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錫林郭勒草原與渾善達克沙地交匯處,正鑲白旗如一顆明珠鑲嵌於北疆大地。
這裡,絲路駝鈴穿越千年,迴響在古道縱橫的蒼茫原野;這裡,科學先賢的智慧之光,映照着草原星空的深邃寧靜;這裡,紅色基因代代傳承,矗立起不朽的精神豐碑。
游牧與農耕在此交融,根脈與未來在此交匯。千載以降,這片土地在星河與牧歌的輝映中,書寫着北疆文化最動人的篇章。
絲路駝鈴越千年
正鑲白旗,由清代察哈爾八旗中的正白旗、鑲白旗及明安旗等合併而成。這裡曾屬漢代上谷郡、唐代單於都護府、遼代西京道,歷史上匈奴、鮮卑、突厥、契丹、蒙古等民族相繼在此繁衍生息。中原農耕文明與北方游牧文明深度交融,繪就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民族融合圖景。
位於正鑲白旗伊和淖爾蘇木寶日陶勒蓋嘎查東北5公里處的伊和淖爾北魏墓葬群,揭開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北魏記憶。5座北魏時期長斜坡墓道土洞墓中,出土了彩繪漆棺、金項圈、琉璃碗、鎏金銅鋪首等文物,異域風情濃郁,工藝精湛絕倫。每一件文物,都是穿越千年的信使,靜靜訴説着這片草原的滄桑過往。
走進正鑲白旗博物館靜謐的展廳,一具木棺靜靜陳列,棺身上鑲嵌的銅鎏金舖首銜環熠熠生輝。
“這具木棺出土於伊和淖爾北魏墓葬群3號墓。該墓葬群是正鑲白旗最耀眼的考古成果之一,2014年入選‘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正鑲白旗博物館義務講解員齊祥秀指着展櫃中的文物,眼中滿是自豪。
在錫林郭勒博物館,一件出土於該墓葬群的銀鎏金龍鳳紋下頜托引人駐足。其由頭箍、護片、護顎等部分精巧構成,龍飛鳳舞,紋飾華美。這一融合中原文化意象的珍品,是文明互鑒的珍貴實證。
最令人驚嘆的,是北魏藍玻璃碗。幽藍澄澈,光可鑒人。直口弧腹、小圈足,通體透亮,經考古分析可能經絲綢之路自西域傳入。這抹“北魏藍”,不僅色彩動人,更是東西方文明交匯的結晶,被譽為鎮館之寶。
“這些文物串聯起北疆、中原與西域的文明脈絡。”錫林郭勒博物館館長靜永傑説,“它們不僅見證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集體記憶,更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而位於星耀鎮的雙山土城遺址,則初步推斷為漢代所建。方形的土城輪廓依稀可見,散落的陶片、瓷片、布紋瓦片,勾勒出一幅古代邊塞生活的圖景。
正鑲白旗現有不可移動文物61處,這些星羅棋佈的文物遺址,共同編織成正鑲白旗厚重的歷史經緯,成為北疆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草原天眼”續傳奇
浩瀚蒼穹,第28242號小行星“明安圖星”在銀河深處悄然運行,靜默而永恒。
“天上有顆明安圖星,地上有個明安圖鎮。”在正鑲白旗明安圖科技文化中心樓前,清代科學家明安圖的雕像目光如炬,凝視着這片他深愛的故土。
300多年前,這位清代欽天監監正以目測天,執渾儀、繪星軌,在天文、曆法、數學與測繪領域深耕不輟。他著有《割圓密率捷法》,參與編修《時憲書》《歷像考成後編》《儀象考成》等重要天文曆法典籍,並主持實測繪製了清代首部國家疆域圖——《皇輿全圖》,為我國的科技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2002年,國際天文學聯合會將第28242號小行星命名為“明安圖星”,這是首次以中國古代少數民族科學家之名命名小行星。同年,正鑲白旗政府所在地正式更名為“明安圖鎮”,以大地之名,銘記先賢之志。
歷史的接力棒,在新時代傳遞。中國科學院國家空間科學中心明安圖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扎根於這片星空凈土,2024年5月,我國首&行星際閃爍射電望遠鏡在此建成,靈敏度居國際前列,被當地人譽為“草原天眼”。巨大的拋物柱面天線靜靜凝望蒼穹,仿佛在與那位仰望星空的先賢隔空對話。
科技之光,亦點亮文化之路。距觀測站不遠,星空文化旅游營地融草原風情與天文體驗於一體:球幕影院幻化星河,VR觀星穿越時空,專業望遠鏡直指深空。
來自河北省張家口市的游客武建平由衷感嘆:“這裡的星空如夢似幻,仿佛觸手可及。不僅是一個觀星勝地,更擁有眾多天文設施,是天文愛好者探索宇宙奧秘的理想場所。”
如今,這裡已成為清華、北大等高校的研學基地,每年吸引數千名青少年前來“追星”。2024年,該營地榮獲內蒙古自治區“十佳研學旅游營地”稱號,成為連接科研與大眾的重要平台。
“我們以科技為筆,以文化為墨,打造‘星空草原·正鑲白旗’品牌,書寫北疆文化新篇章。”正鑲白旗委宣傳部副部長顧曉峰説,科技與文旅的深度融合,正讓這一文化品牌綻放時代光彩。
從歷史深處的智慧到新時代的創新,這片土地始終仰望星空,腳踏實地,在文化傳承中砥礪前行。
紅色豐碑鑄忠魂
正鑲白旗明安圖鎮西塔山上,人民英雄烈士塔巍然矗立,直指雲霄。每年,當地的幹部群眾、青少年學生拾級而上,緬懷英烈,重溫信仰。
烏寧巴圖等145位烈士的姓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個名字,一個忠魂。烽火歲月中,這片大地上的各族兒女挺身而出,前赴後繼,將理想信念融入山河血脈,把忠誠擔當鐫刻於歲月長卷。
解放戰爭時期,橫貫旗境的渾善達克沙地草木繁茂、沙丘連綿,成為遊擊戰的天然屏障。地勢險要的奈曼山(八支箭山),曾是兵家必爭之地。1947年11月,國民黨軍隊大舉進犯,內蒙古騎兵十六師五團奮起迎敵。二連連長烏寧巴圖率一個班死守陣地,掩護主力轉移,最終全班壯烈犧牲。為紀念英雄,中共錫察工委決定將奈曼山命名為“烏寧巴圖山”。
而在該旗星耀鎮治華山村,73歲的村民郭旺手持掃帚,一絲不茍地清掃着王治華烈士紀念碑前的106級&階。他守護紀念碑的30多年裏,用壞的掃帚超過百把。“磚縫裏不能有一棵雜草。”他説。
1948年10月,張蓋灣阻擊戰打響。國民黨騎兵團突襲正在開會的商化康聯合縣幹部。時任縣公安局副局長的王治華臨危不懼,命令警衛員護送領導撤離,自己孤身衝向聚寶山制高點,以火力牽制敵人。聚寶山上,他將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飲彈犧牲。戰後,聚寶山更名為“治華山”,村莊亦改稱“治華山村”。
1991年,剛剛上任的村支書郭旺帶頭捐出原計劃給兒子蓋房的錢,全村170戶村民紛紛捐款出工,肩挑手扛,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就在治華山頂為王治華烈士建起了一座莊嚴肅穆的烈士紀念碑。
三十余載寒來暑往,郭旺日日清掃,年年講述。他撫摸着碑身,輕聲説:“只要我還能動,就會一直守下去。”
秋風又起,沙沙葉響,仿佛低語:英雄的名字與山河同壽,精神共歲月長青。
在這片被星光照亮、被熱血浸潤的土地上,傳承不僅刻在碑上,也唱在歌裏。
71歲的自治區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色普勒,30多年來走遍草原,收集整理察哈爾民歌700余首。他帶領“察哈爾之韻”藝術團走進校園、深入牧戶,讓悠揚長調在新時代煥發新生。
這悠遠的歌聲,與北魏琉璃的幽光、天眼望星的靜謐、英烈碑前的松風交織成章。
從絲路遺珍到星空奇觀,從紅色記憶到草原天籟,正鑲白旗的文化血脈在歷史長河中奔涌不息;草原星河古今輝映,恰如天地鋪卷、文脈落筆,書寫着傳統與現代相映生輝的時代華章。 (於海東 哈丹寶力格 安寅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