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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老人幸福的臉 一座民間養老院的成功密碼
2017-11-24 07:30:18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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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所安養院的創辦人是一名僧人;

  這所安養院的老人每天承擔很多勞動,卻樂在其中;

  這所安養院沒有統一的費用標準,交多少錢全憑自願;

  這所安養院建在一座寺院裏;

  ……

  在離浙江千島湖不到30公里的建德市壽昌鎮河南裏村,有一座廣安禪寺。寺廟規模不大,在寶剎林立的杭州地區,並不算聞名。

  與眾不同的是,廣安禪寺辦起了安養院。現在,這座只有10名常住僧人的寺院,有55位來自全國各地的老人在此常住養老。

  8年間,廣安禪寺已接待安養老人約100人。目前,尚有100多位老人在排隊等待入院名額。

  廣安禪寺的條件不算優越。且不論大城市裏的各種安養機構,就是離寺院不到100米的壽昌鎮養老院,硬體設施也比它好不少。

  同樣不能把原因歸結于老人們有樸素的宗教情懷。全國名山古剎不知凡幾。何況現在入住的55位老人中,不少人並不是佛教信徒。

  廣安禪寺的這家安養院,到底有何神奇魅力?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10月底的浙江建德,秋高氣爽。早上7點出頭,在廣安禪寺大雄寶殿外的廣場上,安養院的老人們排成方陣,隨著音樂和領操義工的密碼跳起了健身操。

  這套專門為老人設計的9節健身操動作很簡單,96歲的童芳妹老人也能順利完成。迎著暖和的朝陽,臉上洋溢著笑容的老人們,個個精神飽滿。

  健身操是廣安禪寺安養院老人們每天早晨的必修課。安養院的老人們淩晨四點半做早課,之後吃早餐,中午午休,晚上八九點安歇。生活很規律。

  81歲的陳維漢老人,做動作格外到位。早年在朝鮮戰場上聽力受損,陳維漢沒聽清領操義工的交代,還多做了幾個深蹲。

  陳維漢享受安養院簡單的生活。來自吉林長春的老爺子,在這裏已居住了兩年半。老人説,自己在家一言九鼎,過去對人對事很愛挑刺發脾氣。而現在整個人心平氣和了不少。

  家在浙江蘭溪的何土泉老人今年84歲。他入住安養院時,對生活已是萬念俱灰。兒子吃了人命官司;身患前列腺癌的自己,成天插尿袋,日子過得煎熬。

  但此次《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見到的何土泉老人卻很精神。滿頭銀發的他,衣著整潔,臉上看不出多少病容。

  何老人説自己在安養院已經住了5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身體狀態比之前4年有了明顯起色。兒女們挂念他的身體,打電話問候,他讓孩子們不要操心,還打趣地表示,你爸的身體,100歲之前不要過問了。

  何老人想了一想道:在安養院這幾年“沒了塵念,把心安住了。”

  不知辦在寺院裏的安養院是否天然讓人少了幾分俗世中的煩惱。在《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採訪過程中,安養院創辦人,廣安禪寺住持大行法師不止一次提醒記者注意看老人的臉。

  大行最得意的事情是大多數時候,安養院的老人們總是面帶笑容。在這位出家人看來,因為這一點,安養院就沒有白辦。

  大行出家前曾在北京市社區服務中心工作。據他本人介紹,他還當過北京市某城區養老院院長,並在北京著名的松堂臨終關懷醫院做過多年義工。

  長年與老人和死亡打交道的經歷,讓大行對中國社會面臨的養老問題有了自己的思考——

  為什麼一些機構養老院在老人臨終時,就要把老人送回家?

  養老院提供的服務,是不是老人內心最需要的?

  如何幫助老人正確面對自己逐漸老去,走向死亡的事實?

  ……

  説起過去在養老機構的所見所聞,大行有很多遺憾。而8年前,河南裏村廣安禪寺請他任住持,讓他有了一個平臺踐行自己的設想。

  “泥菩薩有住的,活菩薩沒地方住,有什麼用?”《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在廣安禪寺採訪的第一天,主持大行法師説出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話。

  一開始是幾個老人自願隨他修行。大行就要肩負照顧他們的責任。等他出任住持,這幾位老人們也來到廣安禪寺住下。後來,隨著與更多寺院附近的老人們交流,大行發現自己有了創辦一家正式安養院的必要。

  “老人們的生活太孤獨了。”大行説。

  大行的善舉改變了很多老人的晚年生活。最典型的例子是今年81歲的曹銀貞。

  這名來自安徽的農婦,70歲時流落在浙江溫州的一座寺廟中。一個人孤零零艱難度日。當她遇到去當地講學的大行,主動問法師能不能帶她一起走。她説,為此願意做任何事。

  曹銀貞這輩子很苦。從小父母雙亡,自己當了童養媳。丈夫對容貌不佳的她經常打罵。

  忍了一輩子,到了老年終于逃出了家。外甥女將她送到溫州的寺廟過活。

  大行第一次見到曹銀貞時心裏在想:竟然有佝僂得這麼厲害的人。

  他眼前這個老嫗弓著背,抬不起幾乎垂在地上的頭。曹銀貞回憶説,外甥女曾囑咐她不要一個人過馬路。因為眼睛總看著地的她根本無法觀察街上的車。

  “我是世界上最醜的人。”自卑的曹銀貞對大行説。她怕大行不帶她走。

  “不,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大行説。

  從那天起,大行就把老人帶在身邊。

  來自武漢的奚蘋葆婆婆説自己和親妹妹在一起住3天就不習慣,沒想到和曹銀貞同屋住了8年。她知道曹銀貞每天起得早,還特地送她一座小的電子鐘。

  現在曹銀貞是廣安禪寺最資深的幾名老人之一。她感激安養院給她新的生活。

  “主動幫社會解決問題,承擔社會義務,是我們應做的事。”大行對《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説。

  自己為主,他人為助

  在廣安禪寺中,一道黃色的矮墻將寺院分為兩部分。一邊是氣勢雄偉的大雄寶殿,一邊是老人們居住的安養院寮房。大多數時候,老人們可以在兩個區域自由出入。

  10月的一天上午,陽光明媚。在食寮旁的一棟宿舍樓下,96歲的董芳妹和好幾個老姐妹坐在一起清理不知哪位院友從山上拾回來的兩大籃野菜。幾位老人全在80歲以上,她們一邊做著手頭的活計,一邊閒聊,興致很高。

  發現大行走到近前,老人們想站起來和師父打招呼。大行連忙攔住説:“我和你們一起理菜吧。”隨即在旁邊坐了下來。老人們對師父的親近很是開心。

  大行稱安養院的老人是自己的“老寶貝”。雖然現在入住的55位老人中,有將近30位是超過80歲的高齡老人。但在大行看來,這不是負擔和拖累。他相信老人們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廣安禪寺安養院的硬體設施並不先進。除了為老人健康和生活方便考慮,請湖南真創環保科技有限公司對全院所有衛生間進行了真空廁所改造外,4棟32間寮房,陳設布置都很簡單。大寮(廚房)做飯還在用柴。柴是老人們從後山上撿來的。

  廣安禪寺安養院的資金也不充裕。安養院沒有對外募集善款,也沒有規定繳納的費用標準,全靠老人們和他們的子女自願。

  但安養院已經成功運作了8年。據大行介紹,安養院的老人們,除了身體嚴重不便的,平時幾乎都會參加勞動。每天有人掃地,有人清理衛生間,有人在食堂做飯,有人下田種地,有人上山撿柴火、拾野菜……沒有刻意的安排,但生活經驗豐富的老人們自己就會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比如何土泉老人種了一輩子地,是安養院有名的種田高手,入院以來,給大家傳授過很多田間經驗。

  像最早跟隨大行的曹銀貞,平時有空就去後山拾野菜、撿板栗、挖竹筍,而且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

  如果一時沒有收獲,曹銀貞就對著泥土撒嬌式地喃喃自語:“竹筍啊竹筍,你快長出來呀。給我採一點吧。我的手都空空咯。”等她挖到一根,放進包裏,又繼續呼喚起這些大自然的恩賜來。對這位寂寞的老人來説,每天上山倣佛是跟大自然做一場有趣的遊戲。

  大行提起這件事,正匍匐在自己床上縫針線的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神色卻透露出對現在生活的滿足。

  據大行介紹,曹銀貞剛來安養院就主動承擔清洗寺院裏外的廁所。沒人讓她做,但她自己一幹就是8年。記者好奇為什麼她連寺廟外的公廁都要管。老婦人的理由很樸素——廟門口的地也是廣安禪寺的。這位駝背的老婦人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安養院的一分子。或許被丈夫打罵了大半生,到安養院她才認識到自己的價值。

  佝僂嚴重的曹銀貞尚且如此。在安養院,年輕一點的老人就做得更多。他們覺得,還“年富力強”的自己為其他老人多做一點是理所應當。“年輕”的老人照顧年長的老人,在這裏自然而然形成了風氣。

  69歲的潘敏秀,8年前帶著一臺縫紉機來到了廣安禪寺。這是她的全部家當。然後,她當仁不讓地負責全寺所有布草裝飾——墻上的窗簾、供桌上的布幔,還有師父們的襪子,全都出自她的一雙巧手。

  記者來訪時,正值安養院的一位院友去世。這是潘敏秀忙碌的時候,她要準備逝者的壽衣和被褥。

  雖然很忙碌,也不賺一分錢,但潘敏秀覺得現在的生活比以往充實太多。潘敏秀的丈夫在她21歲那年就去世了,她靠著一臺縫紉機把孩子們拉扯大。過去做縫紉,是為了養家糊口,一分一厘都要計較得很清楚。她的心從來沒有輕松過。

  但在廣安禪寺不一樣,現在她為大家做縫紉,是因為自己真心希望為大家服務。她很享受付出的快樂。

  70歲的金彩娣老人是安養院的大廚。她每天都在大寮裏為大家準備一日三餐,幹勁特別足。寺院裏吃的素食不難做,但做廚房的活每天要3點半開工。金老人不覺得這有什麼困難。“在我們這裏,我是年輕的。”她説。

  仔細觀察,在廣安禪寺安養院內,老人們倣佛建立了一個其樂融融的養老互助組。他們的生活有很高的自由度。而這正是大行花了很多心思打造的氛圍。

  大行堅信,安養院中的老人們,雖然很多都身患諸如癌症的重病,但絕不能就把他們當失去生活能力的病人看待。安養院不是醫院,寮房不是病房。管理者也不能總想著替老人安排生活。過多的安排和限制只會適得其反,讓老人的身體機能迅速退化。

  一直以來,大行都在想辦法讓每個人都“老有所為”。78歲的唐菊花老人喜歡自己做飯,大行就在食寮外的墻根前專門給他準備一口小灶。設施很簡陋,但拿著鍋鏟炒菜的老人臉上卻挂著笑容。

  “曹銀貞為什麼總喜歡往山上跑?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動,生命就終止了。”大行説。所以,他基本上不限制曹銀貞的活動。

  “如果老人要去醫院呢?”

  “我尊重老人自己的意見。他們對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最後時光負責。”大行説。

  義工李小紅的奶奶去世前,曾要求回江西老家。因為按當地習俗,如果在外地去世則不能進祠堂。李小紅擔心奶奶102歲的身體,一開始勸老人放棄回家的念頭。但大行卻專門叫了救護車將老人從浙江一路送回了江西。

  “奶奶在救護車上昏迷了。回家後醒過來洗了澡。想起自己還沒洗頭又洗了頭。然後換好衣服,差不多10分鐘後就去世了。她走得很安詳。”李小紅説。現在的她回想起來,當初送老人回家,了卻其心願的決定無比正確。

  “如何養老是老人們自己的課題。即便是完全依賴他人的老人,我們只能在他的生活上幫幫忙,他內心的體驗誰也不能代替。要相信老人比我們聰明很多。我們提倡的應該是助老工程,而不是養老工程。”大行説。

  在傳統文化中尋找養老智慧

  相信老人,讓老人自己做主,是大行的理念。但老人總在慢慢走向死亡,發現自己逐漸對一些事力不從心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實。要讓老人幸福地養老,還需要精心的設計。

  曾有安養老人對大行感慨:“我們就像娃娃。但娃娃什麼都不想。我們總是想得太多。”大行覺得這句話別有一番禪意。

  在大行看來,養老必須讓老人安心。如果人不安心,躺在安養院床上的老人只會感受眼望天花板的孤獨和恐懼。那麼,自己辦安養院也毫無意義。

  如何才能安心?自然要靠老人自己。大行説,老人要認識到自己的生命品質該由誰來決定;自己跟兒女、義工、政府又分別是什麼關係?

  “如果你太執著兒女的生活,社會機構無論提供怎樣的服務都不會感到幸福。因為你的心不在這裏。”大行説。

  大行曾在北京一家星級養老院目睹,一位老人生氣地投訴護工沒有及時清理衛生間的水漬。

  “老人當時的態度不好,但他氣勢洶洶為這種小事投訴,只是因為那座星級養老院規定,衛生間不能有水漬。護工也很委屈。因為10多分鐘前,她剛打掃過。而按規定應該30分鐘打掃一次,她並沒有失職。但我們設想,如果沒有這個規定,這位老人或許根本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這裏,甚至他自己也會清掃幹凈。”大行説。

  在廣安禪寺安養院內,來自天南海北的老人們,一起住在宿舍裏,不會沒有一點齟齬。大多數老人剛來的時候,總想大行給自己分配一個單間。

  “所以,我們要想辦法降低老人的欲望,讓他們對生命的品質有更智慧的認識。”大行説。

  大行的方法是在傳統文化中去尋找助力。廣安禪寺安養院非常注重老人們的學習。作為一座寺院,佛教文化的浸染自然是近水樓臺。可貴的是,安養院並不局限于佛教知識的講習。道家的《太上感應篇》、儒家的《弟子規》《了凡四訓》等中國傳統經典都是老人們平時的學習材料之一。

  安養院的老人們每周一要開知恥會,對自身的缺點和不足進行自我批評;每周五要開生活會對一周的學習進行總結,大家還要坐在一起談心。每天早上,老人們做完健身操都會圍成一圈一起大喊;“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請原諒我”。

  陳維漢老人在自己知恥會的總結裏寫道,因為多年工作養成的習慣,自己好管閒事,總喜歡批評人,説話不留余地。現在“懺悔七八次,逐漸在提高心境和品質,從中嘗到了甜頭,過後感到心情非常舒暢。”

  阿姑徐霞桑的父親徐張海身體不佳,來安養院時,總是覺得各種不習慣不方便。但當他看見周圍年長的老人怎麼對待病痛和生活,加上自己也投身到為其他老人服務的工作中去。徐霞桑發現,父親最近抱怨少了,心情好了。

  大行對自己的“老寶貝”在傳統文化中找到生活智慧,充滿信心。他甚至認為,只有老人能將優秀的“仁義禮智信”“孝悌忠信仁愛和平”傳給後人。

  “幾乎所有在安養院往生的老人都會在遺囑中囑托兒孫學習優秀的傳統文化。”來自貴州的阿姑王雪人告訴《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打造養老共同體

  讓老人做主,讓老人學習傳統智慧,但養老依然不是老人單獨可以解決的問題。在大行的理念中,廣安禪寺養老院的成功運作至今,寺院、僧眾、義工、老人和子女親屬的力量,缺一不可。

  廣安禪寺現有10名僧人、3名凈人(準備出家的男修)、6位阿姑(決心投身慈善的女修)以及來自全國各地37位常住義工。所有人都在為入住的老人們服務。

  “義工和凈人負責老人們的生活起居,阿姑負責老人們的心靈撫慰,也就是通常所説的和老人談心和陪伴,僧人負責智慧教育。大家都有各自的分工。”大行介紹説。

  李小紅是義工們的頭兒。這位來自江西九江的農婦來安養院服務已經4年多。老人們都知道,李小紅從不住自己的宿舍。最近哪位老人身體不舒服需要特別照顧,哪兩位老人有了小矛盾需要化解,她就主動搬到老人們的房間陪伴一段時間。

  在廣安禪寺,阿姑也是樓長,通常會認一兩位老人做幹親。她們負責老人的精神撫慰和臨終陪伴工作。

  最近潘敏秀老人有些悶悶不樂。老人埋怨,有一名自己平時十分愛護、將其當女兒看待的年輕義工,對自己的疾病沒有給出相應的關心。這種失落在心裏憋了一段時間,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對阿姑王雪人傾吐。

  “那天,我和潘媽媽聊了一個多小時。我們聊生病、聊兒女、聊善終。我盡力開解她。其實,那位年輕義工只是説話有些大大咧咧,兩代人表示親近的語言方式不同,但老人心裏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不過,我們這裏的老人只要説開了,一般還是不會多想。”王雪人説。

  在廣安禪寺安養院的服務者與安養老人的比例幾乎是1:1。這是目前國內養老院很少達到的比例。這差不多奠定了安養院成功的基礎。

  用大行的話説,中國養老問題真正的挑戰還是人口問題。而且隨著社會越文明,生活品質越高,“願意為老人端屎端尿的人也越來越少”。所以,要做好養老工作,必須盡量利用每一分力量。

  “所有人必須形成一個養老的共同體,形成一種合力。”大行表示。

  在大行眼中,除了老人自己,這股合力中最不能缺的是子女親屬的參與。

  廣安禪寺安養院是由24個血緣小家庭組成的大家族。很多在此安養的老人,本身就是這裏僧人、阿姑、義工們的親人。像90後阿姑徐霞桑自己在安養院服務,她的外婆、父母還有姑姑都在此養老。僧人信佛的祖父王慶學老人在安養院度過了自己最後的一段日子,現在父親王文斌也在安養院常住。

  義工妙好的父母、外公外婆,還有表哥都在安養院。母親和表哥照顧半身不遂的外公,父親負責在大寮燒水。早晨3點半起床的父親每天都很忙碌。妙好説,每天晚飯後,她都要陪父親在山門外散步。走在鄉間小路上,父女倆常常歡喜地一起欣賞大自然,談心傾聽彼此陪伴。

  大行認為,在中國要辦好養老,離不開子女孝道。這是中華幾千年的傳統,也是老人們的需求。

  大行意識到,家一直是中國社會最基本的元素。中華民族以孝立命、以孝傳承。脫離了傳統孝道、脫離了家庭文化,純粹靠政府、靠社會,養老很難成功。

  “子女們一方面為我們提供供養資金,另一方面我們也鼓勵他們平時來幫忙做義工、陪伴老人。只有他們高度參與,我們的養老共同體才真正完整。”大行説。

  現在每周都有子女來廣安禪寺安養院看望老人,並在此做短期義工。逢節日時,數百人的親戚團相聚于此。據説,附近的村委會也會住滿探望者。

  相比大城市裏一些養老機構的高昂費用,記者好奇安養院的費用來源。尤其是一些僧人的親屬也在廣安禪寺安養院養老,會不會有人質疑僧人用善款贍養自己的親人。

  對此,大行做了説明:廣安禪寺安養院是非營利機構,並且與寺院賬目分開。安養院也從來沒有向社會募集資金。安養院的所有費用都出自入住老人及其子女。

  “我們是個互助的大家庭。沒有一定的標準,有的多一點,有的少一點。看自己的條件和發心。”大行説。在安養院,像曹銀貞這樣的窮苦老人沒有繳納費用,而像陳維漢老人,從機關退休,退休工資高。他一個人捐贈的錢就能贍養好幾位老人。

  義工妙好告訴記者,他們一家三代在安養院。每個月大概為外公外婆繳納1000元錢左右。自己和父母、表哥在這裏生活,既是為安養院服務,當然也不用繳納什麼費用。

  “老人的生活很簡單,其實花不了多少錢。我們的柴從山上拾,除了米需要購買,大部分蔬菜自己種。老人的家屬也經常供養糧食。”大行説。大行對記者説:“以前我也沒做過專門的總結。現在想起來,我嘗試辦安養院的因緣離不開人口老齡化的大背景,離不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指導,離不開2016年通過的《慈善法》支撐,更離不開中國傳統文化中關于孝道的沉淀。只有尋求多元化的養老模式,才是養老問題的出路。”

  大行告訴《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現在他嘗試把這種互助養老模式從寺院推向社區,並正在山東進行試驗。如果順利,2018年就能有一些成果。(李坤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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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張樵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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