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商扶貧 多重賦能

 

通過電商扶貧,貧困縣整個生産、加工倉儲、包裝、物流體系建立起來了,對貧困地區生産布局、農業供給側改革起到了引導作用

2019年,832個國家級貧困縣實現網絡零售額2392.4億元,2020年這一數額超過3000億元,同比增長25%

短視頻&&快手數據顯示,2019年,有超過1900萬人從快手&&獲得了收入。其中,有500多萬人來自國家級貧困縣

文 |《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唐敏  實習生 張苡德

“大家好,我們又見面了!”陜西柞水縣小嶺鎮金米村的電商直播間裏,帶貨主播熱情推介村裏的木耳。

村村通4G、通公路,光網寬帶全覆蓋、快遞全覆蓋,“互聯網+”讓金米村木耳飛越秦嶺,賣遍全國,引領鄉親們大步邁向小康生活。

金米村是個縮影,木耳也只是代表之一。甘肅定西的土豆、江西贛南的臍橙、陜西洛川的蘋果、廣東梅州的“馱娘柚”、雲南西盟山林百花蜜……一大批脫貧地區特色産品插上電商的翅膀,跨越曾經的“窮山惡水”,進入千家萬戶。

時空變化的背後,是十八大以來,在貧困版圖上飛架起的一個個令世界矚目的超級工程,還有在全國上下掀起的一場場跨越山海的資源大調配:

十八大以來,新改建農村公路208.6萬公里,其中貧困地區110萬公里,農村公路總里程達到420.1萬公里,貧困地區新增了5.1萬個建制村通硬化路。

14個集中連片特困等老少邊貧地區累計完成鐵路基建投資3.3萬億元,100多個國家級貧困縣結束了不通鐵路的歷史。

貧困村光纖通達率達到98%;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範實現對832個貧困縣全覆蓋;全國快遞鄉鎮網點覆蓋率達到98%,農村快遞物流體系加快建立。

交通、電力、通訊等基礎設施瓶頸打破,脫貧攻堅按下“加速鍵”,背靠14億人的大市場,2019年全國貧困縣網絡零售額達2392億元,同比增長33%,帶動貧困地區500萬農民就業增收。

帶動貧困地區特色産業拔節成長。“十三五”期間,脫貧地區財政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年均增幅高於全國平均水平約7個百分點。每個脫貧縣形成了2~3個特色主導産業。

由電商鏈結起的上中下游産業共振,産生了巨大的溢出效應。推動技術、資本、産品、服務等資源在貧困地區落地,彌補城鄉間“數字鴻溝”,調整優化資源配置,為鄉村振興奠定了堅實基礎。

催化扶貧增收

張加成是甘肅省隴南市禮縣的一位農民主播。去年國慶期間禮縣蘋果迎來豐收,59歲的他和兒子、女兒齊上陣做淘寶主播,直播推介自家種的蘋果。老張高興地&&,一個長假把當年果園十分之一的果子都賣了,“每天從早上五六點忙到晚上十二點,女兒、兒子、兒媳婦換着播,裝貨的裝貨,播的播,效果特別好,7天賣掉了5000多斤蘋果,直播間粉絲也翻倍了。”

國務院扶貧辦社會扶貧司司長曲天軍感慨,曾經隴南交通閉塞,2015年去隴南扶貧考察的時候,光在路上就要花費一天的時間,大量大山深處的特色産品“運不出、賣不掉、價不高”。依託國家電子商務進村綜合示範項目,隴南扶貧工作加速開啟電商模式。“品牌起來了,市場知名度起來了,物流成本下來了,老百姓的眼界打開了,隴南特色農産品滿天飛,早已沒有賣難的問題。”

“看到隴南等地的變化,2016年,國家明確提出電商扶貧概念,聚焦於精準貧困,促使電商扶貧與脫貧攻堅進一步融合起來。”曲天軍説。

“一店帶多戶”“一店帶一村”“一店帶多村”等多種精準電商帶貧模式涌現出來。截至2019年,隴南市電商銷售額已達43.23億元,累計銷售農副産品200多億元。

全國537個貧困縣先後到隴南學習電商帶貧經驗。

國家試點探路,各路電商加速涌入這片藍海。中國郵政推動村級郵樂購站點向貧困地區村級延伸,累計建設郵樂購站點超過53萬個,在郵樂網建設國家級貧困縣館875個。

京東自2016年初啟動電商精準扶貧計劃,目前上線貧困縣商品超300萬種,實現銷售額超1000億元,帶動100萬戶建檔立卡貧困戶增收。

截至目前,蘇寧扶貧專項投入累計超8.5億元。拼多多以“拼模式”深入農業主産區及“三區三州”深度貧困地區,2019年農副産品成交額1364億元,同比增長109%。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很多鄉村尤其貧困地區農産品銷售不暢。電商發揮網絡優勢,京東第一時間開通全國生鮮産品綠色通道。截至目前,“京心助農”幫助130萬款農産品上行,累計銷售3億件農産品,覆蓋全國絕大多數農業産業帶。

2019年,832個國家級貧困縣實現網絡零售額2392.4億元,2020年這一數額超過3000億元,同比增長25%。

助推産業升級

山西省長治市武鄉縣地處小米黃金生長帶,晝夜溫差大,武鄉小米素有“金珠不換沁州黃”美譽。“外面商販兩三元就把小米收走,貼上商標能賣十幾甚至幾十元。”縣電商辦副主任郝旭東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咱鄉親們把利潤的大頭掙上?”

2015年,武鄉縣成為國家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範縣。村民郭晉平參加了武鄉縣嶺頭村的第一期電商培訓班,上課就像聽天書。但第一次觸網,100斤核桃,就賣出1500元,核桃在當地一斤只能賣5塊錢,一下子賣出3倍價讓郭晉平鉚足了勁上滿四期培訓班。

核桃只是小試牛刀。在電商帶動下,武鄉的主導産業小米也身價飆升。

“現在小米價格翻了幾番,一斤賣到10元,刨去種地成本和運費,凈掙七八元。去年賣了1000多單,收入近10萬元。”郭晉平説。

互聯網讓産品實現了溢價,也激活了基層政府的産業發展思路。公司加農戶,統一發種子,統一施有機肥,地頭上設監控,以訂單生産推動武鄉小米的規模化和品牌化。

曲天軍説,更大的變化在於,通過電商扶貧,貧困縣整個生産、加工倉儲、包裝、物流體系建立起來了,甚至對貧困地區生産布局、農業供給側改革起到了引導作用。

鄂西南五峰自治縣,是湖北省九個深度貧困縣之一。當地特色高山小土豆經過電商&&推廣到市場之後,這兩年農戶種植小土豆的熱情增加了很多,種植戶的收益也翻了番。

“小小土豆起到了大大的帶動作用。”五峰縣副縣長王文川介紹,當地已發展建設1萬畝電商扶貧網貨供應基地,舉辦各種線上線下活動促進貧困戶農産品銷售。2019年帶動1027戶貧困戶增收503萬元。

“網紅直播”“田間地頭直播”,將原生態産品資源更直接地呈現給消費者。手機成為新農具,數據成為新農資,直播成為新農活,徹底改變了貧困戶刀耕火種、自給自足的生産生活方式。

贛南臍橙、定西馬鈴薯、百色芒果、黔西南薏仁米、湄潭茶葉、羅田黑山羊、岳西茭白、平順中藥材……一批曾經待字閨中的“原生態”搭上互聯網的快車,在産地認證、質量追溯、冷藏保鮮、分等分級、産品包裝、冷鏈物流等標準化生産加持下,特色産品變身特色産業。

農業農村部數據顯示,目前全國832個貧困縣累計建成各類産業基地超過30萬個,每個貧困縣都形成了2至3個特色鮮明、帶貧面廣的扶貧主導産業,産業扶貧幫扶政策已覆蓋98%以上的貧困戶。

激發內生力量

短視頻&&快手數據顯示,2019年,有超過1900萬人從快手&&獲得了收入。其中,有500多萬人來自國家級貧困縣。

開網店、當農民主播、用AI技術養羊、養蜂致富……互聯網創造了鄉村致富新模式,帶動了年輕人回到鄉村,用新技術脫貧致富。

數據顯示,像張加成這樣積極擁抱互聯網的新型農民已達到10萬人,足跡覆蓋全國2000多個縣。

武鄉縣嶺頭村村民魏寶玉的“田間地頭直播”讓他的小米銷售量提升了不少,他成了村裏的“紅人”。魏寶玉成功之後開始把自己的模式講給村民們,曾經的“老魏”變成了村民們信賴的“魏老師”,嶺頭村也成為山西微商第一村。山西省長治市教育局來嶺頭村挂職的“第一書記”史小兵説:“電商扶貧的引入,讓很多貧困戶的精神面貌、素質能力都有所提升,思維變化很大。”

地處鄂西北秦巴山區深處的鄖西縣,是全國14個集中連片特困地區貧困縣。鄖西縣澗池鄉下營村2008年邁上電商之路,當地個別村民通過開淘寶店,將十堰綠松石外銷到全國各地。2014年,下營村網絡銷售綠松石突破3000萬元。“電商對我們改變最大的是觀念。”下營村黨支部書記劉廷洲説,現在村裏互聯網思維、創業氛圍特別濃厚。綠松石資源畢竟有限,村民們看好鄉村旅游和民宿經濟,把目標瞄向了建設“中國最美淘寶村”。

商務部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國家級貧困縣網商總數達到306.5萬家,形成了一批淘寶村、微商村和直播村。

從種地到“種草”,從收農作物到收流量,“知識短缺”成了貧困戶的新近短板。國務院扶貧辦2017年&&的《關於促進電商精準扶貧的指導意見》要求,到2020年完成1000萬人次以上電商知識和技能培訓,培養100萬名以上農村青年電商高端人才,實現每個貧困村至少有1名電商扶貧高級人才。“當時覺得目標有點高,現在看來保守了,數量已經大大超過。”曲天軍説。

中國網絡空間研究院院長夏學平認為,一批網信企業、社會組織與貧困縣達成網絡扶貧結對幫扶項目,涵蓋農特産品在線銷售、遠程教育、電商培訓等方面,將持續增強貧困地區發展的內生動力。

探路數字鄉村

曲天軍認為,下一步電商扶貧的重點,一是以電商進一步推動鄉村産業轉型升級;二是以電商進一步為數字鄉村建設探索路徑。

如何讓電商扶貧的動能變成勢能,推動鄉村産業轉型升級?

曲天軍、中國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主任汪向東等多位專家認為:

第一,要破解貧困地區“最後一公里”配送難。據國家郵政局數據,2019年,農村地區仍有74.9%的村沒有農村電商配送站點,偏遠地區快遞資費較貴、二次加價問題突出。部分地區的冷鏈物流發展滯後,農産品物流環節損耗較高。

第二,當前大部分村級電商服務站點主要依靠政府及社會各方推動資金維持,一些尚未形成良好的自我發展循環機制的貧困地區,“造血”能力不足,短時間內仍離不開政府這只“有形的手”,可持續發展問題成為當前農村電商面臨的重要問題。

第三,部分貧困地區面臨産品單一化、産銷碎片化、品牌草根化、市場低端化等困境,農産品産業基礎不牢固,農産品質量良莠不齊,消費者投訴“網紅”農産品質量差、食品安全無法保證等情況屢見不鮮。産業仍需“強身健體”,避免“政府之手”撤出後形成産業塌陷。

第四,目前農村地區三級電商服務體系已基本建立,但為農産品電商上行服務的內容有待提升。農産品網上營銷競爭激烈,大規模宣傳推廣和品牌塑造成本高,要避免扶貧産業“貧血”,喪失發展後勁。

第五,進一步加強農村電商人才培養,強化政策扶持,讓農村涌現更多的電商達人、帶貨強人、網絡紅人,出現更多像李子柒、巧婦9妹等有代表性的鄉村人物,傳播更多鄉村的好聲音、正能量。

第六,要在電商扶貧取得成果基礎上,把成熟的數字應用與鄉村治理體系相結合,全面加快數字鄉村建設進程。

汪向東認為:“農村電商是數字鄉村的基礎。下一步無論是做深,以電商倒逼農村産業轉型升級,還是做寬,即在電商體系的基礎上承接和疊加更多的“互聯網+三農”業務,都將發揮重要作用。應推動農村電商生態體系建設成為促進鄉村振興的新動力,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挺進的重要抓手。”

 

責任編輯: 秦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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