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清涼寺壁畫“回家”路漫漫

　　團隊成員和臨摹出的一幅菩薩像合影留念。郝建文供圖

　　日前，河北省有關人士對流失海外近百年的行唐清涼寺壁畫進行等比例臨摹，該摹品已初步完工，即將作為河北省唯一參展作品，亮相由國家藝術基金支援的中國流失海外壁畫全國巡展等展覽。記者第一時間走近這支跨省臨摹工作組，他們希望通過這些臨摹壁畫喚起人們對文物的記憶，促進更多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回家”。

　　一張餐廳照片，觸發壁畫臨摹之念

　　高4米、寬3.9米，體態雍容，衣飾華麗，拂塵、佛珠和如意等法器清晰生動…… “河北現存古代壁畫不少，但這麼大個頭的，卻極罕見。”日前，在河北博物院副研究館員郝建文的辦公室內，筆者見到初步完工的行唐清涼寺“三菩薩”壁畫摹品時，震撼撲面而來。郝建文介紹，如此大體量的單幅壁畫，目前河北境內或許只有淶源閣院寺壁畫能比得上，但閣院寺壁畫損毀嚴重，如今僅存裸露的壁畫人物腿部。

　　清涼寺壁畫的發現極偶然。2010年春，郝建文去行唐縣進行文物復查，在縣政府招待所墻上見到一組彩色壁畫照片。“第一眼瞅去就發現姿態優美，造型和設色不同于河北其他壁畫。”和壁畫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郝建文很快獲悉，壁畫源自上世紀中葉就已蕩然無存的行唐清涼寺，他隨即心生疑問：清涼寺早已不在，壁畫誰拍的？這些照片為何如此色彩斑斕？

　　走訪結果讓郝建文心緒難平。據清代行唐縣志記載，清涼寺建于金大定年間（西元1161年—1190年），歷代達官顯貴等去五臺山進香，均會在此歇腳，故又名“歇腳寺”。寺內五臺山僧人繪就的“三菩薩”壁畫最出名。當地老人回憶，1926年秋冬有外國人和當地官員、地主等勾結，強行揭取買下“三菩薩”壁畫，將其分割成12塊運走。而清涼寺也自此日漸衰落，最終在戰亂中損毀殆盡。

　　壁畫誰買的？要運到哪去？當地百姓一概不知。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本世紀初，一位曾在行唐任職過的領導幹部到英國考察時，偶然在大英博物館見到這幅壁畫，其簡介上明確記載：“壁畫原在清涼寺（1183年建立）……河北行唐縣，1927年，0518，0.8 G.Eumorfopoulos捐贈。”

　　消息傳至行唐，無數人黯然神傷。“這麼好的東西流失海外，不僅當地老百姓無法一睹真容，甚至已被後人遺忘，實在太遺憾傷心。”獲悉來龍去脈的郝建文暗下決心，一定要想方設法等比例臨摹一幅，讓行唐人、河北人乃至中國人都知道，河北曾有這麼精美的壁畫作品。

　　組建民間團隊，跨國拍攝跨省臨摹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2017年，郝建文在北京參加國家藝術基金中國古代壁畫摹制技法人才培訓期間，了解到由江蘇理工學院申報的國家藝術基金項目“古代壁畫暨流失海外珍貴壁畫再現傳播與展示”正在籌備，他當即決定著手臨摹清涼寺“三菩薩”壁畫，盡快讓其“重回”國人面前。

　　等比例臨摹壁畫，最好是直接面對實物，以免出現筆誤色差。“‘三菩薩’壁畫尺幅巨大，且遠在大英博物館，別説對著原作一筆筆臨摹，就是去看一眼都不容易。所以，只能想法找高清圖片來臨摹。”郝建文説，為此他在網上查資料，動員家人和中央美院師友們幫忙，甚至還求助于微信朋友圈。“有朋友托英國友人多次去大英博物館拍照，但因設備和拍攝環境原因，清晰度均不高。後來一位熱心人的女兒在英國留學，且對攝影頗為了解，于是委託她現場拍了一批品質較高的圖片，成為此次臨摹的依據。”

　　鑒于體量巨大，在確定照片版本後，郝建文迅速成立了跨省臨摹小組，將畫面分割為三幅，分別在長春、唐山和石家莊動手臨摹。“長春大學的教師桑蕾、吉林藝術學院的教師邰浩然帶領學生負責左側菩薩像，因為這幅最清新，桑蕾擅長發掘細節，會越臨摹越出彩；中間的菩薩像交給了唐山職業畫家王亞新，這個像最高大，而王亞新出手快；最不清楚的右側菩薩像，留給河北師大教師田紅岩和我，我們都在石家莊，溝通交流最方便……”

　　放稿、印稿、勾線、瀝粉貼金、上色以及調整……郝建文回憶，臨摹中常有新發現，譬如右邊菩薩面部呈深褐色，和另兩位菩薩的面部顏色明顯不同，經仔細辨別發現其面部殘留有白顏色，而白顏色之下的底色和那兩位菩薩色彩一致，換言之，其深褐色的面部和五官是裏層壁畫，這與後期補繪有關。

　　臨摹過程更是充滿苦樂。“做壁畫底板、買礦物顏料，都要自掏腰包，但參與者都無怨無悔。”郝建文説，臨摹最緊要的關頭恰逢酷暑，石家莊組在河北師大教室工作，開著吊扇，大家汗流浹背畫到很晚，唐山和長春的組員也都忙得廢寢忘食，三隊人馬共26人，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臨摹壁畫上……

　　摹本回歸行唐，促進流失海外文物多種方式“回家”

　　目前，這三幅壁畫摹本已在河北博物院壁畫工作室順利實現合璧。郝建文説，接下來他還要爭分奪秒做最後的工作，進行整體把控修正，讓畫面風格、運筆潤色等，更加協調一致。

　　據悉，清涼寺“三菩薩”壁畫摹本將作為河北唯一一件參展作品，首次現身9月在四川舉行的“第三屆‘一帶一路’壁畫論壇——傳統壁畫的復制與修復研究暨作品展”。10月，前往太原、南京等地參加“古代壁畫暨流失海外珍貴壁畫再現傳播與展示”全國巡展。

　　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從英國傳來。8月17日，大英博物館亞洲部中國書畫及版畫負責人陸于平（Yu ping Luk）得知清涼寺壁畫臨摹工作組的事跡後，特意通過牛津大學博士後、美國人傅希明（Chris Foster），向臨摹工作組提供了一幅更清晰的壁畫照片，供臨摹參考。“我已經給這位負責人寫了一封感謝信，同時還向他求證幾個問題，諸如捐贈者G.Eumorfopoulos是否當年來過行唐？傳説寺內有三十多通碑，是否屬實？目前，還沒有收到他的回復。”郝建文説。

　　不僅如此，此次臨摹清涼寺壁畫的曲折經歷也引起廣泛關注，讓更多人開始關注清涼寺和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這次臨摹是一個嘗試，可以説為我們提供幫助的留學生、好心人、外國朋友，都是我們這個團隊的一分子。同時，此次全國巡展的作品大約有60件至80件，均是目前還流失在海外的中國壁畫的摹本。更多人通過這些壁畫關注起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這對促進文物以多種方式回歸中國大有意義。”郝建文説，前些日子，行唐縣文保所負責人也特意來看壁畫摹本，希望參加完國家藝術基金的全國巡展後，由他們出資收藏到行唐正在籌建的博物館。對此，郝建文跟臨摹小組成員商議決定，將來把這幅摹本捐給行唐。因為，“回家”，是它最好的歸宿。（記者 龔正龍 實習生 劉博 宋博文）

【糾錯】

責任編輯： 成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