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科考船在北極
美陸軍片面強調競爭導向的戰略規劃,不但將加劇美俄在北極的軍事競爭態勢,此舉引發的外溢效應或將引發北極地區國家展開新一輪軍備競賽。
季澄
據美國《陸軍時報》網站近日報道,美陸軍發布題為《奪回北極主導權》的戰略文件,明確將北極地區視為美全球軍事部署的重點區域,從指揮體制、作戰樣式、戰備訓練和裝備採辦等多個維度,闡釋美陸軍北極戰略構想和軍力建設方向。
該文件延續了美國防部2019年版《北極戰略》報告中對北極已進入“戰略競爭時代”的基本判斷,將俄羅斯作為核心競爭對手,以強化北極陸上軍事存在為突破口與著力點,試圖從根本上扭轉北極軍力“俄強美弱”的被動局面,最終贏得在該地區的軍事優勢地位。
美陸軍片面強調競爭導向的戰略規劃,不但將加劇美俄在北極的軍事競爭態勢,進一步損害兩國間本已脆弱不堪的戰略互信,此舉引發的外溢效應或將引發北極地區國家展開新一輪軍備競賽,在打破現有戰略平衡的同時,為未來北極治理埋下不容忽視的安全隱患。
整體、多域革新除弊
作為單一軍種屬性的戰略文件,美陸軍《奪回北極主導權》在秉持防務高層對北極安全環境與威脅認知的基礎上,旨在通過全方位、多領域革新除弊的方式,強化本軍種在北極的軍事競爭力,以服務美地區總體戰略目標。
根據規劃,美陸軍將在阿拉斯加成立由少將銜級指揮官領導的二星級總部,負責管理和指揮以北極為主要戰略方向的作戰旅。現階段,美北極陸上力量所處的指揮環境較為復雜,因部署地域相對分散,各作戰力量分屬北方司令部、印太司令部和駐阿拉斯加美陸軍領導。新總部的成立,將從源頭上解決“政出多門、指揮重疊”等問題,在規劃、指揮和行動層面實現高度集中統一。而且,將作戰編成提升至“旅”級,有助于積累在極寒環境下開展大規模軍事行動的經驗。
同時,美陸軍計劃在阿拉斯加部署多域特遣部隊,凸顯對北極的高度重視。據悉,該部隊將以情報、網絡、太空和電子戰相結合的方式開展行動,打造針對競爭對手的區域拒止能力。
此外,美陸軍駐阿拉斯加最高指揮官安德裏西亞克少將稱,為適應極寒條件下的生活,美當地駐軍已著手將以夏季為重點的訓練周期調整為以冬季為重點。同時,為進一步強化年度北極作戰特訓的效果,陸軍擬升級或新建北極訓練區,以使更多軍事人員能夠及時接受更加專業完備的極地訓練。美陸軍還將與印度軍隊在喜馬拉雅山脈進行聯合訓練,以適應極寒、高海拔和多山環境,打造一種超越北極地理限定的“泛北極能力”,為實現高寒條件下的全球遠徵能力奠定基礎。
為更好應對北極地區的極寒天氣,美國國會在2021財年陸軍預算申請中額外追加825萬美元,用于加速推進“寒冷天氣車輛家族計劃”,並同時啟動“寒冷天氣全地形車項目”,所需資金將伴隨項目的逐步深入而增加。另據美《軍事時報》報道,美陸軍將在2022~2025年陸續投入1.09億美元用于採購各型極地作戰車輛。今年2月,陸軍還在阿拉斯加的唐納利訓練場舉行了一場旨在“分析差距”的旅級規模演習,並計劃在下一財政年度抽撥部分資金彌補能力建設短板。
三大因素催生美陸軍北極戰略
總體來看,美陸軍選擇此時發布新的北極戰略文件,主要是內外三大因素共同作用所致:
其一,北極地緣安全環境發生微妙且深遠的變化。北極地緣安全環境的漸變,使其從確保美國家安全的“戰略屏障”演變為本土防禦的“最前線”。北極地區處在北美洲、亞洲和歐洲三大地緣板塊交匯處,戰略地位極其重要。伴隨全球變暖導致的海冰加速消融,由加拿大沿岸的“西北航道”和西伯利亞沿岸的“東北航道”組成的北極航道,愈發成為連接三大洲的潛在最佳通道。航道適航性的提升也意味著外部軍事壓力的增大,在美方看來,北極或成為地區對手對其實施軍事滲透和戰略突襲的“捷徑”。這恰好印證了美北方司令部司令兼北美防空司令部司令奧肖內西在2019年初的判斷,即美本土防禦的前線正向北移動,北極已不再是“避難所”,而是防禦“最前線”。
其二,美對俄持續擴大在北極軍事存在産生戰略焦慮與能力恐慌。俄羅斯加大北極軍力建設投入,觸動美敏感神經,美將俄視為地區首要安全威脅與挑戰。在編制體制調整方面,俄北方艦隊在2021年伊始正式升級為獨立軍事行政單位,享有跨軍種和戰略地區指揮許可權,將與俄東部軍區一道,從兩大戰略方向共擔北極防務職責;位于楚科奇自治區的岸防部隊也在近期由“團”擴編為“師”,憑借瀕臨北極的有利條件,強化對周邊航道的偵察與監視力度。在武器裝備部署方面,由“棱堡-P”岸防反艦導彈係統、“鎧甲-S1”彈炮合一防空係統和S-400防空反導係統組成的多層次海岸防禦體係,為深入北極圈的俄領土提供可靠安全保障。在戰備建設方面,俄空天軍圖-95、圖-160、米格-31BM等多型戰機完成對北極周邊空域的多批多架次戰備巡邏。俄方在北極方向的係列舉動,促使美陸軍加速將俄作為主要對手,以牽引自身提質增量建設進程。
其三,美各軍種間競爭防務資源。在美國防部2019年版《北極戰略》報告強調北極安全環境的復雜性、不確定性和競爭性的背景下,美空軍和海軍分別于2020年7月和2021年1月發布軍種版北極戰略。其中,空軍在尋求將北極列為獨立戰略方向的同時,提出2021年底前向阿拉斯加基地群部署約150架F-22和F-35A隱身戰機;海軍則對未來20年的北極行動進行規劃,考慮在當地部署永久破冰船基地,以及維持核潛艇局部優勢。與二者相比,美陸軍在北極戰略謀劃方面相對滯後,唯有通過出臺契合本軍種作戰特點的戰略,才能有效避免在與其他軍種的資源競爭中陷入“被邊緣化”的不利境地。
前景不明
盡管美陸軍為自身在北極地區擴充實力作出細致且周密的安排,以期在較短時間內縮小與俄軍的差距,但長遠看,前景仍充滿變數與不確定性。
首先,美全球軍事戰線過度延展的頑疾,非但未在美渲染的“大國競爭”大背景下得到控制,反呈愈演愈烈之勢。當前,美將全球防務重點投向亞太和東歐,而其在中東的軍事收縮策略收效甚微,致使外界對美在北極長期軍事投入的意願與能力持懷疑態度。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前期基礎設施投資的不足,也使陸軍難以對其駐北極力量提供成體係、可持續的後勤補給與支援。此外,當地極端自然條件對陸軍現有武器裝備的耐寒性和抗幹擾性提出更高要求。
其次,美陸軍將俄視為挑戰其在北極利益的“競爭者”以及北極和平的“破壞者”,勢必引發俄方出于維護自身主權和利益的強烈回應。未來,北極恐淪為繼東歐之後兩國軍事博弈的“新主戰場”。
更糟的是,美陸軍刻意強調競爭與對抗,忽視國家之間在極地治理中的協調與合作,不但將加劇北極地區的軍事化態勢,還將對相關利益攸關方參與北極治理造成重大負面影響,危及地區的和平發展大局。
(作者係軍事科學院戰爭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來源:2021年4月7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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