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西安6月6日電 題:吉元兵新生記
新華社記者張斌
吉元兵家住在山頂,站在門前向外望去,群山連綿,視野開闊。但在過去很多年間,他大多是蜷縮在自家一間10平方米左右的側屋裏,一張床,一瓶酒。
吉元兵今年50歲,他的家位于秦巴山區的陜西省旬陽縣金寨鎮寨河社區。記者日前採訪見到吉元兵時,他正在家門前一片田裏補種烤煙。“把死苗拔掉,新苗種上,還來得及。”為了搶時間,他清晨五點便下了地。
種植烤煙是旬陽縣農戶的主要産業之一。一畝煙葉可為當地群眾帶來大約2000元的凈收入。但幾年前,吉元兵卻“看不上”這個産業。“娃娃要上學,母親又患病。”吉元兵説,“日子窮得沒辦法,後來媳婦也離家出走了,感覺沒啥活頭,不想動彈。”
他家最值錢的是一臺600元的壓面機和一桶自家做的甜稈兒酒。平日裏,老母親用壓面機自己壓麵條吃,吉元兵則守著那桶酒。可一旦喝醉後,母親就成了吉元兵撒氣的對象。鄰居看不過眼,前去勸解,被吉元兵呵斥而退。
看到嗜酒如命的父親,吉元兵的一雙兒女就算放假也不願回家。
老鄉勸不動,兒女管不了,這難住了社區支部書記陳先位。
在和鎮上以及社區其他幹部商量後,大家決定對吉元兵進行道德評議。
道德評議是旬陽縣探索利用德治、法治與自治“三治融合”進行扶貧扶智的主要做法之一。
“在鄉村社會,名聲很重要,因此道德評議往往作用最顯著。”金寨鎮黨委副書記石全林説。
這次評議規模可不小,“三治融合”的主要人員——鎮上領導、社區幹部、駐村幹警、鎮農技幹部,還有老鄉們都來了。
這是吉元兵難得清醒的一天。
“人家帶話讓去社區,我也不知道去幹啥。”吉元兵回憶説,“一進屋,坐滿了人,我被安排坐在會議室最前面,社區主任先發話,後來才知道大家是要批評教育我。”
吉元兵至今記得大家評議他的話:
“打罵老母親,你就是忤逆不孝,是犯法。”
“再這樣下去,等你老了,你兒子肯定也打你。”
“你這樣過日子,以後誰敢嫁給你兒子,誰敢娶你姑娘。”
“種不了烤煙我們可以幫你,但是你得先把酒戒了,你看你喝得都沒人樣了。”
……
幹部和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有時候話雖糙,但都是真情。
“真的,句句都在理,咱不為自己想,還得為娃著想,你説是不是?”吉元兵説。
評議會結束後,陳先位又追著他,一路到家裏。“一是怕他想不開,二是私下看看他還有啥想法。”陳先位説,“評議只是開始,把人心打開了,關鍵還得再把他激活。”
得知吉元兵“想種烤煙但又不會”的問題,陳先位立馬許諾:“種植技術和烤煙技術我都找人教你。”
沒過多久,煙苗就送到了吉元兵家門口,在村幹部的幫助下,他開始在門前屋後種上了烤煙。
“去年一算賬,凈收入有2萬元。”拿著這些錢,吉元兵開始一點點拾掇早都蓋好的房子,還給母親買了一臺大電視。
這個電視擺在堂屋正中間,這是吉元兵多年來給家裏添置的唯一一件家用電器。
曾經一天喝2斤酒的吉元兵,如今滴酒不沾,就算誰家有紅白喜事,他也會拒絕喝酒,態度很堅決。
例外是,去年,陳先位來到他家,看到吉元兵快裝修好的新房,高興之余,提議他幹一杯。“那一次,也就喝了一口。”吉元兵強調説,“就一口。”
看著以往昏昏沉沉的父親逐漸像變了個人,在河南一家公司上班的兒子開始打電話經常問候父親,遠嫁江蘇的女兒也開始招呼父親忙完農活後,到江蘇去看看。
“吉元兵現在對你好嗎?”記者問。
“好,好……”吉元兵的母親一直重復著“好”這個字,眼裏滿是激動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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