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冬天，陽光好的時候，53歲的藏族群眾土扎也照常會操作着電動輪椅到敬老院的院壩裏曬太陽。由於他的雙腿早年因病萎縮無法行走，來到敬老院後，輪椅成了他的另一雙腿，可以讓他自由地從房間到院壩、食堂等地。
拼版照片：左圖是2004年8月3日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拍攝的當時身患嚴重大骨節病的土扎。新華社發（田剛攝）；右圖是在茸木達鄉敬老院，土扎坐在電動輪椅上（2022年10月16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曦 攝
土扎目前生活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茸木達鄉敬老院。導致他無法行走的是一種叫大骨節病的地方病，表現為人體關節軟骨、骺軟骨損害壞死，骨端膨大變形，輕者關節增粗疼痛，重者肢短畸形，喪失勞動能力，造成終身殘疾。且患者病情不可逆轉，曾是導致該縣深度貧困的重要原因。
18年前的2004年8月，記者曾到壤塘縣採訪，這裡地處青藏高原東南緣，平均海拔3200余米，當時是我國罕見的大骨節病重病區。在茸木達鄉，記者第一次見到時年35歲的土扎，16歲就患上大骨節病的他，當時雙腿已嚴重萎縮，赤腳盤腿坐在滿是灰土和雜草的地上，神情漠然。身邊放着一雙輔助他勉強行走的簡易拐杖。
新華社記者楊三軍與土扎（右）在壤塘縣茸木達鄉敬老院合影。新華社記者王曦 攝
前段時間，記者再次到壤塘縣採訪時，在茸木達鄉敬老院與土扎重逢。與初次相見不同的是，如今滿面紅光的他，穿着嶄新的藏袍坐在電動輪椅上，正在溫暖的敬老院活動室裏和其他老人一起看電視。
記者翻出18年前給土扎拍的照片，他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記起了當年的情景。談及這些年來的生活變化，他説：“現在的生活好多了！”
壤塘縣委書記張德發介紹，一直以來，大骨節病的致病原因不明，只知道與自然地理條件和生産生活方式有關。2008年普查時，作為國家級貧困縣的壤塘，全縣不足4萬人口中大骨節病患者竟達10661人，是阿壩州最嚴重的縣，大骨節病也是貧困群眾主要的致貧原因之一。
2008年5月，我國正式啟動實施阿壩州扶貧開發和綜合防治大骨節病試點。“在國家政策和資金支持下，壤塘縣綜合施策，通過實施衞生防治、更換糧食、易地搬遷、保障飲水安全等一系列措施，使大骨節病得到有效防治。”壤塘縣衞生健康局副局長陳勇説，“截至目前，全縣已有十年沒有監測到大骨節病新發病例了。”
陳勇告訴記者，目前全縣7869名大骨節病現症患者中，309名像土扎一樣的重度患者在當地敬老院集中供養。大部分輕症患者已通過生活環境的改善、定期的藥物治療，有效控制了病情。
沿着平整的水泥路走入茸木達鄉巴爾依村藏族老人鐘偉的家，院子乾淨整潔，進門就是自來水龍頭，再往裏走，一座精美的藏式民居映入眼前。步入一樓，只見牛糞、柴草、木頭等整齊地靠墻碼放；在二樓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全套藏式傢具、電視、冰箱等一應俱全。
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茸木達鄉巴爾依村，鐘偉打開院子裏的自來水龍頭洗手（2022年10月16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曦 攝
鐘偉正坐在沙發上喝酥油茶，見有人來，他連忙站起來招呼客人入座喝茶。“以前走路都難。”談及大骨節病，他邊説邊挽起褲腳露出膝蓋。被鑒定為三級大骨節病後，鐘偉接受了免費手術治療，現在膝蓋上的大骨頭包已經不見，只剩手指部分關節粗大，生活基本能自理。
“不僅是大骨節病控制住了，這些年村裏也大變樣。”曾經當過村黨支部書記，現在擔任上杜柯鄉副鄉長的曲木窮告訴記者，“最大的變化是在脫貧攻堅期間，國家一系列扶農惠農政策讓藏鄉群眾的生産生活條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村子於2009年整體搬遷下來，以前村民的房子非常狹窄，且陰暗潮濕。全村沒有一條像樣的路，每次買東西大家要走很遠的路，飲水安全也沒有保障。
曲木窮説：“如今，村民年人均純收入已從18年前的幾百元增長到2021年的1.1萬餘元，生活越過越紅火。”
據介紹，自推進脫貧攻堅以來，壤塘縣通過改善基礎設施、建設幸福美麗新村，積極發展産業等措施，已於2020年2月退出貧困縣序列。目前，當地正持續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
這些年曲木窮最驕傲的，是村子搬遷後開辦起壤塘縣第一所農村幼兒園。目前，村幼兒園裏有32名孩子，他們從幼兒園畢業後將前往壤塘縣寄宿制小學讀書。
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茸木達鄉巴爾依村幼兒園，學生們正在表演藏戲（2022年10月16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曦 攝
張德發説，大骨節病多發於5至15歲之間，以侵害兒童生長期關節軟骨為主要特徵。為此，當地通過將病區村現有義務教育階段學齡兒童安排到非病區寄宿制學校，實行寄宿制義務教育，保護好少年兒童，杜絕新發病例。
在距離巴爾依村30多公里的壤塘縣縣城，坐落於“黃金地段”的壤塘縣寄宿制小學裏，黃紅相間的教學樓等建築格外醒目，校內各種設施完備、乾淨整潔。
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寄宿制小學，學生在操場上做課間操（2022年10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曦 攝
上午課間操時間，在學校的塑膠運動場上，學生們穿着藏式校服，伴着熟悉的音樂，跳起鍋莊舞。高原燦爛的陽光下，他們熟練地邁着舞步、雙臂舒展，活潑且充滿朝氣。
大骨節病，再也不是孩子們童年的夢魘。（記者楊三軍、張海磊、康錦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