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重器 C位之爭

  • 2022-08-12 09:35
  • 來源: 內蒙古日報

  

  鬥轉星移。

  滄海桑田。

  在時間的衝刷下,多少燦爛盛景歸于沉寂。

  大地以厚德載物,將萬物擁抱在懷中。即使相隔千年萬年,當地層打開,便呈現一個斑斕的世界。

  用一把手鏟叩問文明沃土的考古人,不斷解鎖著古代文明的密碼,讓歷史説話、讓文物説話,追尋著信而有證的中華歷史和燦爛文化。

  龍飛鳳舞 玉潤千年

  考古學家郭大順先生曾用六個字概括紅山文化:壇廟冢,玉龍鳳。“這六個字代表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六種因素。”

  盛夏,翁牛特旗賽沁塔拉村,刻有“碧玉龍出土地”的石碑掩映在一片文冠樹林之中,有風吹過,綠波涌動。“中華第一龍”由此乘風而起,名揚華夏。只見它梭目如炬,頸背上似鬣毛,飄然若舉,有淩空之勢。

  與碧玉龍“同出一門”,由于最初具體出土地的不確定而招來廣泛爭議的黃玉龍,是翁牛特旗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這條黃玉龍其實比碧玉龍年代更早。”翁牛特旗博物館館長龐浩説。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劉國祥認為:黃玉龍形器選料上乘,雕工精細,神態飄逸,具有明顯紅山文化的玉器形制及工藝特徵,應為紅山文化玉器精品,堪稱國寶。鄧聰先生則稱讚其制作意境高遠,渾然天成。

  在紅山文化玉器群中,神鳥類玉器佔有很大比例。牛河梁遺址16號地點出土的玉鳳,雙目圓睜,彎頸回首,翅膀上揚,尾巴下垂,線條流暢,靜臥之中隱含升騰。

  在牛河梁遺址還發現了龍鳳玉佩。郭大順曾介紹説,“龍鳳合體的玉器在安徽淩家灘也有發現,是一件玉璜,璜的兩端,一端為龍頭,一端為鳳鳥頭,器形比較簡單,龍頭和鳳頭也比較簡單。”

  而牛河梁出土的龍鳳玉佩,是兩個高度神化的動物在一個長僅10釐米,寬不到8釐米的板狀玉器上表現出來。“龍鳳都突出頭部,簡化身尾。鳳的冠、目、咏,龍的角、目、鼻、嘴都很清晰。而它們蜷曲的身尾特別短,對靠在一起。可見紅山文化時期的藝術思維、藝術手法的超前程度,而龍鳳呈祥的文化理念也綿延至今。”赤峰學院歷史文化學院院長孫永剛説。

  季羨林先生認為,如果用一種物質代表中華文化,那便是玉。

  在紅山文化時期,一群群自然宇宙的仰觀俯察者,選擇了“得天地之精”的玉石,精心雕琢打磨,同時將審美價值、思維觀念等注入玉器之中,並賦予了玉器規范、禮制等濃厚的人文思想觀念,奠定了中國玉文化接續發展的牢固根基。

  “將紅山文化玉器當作先于漢字而出現的寶貴的精神文化符號象徵體係,是當代人努力依據考古發現新材料重建中國文化大傳統的關鍵資料。”葉舒憲在《紅山文化玉器的神話信仰研究概要》中説。

  人間安居 九天歸去

  在翁牛特旗博物館,館長龐浩向記者展示了館藏的一件黑彩紅陶罐,只見,紅色為陶體,黑色為彩繪。紅色陽剛、熱烈、奔放;黑色陰柔、寧靜、肅穆。黑色的粗壯的弧線重重疊疊從紅色陶器口沿下平行垂下,瀟灑飄蕩。

  紅山文化的彩陶似乎是突然出現的。

  考古學家認為,紅山文化彩陶的出現是吸納了黃河流域彩陶因素,但又保持了自身的特點,説明紅山文化是以繼承本地文化為主,同時吸收周鄰先進文化而發展起來的。

  第一篇提到的阿魯科爾沁旗境內出土的黑彩紅陶筒形罐,紅色陶體之上,繪制的黑色紋飾,有來自中亞一帶的菱形方格紋、黃河流域仰韶文化的玫瑰花紋和紅山文化本土的龍鱗紋。

  “蘇秉琦先生曾説過,這是5000 年前亞洲東西和中國南北幾種生命力旺盛的古文化,在這裏交流匯聚的典型例證。”孫永剛説,“魏家窩鋪遺址出土的圜底釜,明顯帶有後崗一期文化特徵,簡直就像後崗人抱著他們的傢夥什來到紅山地區一樣。”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王仁湘先生認為,文化之間的傳播與影響應當是相互的,是雙向的。“在河南陜縣廟底溝遺址曾出土一片鉤旋紋彩陶,紋樣風格與仰韶文化彩陶區別明顯,有可能是直接由紅山文化傳入的原創彩陶。”

  “這些諸如缽、壺、罐、甕等有底彩陶器,顯然是生活用器。這些器物不僅反映紅山人高超制陶工藝和審美意識,也反映了史前先民交往交流交融的生活面貌。”孫永剛説,“紅山彩陶還有一種無底筒形器,多發現于墓葬和祭祀遺址。”

  “這是我們從草帽山遺址拉回來的一拖拉機陶片,修復成的三件無底筒形器。”敖漢史前文化博物館館長田彥國指著展櫃説。

  只見這三件筒形器為泥質紅陶,敞口,無底,矮胖。

  華玉冰推測筒形器集天、地、人于一身,它敞口向天,無底向地,作為靈物的石塊放置于筒形器內,表明當時人們已把天地人三者有機結合在一起了。

  雷廣臻、董婕、于建設則在《陶筒形器——紅山文化最精彩的故事》一文中認為,陶筒形器圍壇為社,培育谷物。“由對食物的崇拜推進到用生長著的植物祭祀,陶筒形器承載了農業發達、人丁興旺、生命綿延的特殊使命,為敬天保民思想的産生打下了基礎。”

  莊嚴肅穆 敬天法祖

  “造像是紅山文化最重要的出土器物。”赤峰學院紅山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員馬海玉説。

  據了解,在史前文化諸物質文化因素中,人的形象佔首要位置,關注度也最高,世界各國的考古發現都是如此。

  郭大順先生最是難忘與“女神”相見的情景。

  《紅山文化考古記》一書中描述女神像,面部呈鮮紅色,唇部涂朱,為方圓形扁臉,顴骨突起,眼斜立,鼻梁低而短,圓鼻頭,上唇長而薄,額部隆起,耳朵較小,面頰豐滿,下頜尖圓。

  郭大順認為,女神像是高度寫實的,應該是被神化的祖先偶像。女神像“是研究古代中華人種學和民族史的典型標本”,“使億萬炎黃子孫第一次看到了用黃土塑造的5000年前祖先的形象”。

  蘇秉琦高度評價説:“女神像是由5500年前的紅山人模擬真人塑造的神像,而不是由後人想像創造的‘神’,‘她’是紅山人的女祖,也就是中華民族的‘共祖’。”

  2001年,敖漢旗草帽山遺址出土了一件石雕人像,頭戴冠,雙目微閉,逼真而神化。

  “它是被祭祀的對象,也是首次正式發掘出土的紅山文化戴冠石雕人像。反映了紅山先民高超的石像雕刻水準,是史前藝術寶庫中的珍品,也是紅山先民祖先崇拜的最好實證。”田彥國説。

  敖漢史前文化博物館珍藏的“中華祖神”,通高55釐米,上身挺直,盤腿坐姿,右手搭握于左手腕部,體態端正,神態肅穆,頭戴冠帽,雙眼圓睜,嘴巴圓張,顯然是在發號施令又或者在吟誦著什麼。

  “這是王巫的形象。遺址裏有為陶人專門建造的房間,説明他身份尊貴;而且陶人戴冠並有帽正,這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田彥國説。

  “中華祖神”像的現世頗有番周折。它原本隱身于大地,卻被深耕細作的犁頭化解成了碎片。據田彥國介紹,2012年5月,館裏在對興隆溝遺址進行田野測繪時,撿到了一塊陶片,“我們斷定這絕不是普通陶罐上的殘片。”後來四下興隆溝,撿拾陶片修復而成。

  中國社會科學院專家曾由衷發出感慨:“也就是你們有著幾十年田野考古經驗的敖漢旗考古人,才能把它保留下來。”

  郭大順先生在得知敖漢旗興隆溝遺址出土了一件陶人時,認為這件人物塑像是神還是巫,需要再研究。“這是紅山文化要深入研究的一個課題,而且涉及到整個上古史,非常重要。”

  所有文物,都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明資訊,帶有鮮明的民族特性、民族文化烙印,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歷史生原”和“生命氣脈”。

  內蒙古自治區文物局局長、研究員曹建恩在參加2022年度紅山文化高峰論壇時勉勵從業者説:“要讓歷史説話、讓文物説話,傳承祖先的成就和光榮,增強民族的自尊和自信,弘揚中華文明蘊含的全人類共同價值。”(記者 王靜宇 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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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紅梅 李國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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