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交通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楊維清的實驗室，一個在學校，一個在車間。
車間裏的“實驗室”，位於四川金時新能科技有限公司。7月4日，楊維清的學生們正在此進行新産品苧麻炭超級電容器的性能測試分析。産品成熟後，就可面向客戶送樣，敲開訂單的大門。
實驗室到生産線的“零距離”，得益於四川在全國率先推出的一項重大原創改革——職務科技成果混合所有制改革。金時新能公司，就是楊維清作為發明人以職務科技成果作價入股的一家企業。
堅持以深化改革激發創新活力，是新時代科技事業發展的重要經驗。2023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來川視察時，要求四川“在推進科技創新和科技成果轉化上同時發力”。近年來，四川如何通過改革關鍵一招，持續給科技成果轉化“松綁”？
改革“往事”
松開不願轉、不敢轉的“粗繩子”
3個玻璃罐，分別放着苧麻稈、苧麻皮，以及研製出的苧麻活性炭。以此為原料製備出的高比能苧麻炭超級電容器，就像儲能裝置中的“短跑運動員”，能在十幾秒內快速充能，滿足新型城市軌道交通車輛的動力供給，也可用於升降電梯的勢能回收供能等場景。
“成果變成産品，得益於‘西南交大九條’。”楊維清口中的“西南交大九條”，指的是2016年1月&&的《西南交通大學專利管理規定》。
2015年9月，四川被確定為全國8個全面創新改革試驗區之一。2015年11月，《中共四川省委關於全面創新改革驅動轉型發展的決定》明確提出：開展職務科技成果權屬混合所有制試點，明確科技人員與所屬單位是科技成果權屬的共同所有人。
西南交通大學率先打響職務科技成果混合所有制改革全國“第一槍”——職務科技成果權屬由純粹的國有改變為國家、個人共同所有；“先轉化，後獎勵”轉變為“先確權，後轉化”；對職務發明人的獎勵權變成專利權。2016年11月，《西南交通大學無形資産管理辦法》發布，又開始探索“職務科技成果非資産化管理”。
“職務科技成果屬於國有無形資産，此前是‘先轉化、後獎勵’，收益具有不確定性，還有可能觸碰到國有資産流失‘高壓電網’，導致科研人員不願轉、不敢轉。”西南交通大學成果轉化工作負責人&&。
楊維清就曾有這樣的顧慮。“苧麻炭的研究起步於2015年，一開始就瞄準應用，但‘利刃’高懸，只能先幹一步是一步。”
改革的春風吹來，楊維清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在實驗室裏製備出100克的苧麻活性炭材料，學院內搭建起一條單次5公斤苧麻炭的小試線和軟包超級電容器製造線……在不斷嘗試中，楊維清和團隊成功摸索出一套包含30多道苧麻炭製備工藝與高比能超級電容器製造工藝的方法。然而，要想苧麻炭從“公斤”到“噸”，以及苧麻炭超級電容器規模化製造，就必須在車間裏完成。
2021年1月，涉及該項技術的9項職務發明按照學校和科研人員3：7的比例完成知識産權分割確權後，以1388.58萬元的估值作價入股四川金時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其中，學校的知識産權也由四川金時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出資購買，並獲得融資成立金時新能公司。
在四川，像楊維清這樣獲益的科研工作者還有很多。2016年，四川首批選取20家高校院所開展職務科技成果權屬混合所有制試點。2018年，試點擴大到45家高校院所。2020年，全省推廣。2021年，啟動單列管理改革試點……科技廳相關負責人透露，目前，全省完成職務科技成果分割確權2407項，合作或新成立公司732家，帶動企業投資近220億元。
改革“新篇”
解開束縛科研人員手腳的“細繩子”
改革進入“深水區”，“粗繩子”已松綁，下一步則要解開束縛在科研人員手腳上的“細繩子”。
“任何新生事物，從萌芽、産生到最終成熟，都必須經歷一個過程。”楊維清對此深有感觸：苧麻炭超級電容器項目的作價入股流程中，學校部分成果所有權的轉讓，雖然在體制機制層面已打通，但前後還是用了整整1年時間。而不久後，他牽頭的另一個項目——自供能無線監測技術，相同的流程只用了3個月時間。
今年1月，科技廳、財政廳等10部門聯合印發的《關於全面深化職務科技成果權屬制度改革的實施方案》開始實施。該實施方案，進一步面向全省推廣職務科技成果單列管理改革。具體而言，職務科技成果單列方面，充分賦予科研單位自主權，對職務科技成果實行&賬管理，可根據實際由科研單位的科研管理部門具體負責管理。職務科技成果轉化後形成的國有資産，其減持、劃轉、轉讓、退出、減值及破産清算等處置，區別於有形的國有資産管理方式，由科研單位自主決定，不審批、不備案，不納入國有資産保值增值管理考核範圍。
“本輪改革的關鍵詞是‘全面深化’。我們希望能形成更強改革綜合效應、更多終端轉化成果。”科技廳相關負責人&&。比如，四川大學已有6項成果探索採用按比例賦權後，由成果完成人買斷學校的職務科技成果權屬部分，成果評估價值4200余萬元。由於股權和資産結構簡明，成果轉化進程加速推進。
四川還在加速推動科技成果面向市場轉移轉化。西南交通大學成果轉化工作負責人&&，在系統性改革之路上，他們正着力突破“沒有成熟成果可轉”的第三道關隘，通過建立跨高校院所中試研發&&，探索“先中試、後孵化”成果轉化新模式。
放眼全省，四川正面向全省科研單位布局建設省級中試研發&&，同時鼓勵科研單位從成果轉化凈收入中提取10%的資金作為技術創新和成果轉化基金，用於支持原創科技成果的中試熟化、孵化和轉化。
四川大力培育專業技術轉移隊伍，支持科研單位加強專業化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機構建設，設置技術轉移轉化系列技術類和管理類崗位，激勵科研人員和管理人員從事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
一池春水正在泛起漣漪。如今，金時新能公司的中試生産線已順利運行2年，形成更為成熟的工藝和産品。該公司年産30噸的苧麻炭製備中試生産線，正在建設中。“目前，能形成300萬支超級電容器的年産能，在技術上也實現了國産化替代。但客戶用慣美國、日本等國外産品，開拓市場還需努力。”楊維清正和企業一同面對新的挑戰。但他相信，下一個轉機一定會到來。（記者 文露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