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洪瀆原”發掘三千余座古墓葬

信息量巨大足以續寫半部北朝隋唐史
2021-12-10 09:36
編輯: 張思思
來源: 西安日報

  核心提示

  中國考古史上從未有過在同一墓地發掘墓葬數量如此之大、等級如此之高、延續時間如此之長的先例,今後恐怕也很難突破。由於地處京畿,墓主身份普遍較高,代表性強,所以洪瀆原墓葬是研究中古時代墓葬制度的極佳標本,對於構建中國古代墓葬的考古學體系框架具有重大的積極意義。另外,此次發掘所獲豐富的資料,加之70年以來洪瀆原墓葬的考古資料的綜合研究成果,其蘊含的巨大信息量足以續寫半部北朝隋唐史,結合傳世文獻記載,將有助於闡發文物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審美價值、科技價值和時代價值。

  12月9日,省文物局、省考古研究院公布咸陽洪瀆原區域最新考古發掘成果,該區域墓葬年代從戰國至明清時間跨度達2200餘年,出土文物十分豐富。

洪瀆原墓葬上召窯墓地戰國秦墓(4月30日攝)。(新華社發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供圖)

  考古出土文物16000余件(組)

  洪瀆原又名畢原、咸陽原。位於唐京兆府咸陽縣北,是渭水與涇水的分水嶺。自漢至唐,為國中豪強居所,也是“五陵年少爭纏頭”的地理源頭。2020年6月至2021年11月,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在洪瀆原區域發掘了戰國、兩漢、西晉、十六國、北朝、隋、唐、宋、明、清古墓葬3648座,墓葬時代延續長達2200餘年。

  據省考古研究院介紹,上世紀50年代、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在對西安咸陽國際機場的兩次發掘中,發現了一批北周、隋、唐高等級墓葬,當時的發掘者尚未意識到這些高等級墓葬可能會有地面建築。1999年-2000年,西安咸陽國際機場第一次擴建時,勘探發現北周冀國公宇文通墓和北周冀國太夫人烏六渾顯玉墓各自有獨立的圍溝兆域,但是限於條件,當時並未對圍溝進行全面揭露。2008年-2011年,西安咸陽國際機場二期擴建時,發掘了一批有圍溝兆域的北朝隋唐墓,如隋鹿善暨妻劉氏墓、隋元威夫婦墓、唐駙馬都尉執失思力墓等,甚至還確認了上世紀50年代發掘的唐駙馬都尉豆盧建墓、唐少府監張去奢墓都有圍溝兆域。

  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項目負責人李明説,在17個月的發掘中,共發現戰國晚期王陵(王后陵)及其陪葬墓地1處、西漢早期墓地1處、東漢家族墓地12處、西晉家族墓地3處、十六國家族墓地3處、十六國至隋代公共墓地1處、北朝隋唐墓園77座及大量的宋明清平民墓葬,出土文物16000余件(組),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的考古收穫。

  北朝隋唐時期家族墓園 以圍溝兆域為特徵

  在戰國和西漢時期,咸陽洪瀆原流行“集中公墓”,即居民在一處大型墓地內集中安葬,個別墓葬有很小的圍溝兆域,並不體現家族意識。到東漢、西晉、十六國時期,流行成排分佈的家族墓地,即家族成員以家庭墓葬為單位有規律地集中葬於一處家族墓地內,不設圍溝兆域,相互之間以地域空間作為分隔。西蔣十六國至隋代墓地密集分佈有65座墓葬,雖然沒有經過集中規劃,但未見打破關係。在其中一座高等級北魏墓中,發現了前所未見的墓道北壁土雕人像。再到北朝隋唐時期,家族墓園以圍溝兆域為特徵,規劃整齊。這一變化為研究中國古代喪葬禮制上的延續和變遷提供了罕見樣本。

  省考古院研究員趙佔銳説,這種喪葬禮制上的延續和變遷是中古時期門閥觀念的物化體現,同時也是奉親盡孝、鄉土思想、法律制度等一系列中國傳統文化觀念的延續。

這是在M4070墓道北壁發現的土雕人像(2月23日攝)。(新華社發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供圖)

  原上歷史名人星羅棋佈

  由於發掘地點位於漢、唐時期除陪葬帝陵外等級最高的墓地,本次考古發現埋葬的墓主多數係皇親國戚、高官顯貴,並見諸史籍。

  墓園內1座墓葬的居多,單墓圍溝墓園從北朝晚期延續到中晚唐,是圍溝兆域墓最常見的形式。如北周宇文韙墓、隋修北周梁公式墓、隋楊盛暨妻李氏墓、唐獨孤客師墓、唐竇沔墓等。

  北周宇文韙墓係4天井前後室土洞墓,居於墓園南部正中。宇文韙本姓周,西魏尚書右仆射、司空周惠達之子,北周開府儀同大將軍、文安縣公,現版的《周書·周惠達傳》將其名誤記為“題”。《咸陽縣誌》記載周惠達墓有神道碑,庾信撰文,早佚,亦葬於洪瀆原。宇文韙姐宇文宣華與夫濟北郡公拓拔迪亦合葬於洪瀆原。

  隋修北周梁公式墓係4天井單室土洞墓,帶有封土。梁公式是北周敷州刺史、中部郡開國公,葬於隋開皇二年(582年),隨葬北周器物。史書説他“蒞民處政,尤以仁愛為心。不過識千余字,口占書啟,辭意可觀。年過六十,猶能被甲跨馬,足不躡鐙。馳射弋獵,矢不虛發。”他的墓誌蓋上羅列了他的11個兒子和16個孫子的名字和官職。

  楊盛是北魏司空、襄城貞襄公楊騰元子,西魏文帝元寶炬的表弟,在北周任開府、龍州刺史、襄城縣公。楊盛夫人李氏是隋德廣郡公李和之女,開皇十五年(595)十月合葬於涇陽縣奉賢鄉洪瀆川。羽真琳即高琳,趙表即趙文表,梁公式即梁&,楊義臣原姓尉遲,這些武將在《周書》、《北史》中都有傳記。

  唐獨孤客師墓係5天井土洞墓,居於“凸”字形墓園中部略偏西。獨孤客師是獨孤羅之孫,唐任右衛翊二府中郎將。他的曾祖獨孤信、祖父獨孤羅、祖母賀若突厥皆葬於洪瀆原,墓葬都已發掘。竇沔是豳國公竇孝諶之孫、畢國公竇希瓘之子、唐玄宗表弟,竇孝諶夫婦墓和竇希瓘墓於2009年發掘。竇沔之子竇克良尚唐代宗女壽昌公主,壽昌公主生母壽昌太儀王氏墓亦在竇沔墓左近。這種互有親屬關係、歸葬祖塋且數代人物墓葬皆已發掘的例子在洪瀆原不勝枚舉。

  全新發現多座家族成員墓葬

  據省考古研究院介紹,本次考古工作的全新發現是多座家族成員墓葬。

  墓園內有2座以上墓葬的,為子孫祔父、祖葬。如北周若口引德墓園(2座墓)、唐孫守一墓園(2座墓)、唐王弘善家族墓園(3座墓)、唐張虔威墓家族墓園(5座墓)、唐楊全節家族墓園墓(墓園內外5座墓)等。

  “北周若口引德墓園南北長153米,寬108米,若口引德墓園居中係2天井單室土洞墓。其西北側另有一座規模相近的墓葬,隨葬組玉佩,墓主應為男性品官。按照家族墓園中晚輩向北側安葬的規律推斷,此墓墓主應係若口引德之子。”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説。若口引德墓園是繼北周豆盧恩家族墓園之後考古發現的第二座北周時代的多墓葬家族墓園。

  還有一種非常罕見的特例——唐東陽郡主墓與其夫王千齡墓分別位於墓園內外。東陽郡主是唐玄宗廢太子李瑛之女,8歲喪父,33歲才被唐代宗封為郡主,下嫁京兆府戶曹參軍王千齡。東陽郡主的墓園規模低於她從一品命婦的身份,只相當於四至五品官員的級別,且墓葬位置明顯偏西,預留的空位很大概率是留給王千齡的(兩人育有一子)。王千齡的葬禮係後妻弘農縣君楊氏所安排,她可能不希望王與東陽郡主合葬,所以將王千齡墓安置在郡主墓園外以東約60米,以便自己將來與丈夫合葬,但最終未能如願。這處墓園生動地反映了唐代婦女的個人命運和家庭地位意識。

  “以往在隋唐墓葬的考古發掘中,對於圍溝兆域所形成的‘墓田’和封土的等級制度的了解還停留在文獻層面,對於北朝隋唐家族墓園的研究基本處於空白。”李明説,此次考古發掘中,我們重點關注圍溝和封土的分佈,發現至少在洪瀆原,隋唐高等級墓葬普遍設置圍溝兆域並夯築封土,圍溝內1-7座墓葬皆有發現,夫婦同穴合葬、夫婦異穴合葬、父子合葬、祖孫合葬、數代家族成員合葬等形式皆備,這是考古學界在此次發掘之前完全不掌握的隋唐家族墓葬或家庭墓葬的格局分佈形制,為北朝隋唐墓葬制度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視角。

010070270010000000000000011112151128149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