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優先”不僅沒有擴大美國優勢，反而讓美國不少既有優勢快速逸散

➤與此前相比，2025年國際力量對比出現了重大變化，一個重要標誌是，面對突如其來的“關稅戰”，中國成為唯一對美國實施對等反制並且獲得有利談判結果的主要經濟體

➤美國正在重新思考與中國的長期關係：不再以傲慢的、居高臨下的態度對待中國；不再謀求通過接觸改變中國；競爭是底色，穩定、平衡、不衝突是路徑

  文 | 李崢

  2025年，國際政治經濟格局劇烈震蕩。多極化、地緣衝突、科技革命與全球治理赤字成為最為突出的四個現象，它們一方面代表着世界向多元格局深刻轉變，另一方面也加劇了國際秩序的不穩定性。這一年，國際力量對比加速調整，冷戰後主導國際政治的“基於規則的自由主義秩序”面臨崩解，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加速構建。

  “美國優先”顛覆國際政經秩序

  2025年，特朗普二次入主白宮後的對外政策相比於第一任期更加任性、極端：在國內外多個場合數次對加拿大發出“合併”呼籲，聲稱加拿大可成為“美國第51州”；以“需要格陵蘭島來維護國家安全”等為由，對丹麥的格陵蘭島提出領土訴求；多次聲稱巴拿馬運河是所謂“美國重要國家資産”，並揚言不排除使用軍事手段讓巴拿馬“歸還”該運河……這些公然無視國際法、突破國際道義底線、不顧其他國家感受的言行，旨在濫用自身國力優勢和國際地位對他國予取予奪，凸顯了“美國優先”的強烈脅迫色彩。

  美國的盟友為特朗普脅迫外交付出最大代價。特朗普持續施壓北約歐洲成員國，要求後者提升軍費開支，以減輕美國自身的防務負擔。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稱歐洲“背離共同價值觀”，應關注“內部敵人”。美歐貿易協議迫使歐盟承諾向美國投資6000億美元，進口價值7500億美元的能源，還將取消對美國工業品徵收的所有關稅。美國主動松開跨大西洋紐帶，讓歐洲遭遇了不亞於俄烏衝突的新危機。歐洲主流社會認為美歐的戰略思維已經分道揚鑣並且不再相信美國的承諾和保障。

  全球化在特朗普二次上&後遭遇前所未有的逆風。特朗普強化了第一任期的貿易保護政策，將其升級為幾乎覆蓋所有貿易夥伴的無差別“關稅戰”。據統計，當前美國關稅水平已達到上世紀20年代以來的最高水平，美國已成為全球徵收關稅最多的國家。美國發起的“關稅戰”不僅擾亂全球供應鏈，也給現行國際貿易規則帶來重大衝擊，給國際貿易體系帶來風險。

  特朗普的脅迫外交傷害了世界，也反噬了美國自身。“美國優先”不僅沒有擴大美國優勢，反讓美國不少既有優勢快速逸散。近一年來，美元持續走弱，非美貨幣持續走強，體現出全球資本正從美國向其他主要經濟體轉移，美元霸權被顯著削弱。美國不再與世界共舞，更多國家也不再唯美國馬首是瞻，美國左右國際政治議程的能力隨之下滑。

在加沙地帶北部加沙城一所學校裏拍攝的流離失所的兒童（2025 年 6 月20 日攝） 新華社發（裏澤克 · 阿卜杜勒賈瓦德攝）

  現實世界和虛擬空間愈發動蕩

  據統計，2025年是二戰結束以來全球武裝衝突數量最多、烈度最高的年份之一。

  在歐洲，俄烏衝突進入第四個年頭，整體烈度不減。在中東，巴以衝突擴散到周邊的也門、黎巴嫩等國，美國和以色列對伊朗發動前所未有的戰略轟炸。在亞洲，緬甸衝突進入第五年。印度和巴基斯坦、泰國和柬埔寨分別爆發衝突。在非洲，蘇丹危機造成上萬人傷亡，並引發了近年來規模最大的人道主義災難。在以往相對平靜的拉美地區，美國也發起了所謂“禁毒戰爭”。

  2025年，虛擬空間也不平靜，技術變革正在加速改變傳統衝突的形態。

  9月，歐洲多個機場遭遇大規模網絡攻擊，導致航班延誤。能源、醫療保健、交通運輸等關鍵基礎設施正成為網絡攻擊的新目標，傳統衝突升級為“混合戰爭”的風險加大。人工智能技術快速迭代將一些新技術風險引入數字空間。結合人工智能的深度偽造、網絡攻擊和電信詐騙更難以防範，帶來的損失和破壞也更大。相比於先前對該技術的樂觀，如今各國對人工智能的擔憂上升，尤其是擔心缺乏有效治理和監管的人工智能會帶來諸多問題。

  2025年，聯合國安理會被常任理事國否決的議案數量創歷史紀錄，其中美國六次否決多數國家提出的加沙停火倡議。美國自2025年1月起幾乎停止支付聯合國會費，聯合國現金流面臨成立以來最嚴重的季節性斷流。安全風險上升和治理機制停擺讓全球安全治理赤字不斷擴大。

  大國博弈進入新階段

  2025年，是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之年，國際秩序變革顯著。

  國際社會觀察到，美國霸權的持續衰落與中國持續發展的勢頭形成鮮明對比。中國的發展韌性凸顯，成為當今世界最大的穩定性和確定性來源。經濟領域，中國在確保經濟長期向好的同時實現了高質量發展，高端製造業佔比顯著提升，國內消費市場保持活力，外貿增速逐季加快。科技領域，中國科技自立自強日益提速，科研投入大幅增加，對全球頂尖人才的吸引力顯著上升。軍事安全領域，中國軍事現代化穩步推進。

  國際輿論認為，與此前相比，2025年國際力量對比出現了重大變化，大國博弈開始進入均勢階段，一個重要標誌是，美國發起火力全開的“關稅戰”後，中國成為唯一對美國實施對等反制並且獲得有利談判結果的主要經濟體。

  發起多輪貿易戰、科技戰、地緣政治博弈後，美國對中國的認知也發生變化。美國戰略界不再炒作“中國崩潰論”，一些研究人士開始關注“力量平衡”。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在接受採訪時&&，中美正在進入某種戰略穩定期；中美之間有很多長期的棘手問題，雙方需要採取負責任的態度來共同應對。美國財長貝森特在將中國定位為“天然競爭對手”的同時也&&，中美兩國關係目前處於良好狀態。2025年12月白宮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更是承認中國為“近乎對等的競爭者”。這些表述意味着，美國正在逐漸認清與中國的長期關係：不再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對待中國；不再謀求通過接觸改變中國；將競爭作為底色的同時注意維持兩國關係的穩定與平衡。

  當下，中美兩國都意識到，中美關係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事關兩國、影響全球。從歷史演進和人類整體的視角來看，中美兩個大國擁有廣泛共同利益，也存在廣闊合作空間。百年變局下，雙方有責任也有可能找到正確相處之道，這將是兩國人民之福，也是世界各國所盼。□（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