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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危機兩周年觀察

2016年02月01日 07:12:27 來源: 瞭望

  在烏克蘭危機爆發兩周年之際,再來看烏克蘭局勢,發現的不僅是困難多多,同樣還有一些不容忽視的積極信號

  文/張弘

  烏克蘭危機爆發已經兩年,持續的戰爭和政治危機給這個歐洲黑土地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有關烏克蘭崩潰和分裂的言論不絕于耳。但縱觀2015年的烏克蘭局勢,並沒有如人所言失控和惡化,盡管面臨著各種困難,波羅申科總統在國際社會的支援下,基本上實現了政治穩定、避免了經濟崩潰,實現了東部衝突的基本停火。

  當時間的腳步進入2016年,在烏克蘭危機爆發兩周年之際,人們再來看烏克蘭局勢,發現的不僅是困難多多,同樣還有一些不容忽視的積極信號。

  政治改革開始産生效果

  自2014年2月出現政權更疊以來,混亂和極端一直是評價烏克蘭政局的常用詞匯。但2015年的局勢發展似乎開始發生轉變,盡管出現過寡頭私人武裝包圍政府和議會的鬧劇,以及政府多名高官涉及腐敗醜聞的情況,但是波羅申科仍然成功地控制住局勢,並利用危機來加快治理寡頭幹政。一直困擾烏克蘭政治的寡頭幹政和腐敗現象得到了一定的治理。雖然短期內完全消除烏克蘭政治中的腐敗泛濫現象還不現實,但必須承認政治改革行動已經産生效果。

  表現在,其一,治理寡頭幹政行為取得進展。寡頭幹政是烏克蘭獨立以來特殊的私有化的後果,是長期困擾民主政治發展的頑疾。烏克蘭危機爆發以後,新政府一直沒有找到治理寡頭幹政的方法。進入2015年以後,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歐盟的壓力之下,烏政府逐步治理寡頭企業壟斷和稅收優惠。此舉招致寡頭們的反彈,投資不足和資本外逃成為烏克蘭經濟的主要負擔。2015年3月出現的大寡頭科洛莫伊斯基包圍政府大樓事件為政府向寡頭“開刀”提供了良好的社會輿論環境,並且得到了西方國家的支援。

  2015年3月19日深夜,烏克蘭大寡頭科洛莫伊斯基親率一批武裝人員佔領國有石油企業——烏克蘭石油公司和烏克蘭石油運輸公司,意圖憑借強硬手段恢復被解職的公司領導人,並大罵趕來質問的記者。科洛莫伊斯基曾經在烏克蘭的“邁丹革命”中堅定地反對亞努科維奇政府,公開資助親西方政黨的廣場示威活動。在政權更疊之後,身家20億美元的科洛莫伊斯基被新政府任命為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州長,幫助新政府維護該地區的秩序。在烏東部爆發武裝衝突之後,他又通過私人資助武裝人員在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地區作戰。但是,這些功勞並沒有成為波羅申科政府赦免和同情其過激行為的資本,在強大的社會輿論和西方國家的壓力之下,波羅申科迅速解除了科洛莫伊斯基的州長職務,並且進一步收緊了過去國家對寡頭控制企業集團的稅收優惠政策。

  其二,極端政黨在國家政治中的地位日趨邊緣化。在2014年的政權更疊之後,烏克蘭國內很快就出現了領土分裂和武裝衝突,由于政府應對突發危機不力,來自民間的民族主義和極端主義組織迅速崛起,他們不僅積極參與廣場示威衝突,還自發組織了各種武裝組織在東部作戰,而且還在臨時政府中擔任重要職務。在2014年10月舉行的議會選舉中,政治傾向偏向極端民族主義的自助黨(10.97%)、激進黨(7.44%)成為議會選舉中的黑馬,自由黨僅差0.29%未能達到進入議會所需的5%門檻。

  一些激進民族主義和極端主義政黨雖然未能進入議會,但在烏克蘭政治中仍有較大影響,對政府試圖政治和解的努力形成有力牽制。2014年9月,議會通過了波羅申科提交的關于在頓涅茨克州和盧甘斯克州某些地區實行3年自治的“特殊地位法”,此舉遭到祖國黨和激進黨的強烈反對,被指為錯誤的讓步、放棄頓巴斯地區。烏克蘭自由黨議員無人為該法案投票,激進黨領袖利亞什科將議會通過的“特殊地位法”稱為“世紀騙局”。2015年8月,執政聯盟推動議會一讀通過了擴大地方自治權的憲法修正案,激進黨領導人奧列格·利亞什科説:“這條道路不是指向和平,而是指向分權。這完全是個相反的進程,迫使我們喪失領土。”激進黨、自由黨及其極端民族主義政黨“右區”黨的支援者封鎖了前往議會大樓的道路,示威人群向軍警投去一枚手雷,造成一名國民近衛軍人死亡,4名軍警受重傷。

  但在進入2015年以後,嚴峻的經濟形勢和久拖不決的戰爭促使社會情緒逐漸恢復理性,這些極端主義政黨的影響力普遍下降,立場溫和理性的中間偏右政黨的支援率有所上升。在2015年10月舉行的地方議會選舉中,立場溫和的中間派政黨的支援率優勢繼續擴大,包括總統波羅申科領導的“波羅申科聯盟”(19.84%)、季莫申科領導的“季莫申科聯盟”(18.13%)和“地方”黨(10.14%)等,而政治立場偏極端民族主義的“激進黨”(5.6%)、自助黨(2%)和自由黨(3.74%)的支援率明顯下滑。

  極端主義政黨影響力明顯下降,折射出烏克蘭社會中的極端民族主義情緒已經逐漸消退。更多人認識到,理性和平地處理頓巴斯衝突應該是最佳選擇,擴大地方自治權是最終實現國內政治和解的基礎,在此之前應避免採取極端政策,維持頓巴斯地區的停火是穩定局勢的關鍵。

  其三,烏新政府在危機之後通過的《政治清理法》正在發揮作用,前政府官員被大量棄用,在新政府中大量“引進”了西方專家擔任政府高官,包括美籍烏克蘭裔亞列西科、格魯吉亞人克維塔什維利和立陶宛人阿布羅馬維奇分別被任命為財政部長、衛生部長、經濟發展和貿易部長。2015年波羅申科又起用了格魯吉亞前總統薩卡什維利擔任敖德薩州州長。除了引進高級官員,新政府還大量起用了許多具有西方教育背景的年輕官員。

  經濟觸底後有望絕地反彈

  2015年的國際經濟和金融形勢對烏克蘭來説很不樂觀,美聯儲加息和大宗商品價格暴跌讓多數新興經濟體受到重創,烏經濟再次遭遇了10%的萎縮。但得益于亞採紐克政府近乎無情地執行IMF和世行的財政和能源政策,如期而至的國際貸款和歐盟援助成功地幫助烏克蘭僥倖逃過經濟崩潰。在與國際債權人進行的多輪談判之後,烏還成功完成了國家外債重組工作,避免了國家主權債務破産。

  世界銀行和IMF不斷下調烏克蘭經濟增長預期,世行專家預計,2015年的烏克蘭經濟實際下降幅度可能達到12%,2016年有可能實現正增長。烏克蘭國家統計局數據也顯示,格裏夫納在2015年的貶值達到了48.7%,國內通貨膨脹水準維持在43.3%的高位之上,居民實際收入下降約22%。2015年前三個季度的商品與服務進出口總額下降了30%,其中出口下降了29.4%,達到381億美元,進口下降了30.4%,達到365億美元。但可以看到,烏基本上實現了國際收支平衡,並且略有盈余。

  展望未來,一方面,烏克蘭出口市場繼續大幅萎縮的可能性正在下降。自從中國為首的新興經濟體國家經濟進入“新常態”,國際大宗商品價格開始明顯回落,一度高企的價格快速低迷,這對依賴于冶金、化工産品和農産品出口的烏克蘭經濟來説不是什麼好消息。這種主要依賴外部市場的出口結構,決定了烏克蘭經濟與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價格有著直接正相關性。歐盟鋼材進口的三大來源分別是中國、俄羅斯和烏克蘭,來自上述三國的鋼材合計佔歐盟進口鋼材總量的60%。進口自俄、烏的半成品佔到歐盟進口總量的75%,同時兩國在歐盟板材進口量中也佔有很大比例,而在歐盟板材進口中佔有最大比例的是中國。歐盟-烏克蘭自貿區協議生效以後,歐盟將完全取消化工和冶金産品的進口關稅,這將有利于烏冶金業的復蘇,也會對俄羅斯和中國相關企業造成一定壓力。2016年,歐盟鋼材實際消費量預計仍將呈積極態勢。受歐盟相對樂觀的經濟基本面支撐,歐盟用鋼行業生産預計將獲得很大動力,特別是建築業和機械設備業生産將強勁增長,而鋼管業生産下滑將拖累整個用鋼行業的鋼材消費。

  另一方面,烏克蘭對外經濟活動重心正逐漸轉向歐盟和亞太市場。俄羅斯是烏克蘭傳統的貿易夥伴,雙邊貿易在烏出口中的比重一直處在30%左右。俄烏之間由于採取多輪制裁與反制裁措施,進一步將兩國經濟合作壓縮至最低水準,2015年上半年兩國的雙邊貿易規模繼續下降57.8%,其中烏出口下降52.2%,進口下降62.9%。為了應對歐盟-烏克蘭自貿區啟動後的衝擊,2015年12月25日,俄羅斯批準了從2016年起中止與烏克蘭的自貿區法律,這意味著烏失去獨聯體自貿區減免關稅的優惠以及與俄羅斯之間移民、海關和投資等方面的優惠。

  國際文傳電訊的報道稱,烏克蘭已主動降低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從歐盟購氣量較之2014年翻了一番。2014年,烏從歐購氣約51億立方米,2015年增長為102億立方米。2015年的數據顯示,俄在烏對外貿易中的比重已從過去的30%下降至15%,亞洲市場的比重則快速上升,比重已達到26.7%,其中土耳其、中國、印度和埃及成為其成長迅速的市場。對華出口是2015年最大的看點,在整體出口下降約30%的背景下,烏克蘭對華出口增長0.5%,達到21.26億美元,農産品已經佔到對華出口的一半。隨著烏克蘭對外經濟關係的理順,消極的市場因素和俄羅斯因素發揮的效應會逐漸弱化,歐洲一體化和全球化的積極因素會越來越多地發揮效應。在國際經濟形勢保持緩慢復蘇的大背景下,2016年的烏克蘭經濟有望在觸底後緩慢反彈。

  安全形勢改善的積極信號

  作為國內政治危機的一個惡果,烏克蘭頓巴斯地區武裝衝突就像一個不斷流血的傷口,威脅著烏克蘭社會,只有和平解決危機才能停止傷害。自2015年2月簽署新明斯克協議以來,頓巴斯地區的武裝衝突基本上實現了停火,烏克蘭問題三方聯絡小組舉行了多次會議,雖然小規模交火事件時有發生,但整體安全形勢得到明顯改善。

  首先,頓巴斯地區衝突在軍事上已經進入僵持階段。從2014年9月的第一次明斯克協議到2015年2月的新明斯克協議,烏克蘭政府軍與東部武裝展開了數次大規模地面戰,雙方動員了除空軍以外的幾乎所有地面戰爭武器,造成約9000人死亡,以及200萬人流離失所。經過長達兩年的戰爭,衝突雙方的戰鬥裝備和人員訓練逐漸完備,更不願意承受更多的人員傷亡。無論是政府軍,還是東部武裝組織都認識到,一方無法在軍事上取得絕對優勢。戰爭持續對于烏克蘭社會是一個巨大的安全壓力,同時也會阻礙走出經濟危機。

  其次,解決危機的國際環境有所改善。敘利亞危機升級和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恐怖襲擊為打破俄與西方關係的僵局提供了很好的契機。在歐洲難民危機和法國恐怖襲擊事件之後,俄與西方國家對話明顯轉暖。雙方不僅在打擊恐怖主義方面找到了許多共同語言,而且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對話越來越頻繁。歐盟內部要求改善與俄關係的呼聲越來越多,法國明確表示希望在2016年夏天推動解除對俄制裁。

  與此同時,美國和歐盟加大了對烏克蘭政府的政治壓力,要求其推進擱淺的修改憲法進程,為徹底解決頓巴斯地區衝突創造法律條件。美國國務卿克裏在2015年12月15日再次造訪莫斯科時表示,當新明斯克協議落實後西方就會取消針對俄的制裁,西方和俄羅斯的關係就可以恢復正常。美國釋放這一信號,表明越早執行新明斯克協議對解除俄制裁越有利。就在克裏訪問莫斯科不久,普京在12月26日任命聯邦安全會議常委格雷茲洛夫擔任烏克蘭問題聯絡小組俄方代表。格雷茲洛夫在今年1月17日接受俄羅斯《生意人報》的採訪時稱,“烏克蘭危機的解決並未陷入僵局。盡管一些參與者樂于宣稱烏克蘭危機解決陷入僵局,但我對明斯克和平協議實現的前景持樂觀態度。”

  大國關係的緩和為政治解決烏克蘭東部衝突提供了良好的氛圍,各方對政治解決頓巴斯衝突的信心正在恢復。烏克蘭和歐安組織官員表示,在前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格雷茲洛夫推動下,烏政府與民間武裝在2016年1月13日達成了新停火協議。

  總之,進入2016年以來,圍繞烏克蘭危機的確出現了一些積極信號,為危機的政治解決帶來了希望。但當前這些積極變化尚未成為趨勢,信號還很微弱。

  展望烏克蘭未來前景,國內政治和解是解決危機的關鍵,因此必須管控好民族主義思想。如果烏克蘭能夠抓住大國關係調整的時間窗口,將有利外部環境轉化為國內政治和解動力,那麼結束危機將真的成為可能。□(作者單位: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所)

【糾錯】 [責任編輯: 林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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