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動汽車到AI軟硬體應用，全球市場發展欣欣向榮，國內企業“百家爭鳴”，在推動行業不斷發展的同時，也構建起了更為激烈的市場競爭格局。如何把握未來市場動向，以全球性戰略視野造就更有長期競爭力的中國企業和中國品牌？
在近日舉行的“智聚皖行 創領未來——復旦管理大視野走進安徽”論壇上，復旦大學管理學院黨委書記陸雄文教授分別與蔚來創始人、董事長、CEO李斌，科大訊飛股份有限公司聯合創始人、總裁吳曉如展開了精彩探討。
蔚來的“未來”：邁進“決賽圈”，追求更高質量增長
陸雄文教授：今天中國已經成為汽車出口大國，也擁有全球規模的電動汽車産業；但同時，行業本身正在走向“內卷”，您認為電動汽車行業未來的發展趨勢如何？當前蔚來的品牌策略是怎樣的？面臨的整體競爭格局又是怎樣的？
李斌先生：從行業的宏觀判斷上，我們把2019年至2023年看成“資格賽”階段，2025年以後進入決賽，並且會持續很久——可能到2030年前後局面會逐步明朗，再到2035年左右基本定型。整個汽車行業的演進並不新鮮，百年前的歐美也經歷過百家爭鳴到集中化的過程，中國只是走得更快、更激烈。
在品牌和産品策略上，我們通過三個品牌進行分層競爭。蔚來作為高端品牌對標奔馳、寶馬、奧迪等主流高端汽車陣營；樂道面向大眾家庭市場，承擔覆蓋更廣用戶的責任；還有firefly螢火蟲，定位高端小車市場。不同品牌有不同定位，消費者的心理決定了定位寬度——單個品牌並不適合覆蓋從幾萬到幾百萬的價格區間。
陸雄文教授：很多電動汽車企業本身不會去自己做充換電設施，蔚來一直以來在換電領域重投入，這樣的戰略布局出於什麼考慮？另外，蔚來自研芯片的戰略初衷是什麼？講到智能駕駛，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減少事故，那麼怎樣才能有效減少事故？
李斌先生：在渠道與地域分佈上，蔚來早期主要發展一線和經濟發達區域。為了進一步開拓下沉市場，我們將充換電基礎設施作為核心戰略投入，積極推進“換電縣縣通”和“加電風景線”。我們的能源網絡是分佈式的“能源服務器”，類似雲計算的數據中心，長期看是重資産但戰略性極強的布局。目前我們已經在換電領域大規模投入並佔據較高份額，這既是競爭優勢也是未來開放共享的籌碼。
技術上，我們堅持全棧自研，包括芯片、全域操作系統、智能底盤等等智能汽車核心技術“新三大件”。其中，自研芯片不僅可以確保迭代優勢，也有利於成本控制與實現差異化。智能輔助駕駛方面，我們更強調“人車共駕”與智慧安全，從而真正朝着減少事故、保護生命的目標努力。
陸雄文教授：在國際市場上，蔚來主要進行了哪些重點拓展，和國內的營銷策略或者産品策略有什麼不同？
李斌先生：關於國際化，我們的經驗是不能簡單地將中國的成功經驗複製到歐洲或其他市場，政策、關稅、消費習慣等多方面因素都産生影響。目前我們已從直營模式拓展為國家總代理模式，與本地夥伴合作，更務實地推進出海戰略。
陸雄文教授：作為連續創業者，您覺得哪些創業經驗、邏輯對未來的成長發展是有好處的？
李斌先生：對於企業家來説，商業務實和理想情懷是並重的。創業就是在理想與現實之間不斷取捨、不斷反思並堅持那些該堅持的核心方向。我們願意把這些實踐與復旦管院、與更多夥伴分享，也歡迎各界的批評與監督，共同推動行業向更安全、更可持續的方向發展。
訊飛之“迅飛”：立足真實場景、堅持軟硬體一體化路線
陸雄文教授：在大語言模型時代，科大訊飛目前從技術到産品處於什麼水平？
吳曉如先生：大模型技術的快速發展，對科大訊飛而言既是挑戰也是重要機遇。許多以前難以實現的智能能力如今都具備了可行性，同時也要求我們在算力、數據治理、模型訓練體系等方面，進一步加快自主可控與體系化能力建設。面對當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我們正系統打造適配國産算力架構的工具鏈和訓練體系，努力加快提升模型訓練中工具鏈與新算法的適配問題，更好滿足央國企與政府客戶對安全可控的剛性需求。
陸雄文教授：目前科大訊飛在戰略層面有哪些考慮，重點布局了哪些領域？
吳曉如先生：在戰略層面，我們並不追求“大而全”的通用化，而是堅持把大模型能力與具體行業、具體用戶深度結合，形成可解釋、可驗證、可落地的差異化優勢。教育和醫療是科大訊飛持續深耕的重點領域。
截至目前，我們在真實業務場景中積累了11億次基於合作機構授權的輔助診斷數據，並且在與安徽省2000多家醫院合作、依法依規開展隱私保護和數據治理的前提下，建立起1.4億次的行業級影像數據庫，可以運用到日常的診療中，為智能診療與醫學影像分析提供了堅實基礎。在這些場景中積累的真實數據與反饋，使模型能夠持續優化，具備更高的實際使用價值。
陸雄文教授：科大訊飛有沒有在海外市場布局？現在每個國家都很重視數據隱私保護問題，你們怎樣去遵守當地的監管要求？
吳曉如先生：自2023年起，隨着國內外産業環境和政策框架逐漸清晰，我們重新啟動了海外業務的系統準備。針對不同國家的數據保護、隱私管理和行業監管要求，我們邀請國際法律團隊開展全面梳理，並嚴格按照當地法規建立合規體系。
同時，我們也在重點區域逐步構建本地化的服務能力，以確保産品交付過程符合監管要求。在市場策略上，我們堅持“輕量進入、穩健推進”的原則，優先選擇交付鏈路短、監管壓力小、體驗優勢明顯的産品形態，如能力授權和部分智能硬體，而不是在早期就全面鋪開所有業務。
陸雄文教授：我們看到機器人走進家庭的步伐已經越來越快，面對這樣一個時代的到來，科大訊飛未來5年在人工智能領域的主要戰略是什麼？
吳曉如先生：展望未來五年，科大訊飛的人工智能戰略將持續圍繞三個核心方向展開：
第一、構建針對關鍵場景的人工智能模型
通過將通用大模型能力與用戶的個性化需求深度結合，形成真正“懂你”的差異化能力。例如在教育領域，根據學生學習數據提供動態、精準、個性化的學習方案，使 AI 不只是強大，而是更貼合每個用戶的實際需求。
第二、聚焦行業垂直場景的深度應用
我們已經在教育場景中構建了覆蓋“學習過程記錄—智能診斷—精準分層—AI輔助答疑”的完整閉環，並在醫療、政務、産業等更多核心領域持續推進，使 AI 解決方案具備強場景適配性和可持續演進能力。
第三、堅持軟硬體一體化發展路線
依託訊飛在語音交互等長期積累的技術優勢，將硬體設計與軟體功能深度融合，通過端到端體驗優化實現整體效果的提升。例如在課堂場景中，通過軟硬協同的方式改善聽覺環境，使 AI 賦能真正轉化為教學體驗的改善。這種軟硬體一體化的整體方案，將持續成為訊飛在競爭中保持領先的關鍵基礎。
總體來看，大模型時代已從“能力競爭”邁向“價值競爭”。科大訊飛將繼續立足真實場景、堅持軟硬一體自主可控路線，推動人工智能真正走向高質量、可落地、可信賴的産業化未來。
打造更具韌性的中國企業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黨委書記陸雄文教授：産業發展總是競爭與合作並存，電動汽車産業也是如此。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汽車生産與出口的大國，電動汽車的崛起帶來了規模效應，也帶來了“內卷”。理解品牌的邊界非常關鍵，沒有哪個品牌可以從入門到豪華全覆蓋，消費者心理和市場規律決定了定位的必要性。蔚來的品牌策略非常清晰，高端品牌對標奔馳寶馬，中端品牌面向主流家庭，細分小車在不同市場有不同的成長路徑。這種分層戰略既切合實際也十分必要。
關於基礎設施與換電網絡，蔚來選擇自建資産而不是依賴第三方，決策背後的邏輯是將換電站當作能源互聯網的節點，是戰略性的重資産投入，短期看成本高，但長期可能成為難以複製的競爭壁壘。在“開放”與“獨佔”之間，蔚來的權衡是初期獨佔構建網絡優勢，達到規模後再考慮開放互聯。
考慮到安全第一的原則，智能駕駛不能被過度神話，尤其要恪守邊界與做好風險防控。蔚來關於人車共駕和以數據驅動主動安全驗證的方法，展示了技術落地的務實路徑，這不僅是行業的進步，也在不斷提醒我們，守住法規與倫理不能松懈。
近幾年，我們見證了語音識別、機器翻譯等技術從實驗室走向規模化應用，科大訊飛在這條路上積累深厚，尤其在中文語音與垂直場景的落地上擁有領先地位。
另一方面，大模型的出現抬高了整體技術門檻與應用效率，對科大訊飛而言，原有的優勢正面臨被更廣泛、更強大的通用模型縮窄的趨勢。當算力受限、關鍵軟硬體受制，加上語料與知識産權保護以及各國監管政策，面對現實制約和大模型浪潮，科大訊飛不僅需要保留場景化的深耕優勢，也需要快速迭代來應對通用化競爭。
同時，技術應用不能脫離法律、倫理與人本關懷。無論是自動駕駛還是醫療診斷，技術邊界、明確責任主體、技能培訓與用戶教育等環節都需要高度重視。
企業家的理想與務實並非對立，將情懷與策略相結合，才能打造出更具韌性的企業。期待企業家們將這些寶貴的實踐經驗和教訓帶回復旦管院的課堂，與學術界、學生和校友們分享，讓課堂貼近前沿實踐，也讓研究更好地服務産業發展。對話的目的，不只是學術討論，更要推動高校、企業與政府在人才培養、技術攻關和應用場景上建立長期、務實的合作機制，共同應對全球競爭，助力中國在下一輪科技變革中佔據更有利的位置。
本次活動由復旦大學管理學院主辦，上海長三角商業創新研究院、合肥華新人工智能裝備科創産業園協辦，復旦大學EMBA蘇皖同學會、復旦大學EMBA安徽同學會承辦，並得到安徽省科學家企業家協會、安徽省院士專家聯合會、安徽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友會、合肥工業大學安徽校友會、合肥市歐美同學會的大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