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用腳踏“整活”而起的故事。今年1月,山東臨沂小夥沈悅在社交&&上發布用腳踏代替鍵盤部分按鍵打游戲的視頻。原本只是想“整活”吸粉,卻被一位殘障玩家看中,重燃游戲希望。此後9個月裏,沈悅奔走兩萬多裏,為更多殘障玩家免費製作游戲腳踏、替他們爭取腳踏廠家的價格優惠。10月5日,沈悅正式發布腳踏系列停更視頻。故事好似迎來了結局,但沈悅知曉,屬於他和殘障玩家的故事仍在續寫。
故事始於一個玩笑
距離沈悅停更腳踏視頻已過去半月有餘。大半年來,這位95後小夥因製作腳踏,四處奔走,幾乎放棄了作為游戲視頻博主的工作主線。如今,沈悅回到家中10平方米左右的工作室,生活再次繞着游戲視頻轉,但心底多了一處角落,存放他與殘疾人朋友的故事。
這場故事的源頭最早可以回到2021年。彼時,沈悅從大學畢業後專注《英雄聯盟》游戲視頻製作,並在自媒體領域摸索出一套“整活”風格。
“根據玩的一個‘英雄’技能,我想到把腳踏裝在汽車油門上,放大招時就能聽到油門聲。”沈悅告訴記者,這是他第一次想到在游戲中使用腳踏。雖沒有實際意義,只是想法子做的搞笑引流視頻,命運的齒輪卻開始轉動。
兩年後,沈悅再次突發奇想,用腳踏代替鍵盤D、F鍵,釋放“英雄”技能。他甚至還將游戲小地圖單獨投屏到墻上,放大後專門找人替他看。這次“整活”視頻引來不少網友私信求教程,重慶獨臂大哥林飛也在其中。
沈悅最初並不在意,畢竟製作費事又不實用。直到半月後,他再次收到林飛私信:“我以前出車禍,一直單手玩游戲,但是好多游戲玩不了,謝謝你,早點出教程吧。”
自責、愧疚,瞬間爬滿沈悅心頭。“我沒想到一句隨口而出的承諾,讓對方等這麼久。”沈悅決心為他製作腳踏,“我用的那款是鼠標側鍵連兩個腳踏,成本不到10元,但這麼做太應付,壞了也沒法修。”
沈悅是文科生,大學讀的是廣播電視專業,從未接觸過電路知識,他甚至連想要的配件名字都不清楚。購買電路板、外殼、腳踏,不斷研究後,沈悅還是做出了令他滿意的設備。略顯粗糙的黑盒子還暴露着膠,固定數根接線。考慮到重慶氣候潮濕,他還在電路板上涂防護膠。
沈悅一口氣做了十個腳踏,經過測試,即使只用單手和雙腳打游戲,勝率也在50%以上。3月10日,他背着腳踏,坐上飛往重慶的航班。兩個多小時後,這套腳踏連上林飛的電腦。一局比賽結束,林飛對着沈悅揚起笑容,開心地“比耶”。
奔走兩萬里
故事並沒有到此為止,反而如墜入湖中的石子,蕩開一圈圈漣漪。在拼手速的電競世界中,沈悅的“小發明”釋放了更多殘障玩家的“英雄”夢。
4月份,沈悅發布“我的‘沒用’腳踏,真的幫到了人!”視頻,他形容“捷報頻傳”。有人知道林飛的需求,送了他一套多鍵位左手鼠標；不少殘障玩家知道腳踏原來可以幫助自己游戲或辦公；連腳踏生産廠家也擺脫了“智商稅”標籤。
“更多殘疾人玩家找到我,想花錢讓我幫忙做腳踏。”沈悅説,這種腳踏多見於工業領域,網上也有售賣,但價格普遍較高。考慮到群體特殊,沈悅打算免費提供,問題也接踵而至。
首先是成本。沈悅本想為他們出一條腳踏製作視頻,卻發現根本沒法實現。“對於懂電路的很簡單,但我拆開很多鼠標發現,內部構造不盡相同,想要一個教程囊括所有情況,並不現實。”沈悅耗費大量時間找資料、購買部件測試,原本的主業一度停擺。好在他終於找到一種成本低廉、製作快速的方式,併發布視頻。“成本降了一半,原本半天才能做一個,現在20分鐘就能完成。”
還沒等沈悅喘口氣,腳踏升級又擺在他的面前。沈悅索性駕車去往全國多地,實地觀看殘障玩家使用的場景、出現的問題以及想要如何改進,沈悅的製作技術逐漸提升。但當有玩家提出想要更高級、功能全面的腳踏,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專業的事還得交給專業的人來辦。”沈悅動身前去上海、廣東等地尋找腳踏生産商,最終在深圳找到一家行業領先廠家,對方同意給予殘障玩家半價優惠。
不知不覺間,沈悅已走過兩萬多裏路,他想再做點什麼讓這趟行程更有意義。考慮到不同的殘障玩家各有自身的操作習慣與喜愛的設備,沈悅想到乾脆把這些信息收集起來,做成視頻,提供給有需要的玩家自主選擇。
故事終於迎來了尾聲。10月5日,沈悅發布腳踏停更視頻。“對我來説,這已經完成了所有預想的任務。”奔走兩萬里,沈悅完成了屬於自己的“長征”。
第166位英雄
停更並不意味着沈悅不再關注這一群體的需求。恰恰相反,他與越來越多的殘障網友成為朋友,接受他們的諮詢。9個多月裏,他前往雲南、重慶、廣西、湖北多地,見過了大好河山,也對這一群體有了更深的了解。腳踏是一個開關,打開了世界上被折疊的“褶皺”。
沈悅説,他見過一位殘障玩家單手將游戲打到很高的段位,甚至還靠接游戲代練賺錢為生；還有人玩了8000多場游戲,都是同一個‘英雄’。有殘障網友找沈悅傾訴生活的困頓貧窮,卻不接受他的任何幫助,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維護着自尊。
沈悅所玩的這款游戲中“英雄”眾多,得知他的故事後,不少網友將他評為“英雄聯盟裏第166位英雄”。對此,沈悅回應:“有人説我是英雄,把我抬得太高了,你們才是英雄,是你們的支持才讓視頻火了,有了多方共贏的局面。”
具體幫過多少位殘障朋友,沈悅沒有統計過,光腳踏就寄了幾十個,還不算自己看教程學習製作的。故事很美好,但在花絮裏,沈悅曾有過數次動搖。他自費驅車圍着全國跑,開銷巨大,舟車勞頓又累垮了身體,迷茫無措在這時候找上了門。“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有何意義。”在與重慶大哥林飛的再次相遇交談後,那個名為“功利心”的心魔煙消雲散,沈悅內心開闊。
離開這個故事後,沈悅重新拾起游戲視頻博主的身份。每天都在思索着創作內容,“整活”還是他視頻的主要風向。在沈悅的社交&&上,有個“黑鐵小技巧”的教學視頻合集,大多沒有實際用處,只為博網友一笑。
做了近4年自媒體,沈悅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養活了小家,還能為更多人送去幫助。沈悅依舊會為有需要的殘疾人玩家免費製作基礎腳踏,關於未來,他考慮着要多做些與殘障朋友有關的視頻,他想要更多人了解這一群體,不僅關注他們的生理需求,還有精神所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