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杭州5月20日電 題:記者手記: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寫在浙江大學創立120周年之際
新華社記者張奇志、余靖靜
(1)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27歲的浙大建築工程學院碩博連讀生宋明亮有一個答案。
就在這個春天,他做好決定,畢業後告別杭州,告別西湖。
這個家中的獨子,還決定告別生活在江蘇的父母,和自己生於斯、長於斯的祖國東部省份説再見。
他選擇了離家數千里的陜西省城固縣,到這個國家連片貧困地區——秦巴山區,做一名基層公務員。
在浙大紫金港校區的一個咖啡吧,宋明亮告訴我們,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但不是一個匆忙的決定。
這也是他對一個問了他無數次的問題的回答。
五年前,宋明亮開始直面這個問題。那時,他從武漢一所大學的本科畢業,收到了浙大的研究生入學錄取通知書。通知書最上方印着這樣一段話:
諸位在校,有兩個問題應該問問自己:第一,到浙大來做什麼?第二,將來畢業後要做什麼樣的人?——竺可楨
宋明亮第一次知道了竺可楨校長,知道了那是81年前,竺校長在1936年浙大秋季入學儀式上發出的提問。
在浙大求學的五年,宋明亮對這個問題思考了五年。
他也不斷地通過社會實踐尋找答案。2013年,他利用周末,堅持為杭州市郊的留守兒童義務支教6個月。2015年,他去浙江平湖市獨山鎮,4個月,踏訪十多個村莊,收集大量第一手基層工作資料。2016年,他到四川宜賓開發區,調研建設領域民工工資發放問題,歷時40余天。
他也不斷地從老師那裏尋找答案。學業導師董石麟院士的樸素、細緻和嚴謹,副導師蘇亮副教授對學生人生理想的呵護,他體悟到了。
宋明亮坦言,他想好了,在自己精力最好的時光,他將踏踏實實地服務西部基層群眾。他感到特別幸福的是,他的女友,一個浙江余姚姑娘,浙大建築工程學院的研究生,決心畢業後與他一起,同赴陜南工作。
他描述自己最理想的狀況是,幾十年以後,能在鄉村辦一所學校,教書育人。
(2)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當你走進浙大時,你不能不思考這個問題。”有一個叫阮俊華的浙大老師在給出答案前,這樣告訴我們。
立德樹人,這是這位浙大管理學院黨委副書記給自己的人生定位。1995年畢業於原浙江農業大學(1998年併入浙大)的阮俊華,留校當過輔導員、團幹部,早年到一個縣做過3年的挂職幹部。
他用18年的堅持,對自己的答案做了一個注腳。
自1999年始,阮俊華創建了“綠之源”“綠色浙江”“銀絲帶”“黃土地”“紅領計劃”“青年博士志願講師團”“紫領計劃”等項目,向成千上萬的青年學生傳遞責任擔當和公益精神。他把這一系列公益育人&&命名為:彩虹人生。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從2010年12月至今,他在新浪博客網上,提前公布自己每週每日的工作時間,讓學生了解他的具體時間安排,盡最大可能方便學生。
10年前,他創立“強鷹計劃”,探索“導師帶徒”式的大學生社會實踐新模式。如今,這個育人&&匯聚了130余位企業家、50余位黨政領導幹部,擔任創業實踐導師;吸收了888位浙大學子為學員,推動了100余位學員走上創業道路。
鷹,一隻展翅飛翔的鷹,是浙大的校標。它寓意着浙大人的搏擊、剛健。
今年4月30日,數百名來自全國各地,乃至學習或工作在紐約、硅谷、倫敦、墨爾本、東京、新加坡的“強鷹”人,不遠萬里,回到浙大校園,共慶“強鷹計劃”十周年。
那天,年輕的“鷹”們,在浙大校園喊出一個豪邁的口號——
“從此你我像鷹,放眼寰球,志在天下!”
(3)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當竺可楨校長向全校師生提出這個問題時,中國並非一個太平的國,那是抗日戰爭全面爆發的前一年。
2017年春天,我們參觀浙大校史館,站在浙大西遷路線圖前,想象着當年的艱苦卓絕:1937年8月,日寇進攻上海,逼近杭州。9月,竺可楨校長帶領師生離開杭州,橫穿浙江、江西、廣東、湖南、廣西、貴州6省,行程2600多公里,歷時兩年半,最終將校址遷到貴州省遵義、湄潭,並在當地辦學7年。
“有一座叫遵義的小鎮,那裏可以見到中國最好的四所大學之一的浙江大學。遵義的房屋不足以容納整個學校,浙大只能把校舍安排在年久失修的寺廟裏,而那些科研人員居住於湄潭——遵義以東75公里處的一個美麗小鎮……德高望重的學者,如院長們,儘管上了年紀,在不得不外出時,必須攀上滿載貨物的軍用卡車。”
這是當年的英國皇家科學院院士、中國科技史專家李約瑟考察浙大後寫下的文字。他對浙大在如此艱苦條件下,學術氣氛之濃、科研水平之高十分驚嘆,盛讚浙大是“東方的劍橋”。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先輩們做出了示範。
一批批新浙大人,站在西遷圖前沉思。
一批批浙大學生,會選擇假期重走西遷路,奔赴遵義、湄潭,懷念,或尋找,理想和力量。
陪同我們參觀的年輕老師江寧寧,指着照片上的湄潭,如數家珍。當我們詫異她怎麼如此熟悉那遙遠的地方時,她解開了謎底。
江寧寧是浙江舟山人,2009年,從浙大法學院本科畢業後,她決定去支教一年。目的地是:湄潭。
那年夏天,8月中旬,浙大第3批赴湄潭的支教團——一行五人,乘火車從杭州出發,26小時後到貴陽。隨後,他們又坐汽車去湄潭。汽車在大山裏鑽了4小時。
海邊來的江寧寧,第一次見識了大山的險峻。長途汽車急轉彎時,看到窗外的萬丈深淵,心都吊在嗓子眼。
到了湄潭,告訴出租車司機,去當地中學。司機就問,你們是浙大的吧?這問聲中的親切感讓初來乍到的年輕人至今難忘。
小鎮有竺可楨廣場,有求是路,有求是高級中學。多熟悉的地方啊,雖然是第一次來。
讓江寧寧記憶最深刻的是,她們去湄潭附近一個村小送衣被。那裏只有十幾個學生,一個老師。大冬天,江寧寧穿羽絨服,仍感到寒意。但那裏的孩子衣着單薄,鞋子是破的,襪子沒有。問老師需要什麼,説還缺一架電子琴,上音樂課需要。
江寧寧説,湄潭支教一年,讓她對這個國有了更深的了解,對自己應做什麼樣的人,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4)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陶然,浙大中文系教授,每週二的晚上,在紫金港校區給非中文專業的本科生講唐詩宋詞。他給同學們講李白、杜甫,講陶淵明,講蘇東坡、陸游,在潛移默化中,讓大家知道,做怎樣的中國人,做怎樣的中國文化人。
在浙大,陶然的《唐詩經典研讀》《宋詞經典研讀》《宋詞研究》,是最受學生歡迎的通識課之一。有學生説,在浙大,想聽陶教授的唐詩宋詞課,就看你能不能“搶”到課了。
這是浙大人文教育傳統的回歸。
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竺可楨主政浙大期間,理工科學生選讀唐詩宋詞,文科生去聽微積分、物理學,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通識教育,是竺可楨的重要主張之一。他在浙大一手抓科技教育和專業訓練,另一手抓人文教育與精神涵養。他延攬了蘇步青、王淦昌、束星北等大批傑出科學家來浙大為學生傳授自然之道,更禮聘馬一浮、梅光迪、張蔭麟等文史大家為學生開啟心靈知識,提示社會之理。
“一所好的大學,要引導學生去追求超越個人感官經驗的科學精神、歷史理性和人類情懷,它必須要肩負起追求學術真理、推動文化傳承創新和砥礪思想方式的多重功能。”浙大副校長羅衛東在《大學通識課程系列教材》的總序中寫下這段話。
羅衛東在序中寫道,浙大作為中國最具綜合性的大學,理應既注重學生的專業訓練,更注重培養學生深厚的人文素養、獨立的思想人格、廣闊的歷史視野。
這就需要通識教育。十多年前,浙大開始構建通識課程體系。2010年開始,浙大成立通識教育專家委員會,重點建設一批通識核心課程。《先秦諸子導讀》《唐詩經典研究》《文學與人生八講》《希臘哲學的精神》……今天,浙大學生可選的通識課超過60門。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從浙大畢業十餘年,杭州市溫州商會秘書長陳光秒回憶起浙大時,脫口説出這句在浙大深深影響他人生的話。
這些年來,這個溫州來的年輕人,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影響着身邊的溫州商人:他組織商人們做慈善,幫助年輕人創業。每天忙忙碌碌,但樂此不疲。
這個名字中有光的浙大校友,在浙大讀的是光學,大學期間就發誓要讓自己的人生發出最亮的光。在校時,他就把大把的時間用於公益,服務同學。大學生活讓他印象最深的是,連續幾年參與組織浙大學生的毅行活動。
浙大毅行,始於2002年,由學生自發組織,但似乎沒有人知道創始人是誰。從開始的幾百人,到後來的上千人,再到最高峰時8000多人。經典路線是,從玉泉校區出發,沿着西湖群山的山間小道行走,一直走到錢塘江邊的之江校區,走完全程需6至8小時。
如此規模的毅行,或許是浙大學生集體創下的世界大學之最。
(5)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菲利普·克林教授,一個美國工程院院士,不遠萬里,來到浙大,成了浙大人。他在解釋來浙大的原因時,隱藏着一個答案:
“全球化時代,人類面臨的能源、環境等共同問題並無國界之別。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中西高校的強強聯合,共同探索新的教育模式,培養對東西方融匯貫通的傑出人才。”
2016年8月起,菲利普·克林教授開始全職擔任浙大和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聯合學院的執行院長。他的工作地點在浙大海寧國際校區。
2013年2月,浙大決策層作出建設國際校區的決策,目的是進一步服務國家人才強國戰略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建設世界一流大學進程。
從浙大本部紫金港校區出發,沿滬杭高速往北,一小時車程後,到達海寧市。嶄新的浙大海寧國際校區,就坐落在這個城市的郊區。穿行在以紅磚為主基調的鐘樓、書院、長廊等古典風格校園建築裏,不時可見各類用中英雙語書寫的學術海報,學術氣息和國際氛圍撲面而來。
新校區旨在引進世界一流名校。2016年,英國的愛丁堡大學、美國的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分別和浙大建立了聯合學院,開始招收生物醫學和工程學本科生。雙方約定,共派管理人員,共派教學團隊,共同制訂並實施師資招聘方案,共同制定國際生招生策略和課程計劃。
中外合作方還約定,聯合學院學生全部在中國完成學業,無需留學,畢業後雙方均授予本科學位證書。
“如果説,19世紀,德國的高等教育影響了世界;20世紀,美國的高等教育影響了世界;那麼,21世紀,什麼模式會影響世界?”浙大校長助理、海寧國際校區黨工委書記傅強告訴我們,浙大希望在充分引進世界名校優秀教育理念的基礎上,探索中西方融合的新的教育模式。
2017年4月8日下午,我們在參觀“洋氣”十足的浙大國際校區書院時,在一間閱覽室,偶遇兩位大一學生,來自山西太原的徐子洋和來自浙江溫州的陳浩楠。
他倆是浙大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聯合學院的學生,工程學專業,菲利普·克林教授的弟子。他倆正在預習,桌前擺着全英文的教科書。
我們只是隨口問,在國際校區,最有印象的一堂課是什麼?
兩人竟不約而同地説,是不久前關於竺可楨校長一段話的課堂討論。
見我們疑問,他倆索性當場背誦了這段話:
“大學教育的目標:絕不僅僅是造就多少專家如工程師醫生之類,而尤在於養成公忠堅毅,能擔當大任、主持風會、轉移國運的領導人才。”
這是1938年,浙大西遷途中,竺可楨校長在新生的開學典禮上説的話。
兩位年輕的浙大學子可能不知道,他們的老校長竺可楨,107年前,飄洋過海,前往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留學。
竺可楨校長如果活到今天,他應該會欣慰,一個多世紀後,為了解決人類共同面對的問題,他的母校願意在中國大地和浙大一起辦學,培養融匯中西的人才。
(6)
浙大人,要做什麼樣的人?
其實,這個問題已問了浙大人120年。
120年前,浙大創立的時代背景,就給出了答案。
1897年,浙江巡撫,一個叫廖壽豐的地方政府長官,經過深思熟慮,提筆給光緒皇帝寫了一個奏折,報告了他和杭州知府林啟及一批地方鄉紳創辦求是書院的計劃。
是時,中日甲午戰爭後的第三年。中國面臨列強侵略、民族危亡的困境,社會有識之士都在積極探求救國之策。教育救國,培養人才,冀以振興中華,是當時社會輿論的最強音。
從求是書院到浙江大學,120年來,校名幾經變更:浙江求是大學堂,浙江大學堂,浙江高等學堂,國立第三中山大學,國立浙江大學……
很少有人知道,陳獨秀是浙大的校友:1898年春,這位未來的中共創始人之一,後來的北大文科學長,考進了求是書院。
很少有記者知道,“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的邵飄萍,這位中國新聞事業的先驅,也是浙大的校友:1906年,他進入浙江高等學堂學習。
120年來,從浙大走出的名家英傑,群星璀璨。
2017年春,浙大校長吳朝暉,在紫金港校區和我們短暫敘談。他説,浙大的歷史是一部中國高等教育史的縮影。他堅信,不遠的將來,浙大一定是世界一流大學。面對這位在浙大學習、工作三十餘年的校長,我們相信,浙大的文化,浙大魂和神,已融入他的血脈。他溫文爾雅,説話慢條斯理,但語氣堅定地告訴我們:
浙大,決不培養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浙大人,要做與國家、民族同呼吸共命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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