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10月13日電 題：揮桿！向遠方
——訪女子高爾夫新星殷小雯
新華社記者王鏡宇
多年以後，殷小雯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在她和父親常去的高爾夫球練習場的推桿果嶺，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父親的汽車車燈照出一片光亮。在那團光亮中，她一次次推桿入洞，委屈而倔強地完成父親給她留的“作業”。
“當時真的很煩。”殷小雯説，“但是有一天突然進步了，很神奇，我就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了。”
喜歡把球打向遠方的女孩
殷小雯的父母都不是專業運動員，但她的運動天賦顯然遺傳自他們。父親殷建華年輕時是校足球隊的前鋒，一直樂于參與各項體育運動，包括高爾夫。母親張春媛也是運動達人，她最喜歡的項目是羽毛球、網球和游泳。
殷小雯7歲那年，有一次殷建華去打高爾夫球，順便也帶上了她。沒想到，小雯對高爾夫“一見鐘情”。在那之前，她打過羽毛球、網球，學過游泳、鋼琴、英語、舞蹈和唱歌，而高爾夫球給她的體驗是獨一無二的。
“就是很喜歡把球打出去很遠很遠的感覺。”殷小雯説。
把球打遠的能力恰恰是優秀高爾夫球運動員最重要的天賦之一。如今，未滿17歲的殷小雯的一號木揮桿距離大約在280碼（約256米），在這項指標上她已經達到世界一流女子選手的水準。
剛接觸高爾夫幾個月時，殷小雯就拿了個冠軍。那是個少兒邀請賽，只有她一個女孩參加，結果她以124桿奪得女子組冠軍。捧起獎杯的一刻，小雯高興壞了，她的出色表現也讓殷建華夫婦大為驚訝。不久之後，殷小雯開始接受正規訓練，每個星期跟教練上兩次一對一的課，每次一個小時。此外，每天下午3點多學校放學後，殷建華接上殷小雯去訓練場，練習兩小時。日復一日，風雨無阻。
殷建華做事認真、有規律，在帶女兒打球這件事情上，他更是一絲不茍。自從小雯開始練習高爾夫球，訓練很少中斷，周末和節假日也照常進行。在起步階段，殷建華自己擔任小雯的教練，在技術方面有執行教練，但在訓練的安排上他全權負責。對于每天的訓練，殷建華都有清晰而嚴格的指標。有一次殷小雯在球場關門熄燈時還沒達標，殷建華便把車開到推桿果嶺旁，借著車燈的光亮讓她完成了當天的任務，留下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長期的堅持讓高爾夫球成為殷小雯生活的一部分。10歲那年，媽媽帶她到日本的迪士尼樂園遊玩，在玩了一天之後她竟然對媽媽説：“人太多了，我們回去練球吧。”談及往事，殷小雯露出微笑説：“放到現在，我會去玩個痛快。”
誠實是金
憑借出眾的天分和勤奮的練習，殷小雯很快在國內的小年齡組比賽中嶄露頭角，常常“以小打大”取得佳績。10歲那年，殷小雯去美國訓練了幾個月，12歲那年到廣州的馮珊珊高爾夫學院求學，高爾夫球進一步成為她生活和成長的重心。
2018年，殷小雯應邀參加在美國加州舉行的別克·馮珊珊女子邀請賽。這項賽事不是成年正式比賽，選手的成績由參賽選手互相記錄。在第二輪補賽結束後，殷小雯和媽媽經過仔細回憶和核對之後，發現她在3號洞少記了1桿。明知面臨被取消比賽資格的風險，殷小雯還是和媽媽一起主動找組委會報告了此事。組委會嚴格執行規則，取消了殷小雯的成績，但對殷小雯勇敢的“自我舉報”表示了讚賞，特別允許她打完了接下來的第三輪比賽。按照她的完賽表現，如果不被取消成績將排名第四。
“當我找到他們之前，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取消資格。但我必須這樣，高爾夫一定得是誠實的，不是嗎？”殷小雯説。
殷小雯沒想到，這次“自我舉報”讓她“因禍得福”。賽事讚助方得知這一消息後，將1張2018別克美國女子職業高爾夫球巡回賽（LPGA）的外卡授予了她，這也讓她在13歲就有機會首次體驗這項代表世界最高水準的女子賽事。
被自己“震驚”
就在同一年，殷小雯還首次登上了國內最高水準的高爾夫球賽事——中國女子高爾夫球職業巡回賽（中巡賽）的舞臺。結果，她被自己的表現“震驚”到，在距離“破紀錄”只差一步的地方“崩潰”了。
那是2018年張家港雙山精英賽，初出茅廬的殷小雯在首輪比賽後排名第三，第二輪後她的排名升至首位。記者們聞訊趕來，採訪一個接著一個，比賽中兩臺錄影機對著她拍。聚光燈的包圍讓這個13歲的小姑娘有點不知所措。在第三天也是最後一輪的比賽中，殷小雯不會打球了，其中有個洞約一碼（約0.914米）近的球推了3桿才進，最後她的排名跌落到並列第56位。
“那個時候太小，真的是太緊張了。”殷小雯回憶説。
不久之後，殷小雯參加了自己的第二站中巡賽，這一回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明顯提升。第一輪過後，殷小雯排名第一，第三輪比賽剛開始，她的表現依然有些波動，前四洞之後成績比標準桿高5桿。但是，後面她調整好心態，最終以高于標準桿2桿的成績完賽，在所有參賽選手中排名第12位。
這兩次比賽讓殷小雯“開竅”了。如今，她已經是見慣大場面、心理素質上佳的“老將”，甚至有朋友稱她為“最後3分鐘選手”。
“高水準選手之間，能力差距很小，心理狀態更重要。”殷小雯説，“有時候比賽打4天，第一天什麼事都沒有，第二天會稍微有點心理壓力，到了第三天如果還領先會更緊張。第四天還剩2、3桿的時候，各種絕地反擊都來了，這也是高爾夫球的魅力。”
在今年7月舉行的全運會預賽中，殷小雯在第三輪比賽後落後排名第一的選手張蕓傑4桿，第四輪的前9洞打完後依然落後4桿，這麼大的差距對于高手而言很難追趕。然而，最後9洞比賽，殷小雯越戰越勇，奇跡般地抹平了差距，最終在加洞比賽中“抓鳥”險勝。
今年5月22日，在北京東方明珠鄉村俱樂部五環星女子挑戰賽中，16歲的殷小雯以低于標準桿8桿的成績斬獲個人第三個女子中巡賽冠軍，成為第一個業余時代三次奪冠的選手，她也是歷史上最年輕的女子中巡賽三冠王。
常年跟著女兒比賽的殷建華印象最深的是今年5月在柳州舉行的一場全國業余巡回賽。因為對當地氣候不太適應，小雯在第一天的比賽中就感冒了，但仍帶病出戰排在第一位。第二天感冒加重，加上天氣悶熱難當，她連簡單的推桿都失誤連連，一下子滑到第八名。殷建華看著女兒打球沒有力氣，心疼她的身體，勸她退賽休息。可是，殷小雯一口回絕了父親的提議，第三天繼續吃藥堅持比賽，最終追到了第二名。
“退賽？怎麼可能？”在殷小雯的眼裏，身體不適、成績不佳、損失積分都不是阻止她走上賽場的理由。
出國“練級” 盼為國效力
今年國慶節期間，當人們歡度長假的時候，殷小雯和父母收拾行裝再次踏上征程。在中巡賽上一鳴驚人之後，她決定前往國外訓練、比賽，朝著更高的目標發起衝擊。
出發之前，曾在LPGA闖蕩多年的中國高爾夫“一姐”馮珊珊特意找殷小雯吃飯、聊天，給她傳授經驗。
殷小雯和比她大15歲的馮珊珊很有緣分。2017年，父親帶著殷小雯到馮珊珊學院訓練，她就見過這位當年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姐姐。一年之後，13歲的殷小雯持外卡首次登上LPGA賽場，和馮珊珊同場競技。比賽之余，馮珊珊帶著她吃飯、K歌。由于大部分參賽選手來自國外，馮珊珊的關照讓小雯感覺特別溫暖。後來，她們倆越來越熟悉。
殷小雯説：“珊珊姐是我的榜樣。作為世界排名第一的選手，她一點都沒有大牌的架子，跟我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她在媒體面前特別幽默，我很佩服。”
今年12月將滿17歲的殷小雯被視為中國女子高爾夫的未來之星，有人説她是馮珊珊的接班人。面對外界的期許，殷小雯表示，她早已下決心在高爾夫球這條路上盡可能長久地走下去。
“天賦肯定是有的，但我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殷小雯説，“我知道這條路很辛苦，但是既然自己選了就會盡力做好，會堅持下去。”
在練習高爾夫球的過程中，殷小雯一直沒有放下文化課學習，尤其是英語一直抓得很緊。每到一個新的地方打球，殷小雯就在那裏上學，在那裏交新朋友，流利的英語讓她能夠比較容易地適應新環境。13歲的時候，她就能用英語應對採訪。
“時間是擠出來的。”張春媛説，“這麼多年，小雯不是在練球就是在學習。最近一兩年，我們才讓她每兩周休息一天。”
殷小雯説，小時候看見同齡的孩子玩耍，她也很羨慕，而她總是告訴自己“忍住”。隨著年齡的增長，殷小雯也學著自己調節生活的節奏，唱歌是她最重要的放松方式之一。
展望不久的未來，殷小雯有兩個“小目標”，一是繼續提升水準、盡快拿到LPGA的參賽資格，未來在合適的時候從業余選手轉為職業選手。二是爭取入選國家隊，在明年9月的杭州亞運會上為國爭光。
她説：“在家門口舉行亞運會機會太難得，我不想錯過。”
在往屆亞運會上，中國女子高爾夫的最佳戰績是個人和團體項目的銀牌，殷小雯的夢想是爭取讓獎牌變成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