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報社迅速發展:報紙由四版擴為六版,雙日刊改為日刊,信息容量提升約30%,發行量增長一倍。
《新華日報》(華北版)的流動辦報實踐,是在日軍頻繁“掃蕩”、局勢持續動蕩的艱苦環境中,為堅持出版而探索出的一種特殊鬥爭方式。在敵後發行地方版的這一做法,在中國新聞史上也具有非凡意義。
在辦報之外,更令人動容的是報人與百姓之間的魚水之情。
山莊村山高石堅,歷來沒有固定水源,村民常年依靠旱井蓄水維持生計。為了不與群眾爭水,報社人員自己動手開鑿旱井收集雨水,甚至翻山越嶺,人擔畜馱,從十幾裏外運水。在最困難的時期,每人僅能分到一茶缸水用於洗漱。
儘管條件如此艱苦,報社人員始終與群眾風雨同舟、患難與共。新華社華北總分社進駐山莊村後,深受群眾支持,村民紛紛騰出好房讓同志們住。趙樹理用順口溜給群眾説“快板”、何雲舉行簡樸熱鬧的婚禮……一樁樁溫情往事,至今仍在當地傳頌。
從鬥爭前線的硝煙瀰漫到生活小院的嫋嫋炊煙,在山莊村駐紮的一年半時間裏,報社人員不僅用鉛字記錄歷史,更將生活的印記深深植根於這片土地。
陰霾仍在。1942年5月,日軍集結重兵,對太行根據地發動了報復性的“鐵壁合圍”和“篦梳式”大“掃蕩”,企圖摧毀八路軍總部和新華社華北總分社。
透過《新華日報》(華北版)記者李莊的一篇回憶文章,仍能真切感受那段血與火交織的歲月,新聞戰士們冒死突圍的壯烈場景:“我們陷入敵人合擊圈,被重重包圍,當時六架敵機擦着山頭低飛,瘋狂轟炸掃射。重要山頭都被敵人火力封鎖,機槍聲如驟雨一般。”
重創並未摧垮報社的戰鬥意志。在反“掃蕩”戰鬥極端艱難的環境下,《新華日報》(華北版)自5月22日被迫停刊,但依然在轉移跋涉的間隙,竭力出版了兩期小型鉛印“戰時版”和8期“戰時電訊版”,在烽火連天中頑強堅守新聞陣線。
在分散作戰、與敵周旋的鬥爭中,1942年6月,隊伍遷往八路軍總部所在地遼縣麻田附近的熟峪村。儘管蒙受了慘痛的損失,但報社人員迅速重整旗鼓,投入到報刊出版與抗戰宣傳工作中。
正當敵人大肆宣揚“《新華日報》(華北版)已全部剷平”之時,這年7月,《新華日報》(華北版)再次復刊,新聞火種在烽火硝煙中生生不息。
太行山千岩萬壑,諸多新聞史詩在這裡書寫。從1939年元旦創刊,至1943年9月29日停刊,《新華日報》(華北版)歷時4年零9個月,出版846期,曾先後參與約9次反“掃蕩”戰鬥。在遊擊辦報中,還歷經8次搬家:沁縣後溝村——沁縣計刀岩村——武鄉縣大坪村——遼縣後莊村——武鄉縣安樂莊村——遼縣山莊村——遼縣熟峪村——涉縣桃城村,新聞戰士就這樣不辭辛勞地輾轉於太行山。
山河為證,鉛字永存。先輩們將新聞的火種播撒於華北抗戰敵後方的千山萬水,值得永遠銘記。
血染太行
走在左權縣麻田鎮,在壁立千仞的西山峰巒之下,太行新聞烈士紀念碑巍然屹立。肅立於紀念碑前,一段隱於歲月長河卻永不褪色的歷史,帶着硝煙與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曾見證了中國新聞史上最沉痛、最悲壯的一頁。
1942年5月28日破曉,遼縣大羊角的山林中硝煙瀰漫。子彈呼嘯着劃過晨霧,何雲倒在血泊中,殷紅的鮮血浸透了胸前的筆記本。當醫護人員匍匐至身旁時,他用盡最後氣力推開救援人員的手:“我的傷不重,快去救其他同志。”他的目光仍緊盯着散落一地的電文紙頁,那是一些未編完的稿件。
這一幕何其悲壯,又何其符合何雲的一生。
他的革命足跡輾轉大半個中國:從浙江上虞的農民運動起步,在上海從事地下工作和抗日救亡活動。1933年被捕後,在南京獄中堅持鬥爭。出獄後先後在南京《金陵日報》、武漢《新華日報》工作。
1938年,何雲奔赴西安,後穿越黃河和國民黨防區,抵達晉東南八路軍總部駐地潞城。最終在太行山區扎根,創辦《新華日報》(華北版)和新華社華北總分社。這段輾轉歷程印證了他為革命事業不畏艱險、矢志不渝的堅定信念。
這年秋天,何雲帶領14名青年新聞戰士抬着破損的鉛印機跋涉在太行山道上,鉛字箱沉重異常,山道崎嶇難行,何雲對同仁説:“這些鉛字,將來都是射向敵人的子彈。”他的眼鏡片上蒙着山間的霧氣,卻遮不住眼中灼灼的光。
創辦《新華日報》(華北版)的過程,困難超乎想象。紙張匱乏,他們就用地膚子、麻繩頭造紙;油墨短缺,他們就用松煙混合桐油試驗。
苦中也有樂。在山莊村凜冽的寒冬裏,一場樸素的婚禮如期舉行。新郎何雲一身戎裝,身形清瘦;新娘吳青是八路軍總部的秘書,同樣身着一身洗得發舊的軍裝。村民們熱熱鬧鬧地送上祝福。然而,無比悲愴的是,結婚尚不足半年,這對新婚夫婦便遭遇永別。
1941年初,新華社華北總分社正式成立,何雲被任命為總分社社長。他不僅承擔起華北地區新聞報道的組織領導工作,還狠抓通訊員隊伍建設,使新華社華北總分社成為敵後新聞宣傳的重要堡壘。
1942年5月的反“掃蕩”戰役中,何雲指揮全員堅壁清野後,帶着電台和輕便鉛印機突圍。27日在大羊角附近,他仍堅持架起電台收訊,親自撰寫戰報。當日軍逼近時,何雲沉着地囑咐警衛員:“不要打光子彈,留下最後兩顆,一顆給我,一顆給你,決不能活着當俘虜。”這句遺言,如同他一生堅守的新聞理想,錚錚作響。
作為新華社在敵後的重要負責人,何雲始終秉持着堅韌的信念。在他的統籌下,報社不僅及時傳遞抗戰捷報,還出版了《中國人》周刊等多種刊物,形成敵後最具影響力的新聞文化中心。朱德總司令曾盛讚:“一張《新華日報》頂一顆炮彈。”
“鉛字與子彈共鳴,筆桿與槍桿齊飛。”何雲這句名言背後,是無數個不眠夜。
1933年,因在上海組織了抗議日寇進攻華北的群眾大游行,何雲被國民黨逮捕入獄。面對嚴刑拷打,何雲始終堅貞不屈,鐵骨錚錚,在獄中頑強鬥爭,幫助和鼓勵獄友,還自學了德語。
四年牢獄生涯,嚴重摧殘了他的身體,他受盡酷刑,腿部嚴重變形。陶鑄同志與何雲是同牢的獄友。1942年9月,陶鑄在《沉痛的哀悼》一文中寫道:“他與我們在一起,是始終站在黨的立場上而戰鬥的,不管當時受到怎樣的威脅、利誘,他毫不為之動搖。我當時很驚奇他這種革命的品質,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環境中,那是如何的難能可貴呵!”
擔任《新華日報》(華北版)負責人後,何雲時常審稿至深夜,妻子吳青回憶:“夜深時分,油燈下,他蒼白的臉上發着一層油光,兩眼更加凹進去了,手不停地揮動着毛筆。”
原新華社華北總分社、《新華日報》(華北版)校對員劉江的女兒劉彤宇告訴記者,父親經常提起何雲。“何雲審閱報紙大樣非常嚴謹,而且待人溫和沉穩,從不輕易指責他人。大家都對何雲心懷敬意。”
在何雲引領的華北新聞戰線中,眾多新華社名記者的足跡也遍佈三晉大地,用筆墨記錄抗戰烽火。
1939年春,正是小夥子的穆青背着相機與筆記本走進晉西北嵐縣、興縣的山溝,睡老鄉土炕、隨遊擊隊轉移,寫下《晉西北的新面貌》,文中“一手拿槍、一手種田”的軍民群像,通過華北新華社電波傳至延安,成為外界窺見敵後抗戰的窗口。
與穆青幾乎同時,1940年,新華社華北總分社編委陸定一於穿梭在太行、太岳山區,常常和通訊員趴在石桌上改稿。
1941年秋,李莊抵達晉東南,在遼縣(今左權縣)採訪時遇上日軍小規模“掃蕩”。他躲進山洞續寫《太行山上的民兵》,記錄“麻雀戰”“地雷戰”的戰術細節,文中“每一塊石頭都能變成殺敵的武器”,成了激勵軍民的口號;後來,他深入晉察冀采寫的前線通訊,還被收錄進《中國的西北角》續編。
著名記者范長江早在1938年冬便穿越晉綏根據地,冒着風雪步行百餘裏,在河曲、保德記錄八路軍120師的黃河防禦戰。他寫的《晉綏抗戰見聞》經華北新華社轉發,被重慶、桂林等地報紙轉載,後方民眾讀着文字便如見前線烽火。他留下的“新聞記者的雙腳,必須踩在抗戰的土地上”,也成了後來者的精神標尺。
他們以不同方式在山西的抗戰史上留下了筆墨印記,與何雲等烈士共同詮釋了“筆桿即槍桿”的使命擔當。
在1942年5月的反“掃蕩”戰役中,共有40多位新聞戰士永遠長眠於太行山上。他們中年齡最小的是《新華日報》(華北版)勤務員魏文天,僅13歲;年齡最大的是炊事員牟忠衡,50歲。記者喬秋遠在突圍時燒燬機密文件後拉響手榴彈;譯電員萬兆蓮至死將密碼本緊捂在胸前;青年詩人高咏犧牲時懷裏還揣着未完成的詩稿……
以鮮血書寫忠誠,用生命捍衛信仰,這些新聞烈士在中國新聞史上鑄就了一座永不磨滅的精神豐碑。1986年5月28日,太行新聞烈士紀念碑在左權縣麻田鎮正式落成。
四季輪轉,松柏常青。102歲的原新華社華北總分社、《新華日報》(華北版)報務員房秉玉,至今仍能清晰記得每一位戰友的模樣,那段時光成為他最寶貴的回憶。
“現在的新聞工作者一定要繼承老一輩新聞工作者捨身為革命的精神,一切為了群眾,一切為了人民,這個精神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掉、不能放棄!”房秉玉激動地説。
鉛字淬火
在武鄉縣文物保護和旅游發展中心的文物庫房裏,珍藏着一件編號為WX·341的國家一級革命文物,是抗戰時期華北新華日報社工人排版時用過的鉛印版。
歷史的厚重感,在此刻變得無比真切和震撼。一塊小小的鉛印版,不僅是《新華日報》(華北版)歷史的一頁,更是艱苦抗戰中軍民堅定不屈、接續奮鬥的精神圖騰。
不畏艱險,百折不撓。新聞先輩們崇高的時代精神,是對祖國和人民的無限忠誠,是對新聞事業的無盡熱愛。正是這份沉甸甸的情感,鑄就了一篇篇膾炙人口、見證歷史的新聞作品。
這塊鉛印版是《新華日報》(華北版)1940年3月7日第二版,刊有《山東八路軍將領通電擁蔣討汪》《中國青記總會號召全國提高警覺,發揮民權主義精神,粉碎一切妥協投降》《晉西北婦女是怎樣幫助軍隊的》等報道。這些文章在對汪精衛賣國求榮行徑進行斥責聲討的同時,全力維護了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
足以見得,當時刊發的新聞報道在宣傳中國共産黨的抗日綱領和各項政策主張上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些文章就像一盞盞明燈,點亮了大家心頭的希望。
1939年7月7日,新華社播發了中共中央《為抗戰兩周年紀念對時局宣言》,旗幟鮮明地提出:“堅持抗戰到底——反對中途妥協!鞏固國內團結——反對內部分裂!力求全國進步——反對向後倒退!”在國內政治局勢出現嚴重危機的時刻,向全國人民指明了方向。
何雲在《新華日報》(華北版)發刊詞中明確指出:“新華日報華北分館任務有三:一是立足華北,堅持敵後抗戰,鼓勵、推動全國團結抗戰及進步;二是創造、鞏固和擴大華北抗日根據地;三是團結華北文化戰士,開展敵後文化運動與敵苦鬥到底。”
抗日戰爭期間,八路軍有過諸多輝煌勝利,如平型關戰鬥、陽明堡戰鬥、擊斃日軍中將阿部規秀、百團大戰等,一批批鼓舞人心的“新華”報道迅速傳遍全國。一些報道雖短小精悍,但猶如一聲嘹亮的號角,提振了全國軍民的抗戰信心。
1940年8月23日,《新華日報》(華北版)以《勝利展開百團大戰》為標題率先報道了八路軍在華北地區對日軍發動的大規模進攻戰役。報道的字裏行間,激蕩着勝利豪情:“我總攻正太同蒲平漢鐵路/勝利展開百團大戰/捷報紛傳,已切斷正太全線,包圍陽泉攻克井陘。”
百團大戰期間,《新華日報》(華北版)和新華社華北總分社發布了關於戰役的第一號戰報,以後逐日發布,一共編發了近400號戰報。百團大戰的偉大功績,就這樣飛快地深入民間、深入人們心裏。
戰火紛飛的歲月裏,新聞工作者們奔走在一線,在血火交織中記錄下一幕幕可歌可泣的鬥爭場景。
除大量戰報、消息外,先輩們還采寫了許多戰地通訊,生動再現了抗日戰爭中敵後戰場的戰鬥場景和英雄事跡。隨軍記者陳克寒、任冰如和吳宏毅等采寫的《同蒲路上的爆破隊》《百團大戰中的獅腦山血戰》《強攻榆社城》和《破擊戰的第一階段》等新聞通訊,報道了我軍破擊敵人交通線和攻克多處城鎮日軍據點的偉大勝利。
1939年3月,記者林朗采寫了戰地通訊《河口殲敵記》,記述了八路軍在晉察冀邊區五台縣城附近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事跡。報道分為“敵軍侵佔五台城”“殘暴的大屠殺”“遭遇了殲滅的命運”“群眾仇恨的發泄”“悵惘的慰勞”“勝利的總結”六個部分,層層鋪墊、環環相扣,完整再現了殲敵戰的來龍去脈和歷史場景,生動描繪了八路軍奮不顧身英勇殺敵的精神風貌。
1940年到1942年間,作為華北敵後抗日軍民的重要輿論陣地,《新華日報》(華北版)高擎抗戰旗幟,廣泛團結軍民與社會各界力量,先後發表過《百倍提高警惕性 粉碎敵人新“掃蕩”》《論百團大戰的偉大意義》《武裝保衛春耕》《加強對敵貿易戰》《教育上的革命》等重要文章和社論,內容涵蓋軍事鬥爭、生産動員、經濟建設與教育文化等多個方面。
陸定一撰寫的《關於華北抗日根據地的宣傳工作》,經《新華日報》(華北版)傳遍各根據地,成了新聞戰士的“戰地指南”。
山西太行幹部學院特聘教授郝雪廷説,《新華日報》(華北版)和新華社華北總分社的貢獻不僅在於宣傳抗戰,還在於培養了大量新聞人才,推動太行地區新聞事業迅速發展。他們在華北各地普遍建立起通訊網,形成“報社記者+駐地記者+縣鄉村通訊員”三級報道網絡,工農兵通訊員的寫作水平在日積月累中得到了提高。
稿件由此源源不斷,報道內容更加豐富,宣傳效果更加顯著,群眾基礎也越來越厚實。
“報社同志説,戰鬥再緊張、環境再惡劣,也要讓根據地軍民看到報紙。村裏百姓説,盡一切所能幫助報社同志,因為只有報紙印出來,大傢伙心裏才踏實。”八路軍總部磚壁舊址紀念館講解員郭燕講到動情處,紅了眼眶。
報紙是軍民的鏈結,再遠的地方,都能把心連到一塊去。
新華社華北總分社(包括所屬各分社、支社)從成立到1943年9月停辦,經新華總社轉播,僅被延安《解放日報》刊出的新聞通訊就達839篇。
這些報道還向世界傳達了中國人民抗戰的真實情況,贏得了國際社會的同情和支持。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據統計,抗戰期間,《紐約時報》刊發了6000余篇與中國抗戰相關的報道,佔同期涉華報道總量的三分之一,其中一些報道源頭就來自新華社華北總分社。
一篇篇新聞報道,共同構成了富有時代精神的歷史篇章,永久定格了人民勝利的偉大時刻。
這一切的背後,是新華報人對必勝信念的堅守。所謂“堅守”,從來不是一句空話——是黑夜裏攥緊的筆,是油燈下熬紅的眼,是炮火裏護着的紙,是明知難卻偏要做的那股勁。
夕陽為太行群峰鍍上一層金邊。回望這片英雄的土地,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那段以筆為刃、向敵寇亮劍的烽火歲月,那些以身為炬、照亮漫漫長夜的英雄故事,從未被人們遺忘。
如今,在左權縣史志研究室的檔案櫃裏,靜靜地躺着24本《新華日報》(華北版)複印本。當我們閱讀時,這些精心編排的報紙,傳遞着穿越時空的無限熱忱,一個個新聞戰士的矯健身姿涌現眼前。(記者 趙東輝 馬曉潔 張哲 馬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