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中）在以中部城市盧德參加活動

　　綜合而言，他可能依舊是以色列當前唯一能夠彌合政治分歧，塑造聯合政府的人選。

王晉

　　由于以色列現任總理、右翼政黨利庫德集團領導人內塔尼亞胡未能在5月4日午夜的最後期限前成功組閣，總統裏夫林5月5日發表聲明宣布，正式授權中左翼政黨擁有未來黨領導人拉皮德組建新政府。

　　然而，形勢比人強，連日來巴勒斯坦被占領土形勢持續惡化，東耶路撒冷暴力和緊張局勢仍在升級，加沙地帶發生激烈衝突，已造成大量平民傷亡。無論是中東地區還是國際輿論，焦點仍是內塔尼亞胡，以及他的死對頭——巴勒斯坦哈馬斯。

　　根據以色列法律，拉皮德獲得授權後擁有28天組閣期限，如屆時不能完成組閣，可以向總統申請延長14天。即便不考慮當前巴以局勢的影響，根據3月以色列議會選舉後各個政黨的議席得票數以及不同政黨的政治現實，預計拉皮德的組閣之路也必定十分困難。接下來，以色列很可能會經歷2019年以來的第5次議會選舉。內塔尼亞胡長期擔任以色列總理，給他的時代畫上句號，沒那麼容易。

政壇常青樹

　　內塔尼亞胡無疑稱得上是政壇常青樹。這既源于其獨特的個人魅力和政治手段，也得益于以色列國內政治和社會形態的變化，更與以色列外部環境的變遷密切相關。

　　內塔尼亞胡的家族在以色列較為顯赫，與以色列政界、商界和軍界關係緊密。其祖父納坦·米雷科沃斯基是較早（20世紀初）移民到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復國主義者，也是猶太復國主義者中的著名政治人士，內塔尼亞胡的名字即來自于祖父納坦的筆名；父親本錫安·內塔尼亞胡是一位歷史學教授；哥哥約納坦·內塔尼亞胡是以色列家喻戶曉的戰鬥英雄，1976年犧牲在救助被困于烏幹達的以色列人質的“恩培德行動”中。

　　內塔尼亞胡年輕時曾在美國長期學習和生活，與美國不少重要猶太家族私交甚篤，比如與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的親家庫什納家族有著“借宿”之緣。上世紀80年代，內塔尼亞胡返回以色列，後進入政壇。他頭腦靈活，行事果斷，逐漸成為利庫德集團的重要人物之一。

　　2005年，以色列時任總理沙龍因執意執行“單邊脫離計劃”，從加沙撤離猶太定居點，利庫德集團因此分裂。沙龍帶走了當時利庫德集團的一些重要人物，如後來擔任總理的奧爾默特和重要政治人物利夫尼。沙龍的“出走”，造成利庫德集團內部力量的分化，卻也“造就”了集團內部政治人物更新換代的契機。內塔尼亞胡便抓住機遇成功崛起為利庫德集團核心人物，並在隨後十幾年裏屢屢擊敗黨內挑戰者。除了曾在1996至1999年擔任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自2009年開始，帶領利庫德集團在以色列長期執政。

　　內塔尼亞胡成功的關鍵，在于他能夠根據形勢變化調整政治策略，尤其是調整與其他政黨的關係。比如，利庫德集團是右翼政黨，在內政外交理念上與左翼工黨差異明顯，但在2015年議會選舉後，內塔尼亞胡邀請工黨領導人赫爾佐克加入執政聯盟，夯實執政聯盟在議會中的多數席位。再如，2021年3月的議會選舉前，利庫德集團與以色列的阿拉伯人政黨互動不斷，成功分化了以色列阿拉伯政黨聯盟的“聯合名單”。

　　以色列國內政治力量的對比變化，為內塔尼亞胡長期執政創造了重要條件。2009年之後，以色列左翼社會力量逐漸衰落，右翼政治力量加速崛起。尤其是工黨領導人佩雷斯擔任總統後，工黨內部再無具有影響力的人選能夠聚焦以色列國內輿論目光。其他的左翼政黨如力量黨和聯合阿拉伯黨，關注較多的是社會議題，且影響力有限，無法挑戰利庫德集團。

　　以色列面臨的中東地緣政治形勢，也是內塔尼亞胡長期執政的重要因素。在以色列，內塔尼亞胡以“安全先生”著稱，他一直將國家安全作為自己的政治旗幟，歷來關注伊朗核問題、敘利亞問題、黎巴嫩內政、巴勒斯坦極端組織等議題。

　　2011年後，中東地緣政治局勢發生劇烈變動，在以色列人眼中，以色列面臨的安全威脅越來越多，民眾尤其對“伊朗威脅”深感擔憂，因此希望能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並突出安全關切。在這種背景下，內塔尼亞胡利用民眾擔憂情緒，不斷推升了自己的國內影響力。

難説再見

　　以色列議會共120席，政黨要獲得組閣權，需湊滿61席。由于以色列政黨都很難獲得過半席位，因此需要通過談判方式與其他政黨組建執政聯盟。細數2019年後的幾次選舉，利庫德集團獲得的議席都在30個以上，其之所以組閣屢屢受挫，主因是內塔尼亞胡遭到其他政治黨派領導人的抵制，無法形成佔據足夠多議席的執政聯盟。

　　2020年年初，已經連續經歷了3次選舉的以色列仍然無法完成組閣，民眾壓力促使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利庫德集團和甘茨領導的藍白黨宣布組閣。然而，該執政聯盟從一開始就存在著巨大裂痕。

　　首先是利庫德集團和藍白黨高層分歧嚴重，對立明顯。兩個黨派在競選期間就相互攻訐，到了組閣談判階段，兩黨內部也都有激烈的聲音反對與對方組成執政聯盟。

　　其次是甘茨與內塔尼亞胡性格迥異，前者本人也難以駕馭黨內反對意見。內塔尼亞胡行事較為高調，甘茨則較為謹慎，二人在一係列重大議題上觀點並不一致。甘茨未能有效制約內塔尼亞胡的影響力，也導致藍白黨內部不滿情緒加劇。

　　此外，該執政聯盟設置的職位太多，導致權力分散。在疫情期間，政府組織不力，受到民眾頗多批評。

　　今年3月22日的議會選舉，已經是以色列兩年時間內舉行的第4次議會選舉，利庫德集團獲得30席，在參選的38個政黨和黨派聯盟中位居第一。顯然，這一被內塔尼亞胡稱為“重大勝利”的選舉，並未為其組閣鋪平道路，原因與2019年多次組閣失敗類似，內塔尼亞胡難以聯合其他右翼和極右翼政黨，湊夠超過半數的席位。

　　作為獲得議席第二多的擁有未來黨領導人的拉皮德，因此迎來了“翻盤”良機。但拉皮德恐同樣難以完成組閣，他需要調和“反內塔尼亞胡陣營”內部的棘手矛盾。

　　相較“內塔尼亞胡陣營”，反對內塔尼亞胡的政黨之間分歧更加嚴重。比如，力量黨和聯合阿拉伯黨一直以“在野黨”的身份出現在以 政壇，並不熱衷加入政府；中間翼和左翼所倡導的“巴以和平”，一向不為右翼政黨尤其是利伯曼（以色列是我們的家園黨領袖）和貝內特（統一右翼聯盟領袖）等人接受。拉皮德組閣，必然要彌合這些政黨之間的分歧，從當前局勢看，難度十分巨大。

　　多年來，內塔尼亞胡憑借高超的政治技巧，締造了屬于自己的以色列政治時代。如今盡管仍然面臨貪腐醜聞和政黨競爭等多方面壓力，但綜合而言，他可能依舊是以色列當前唯一能夠彌合政治分歧，塑造聯合政府的人選。屬于內塔尼亞胡的時代恐遠未結束，而以色列兩年半內的第5次議會選舉，或許為時也不遠。

　　（作者係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教授、敘利亞研究中心研究員，察哈爾學會研究員）

來源：2021年5月19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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