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蔚來先進制造基地內的機械臂正進行全鋁車身連接 蔚來供圖 

➤安徽省以首家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安徽省投資集團改革試點為契機，走出一條國有資本服務創新發展的新路

➤截至目前，安徽省投資集團發起設立和管理的産業基金有71只，認繳規模超過900億元，所投企業累計實現上市和過會41家

➤國有資本的重要使命就是要在市場不成熟的時期培育市場、建設市場，在市場成熟時退出市場，轉入新的創新賽道，形成良性迴圈

　　文 |《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陳先發 楊玉華 姜剛

　　創新發展離不開有效的資本供給，特別是在“從0到1”的原始創新成果孵化期和突破“卡脖子”技術的重大戰略産業培育期，迫切需要解決資本不敢投、不願投的問題。

　　在構建科技自立自強的戰略支撐中，國有資本可以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國有資本的風險投資將會給創新帶來怎樣的催化作用？

　　記者日前在安徽採訪了解到，該省圍繞創新鏈、産業鏈布局國有資本鏈，發揮國有資本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雙重“催化”作用，探索出了一條以“國有資本戰略投資新機制”撬動社會資金和産業資本，共同服務創新發展的新路。先後推動蔚來汽車、長鑫存儲等大項目落地，培育出東超、華米等高科技領軍者，並搭建起面向海外集聚創新人才和項目的引智平臺。

　　百億注資蔚來 戰新産業發展迅猛

　　今年初，合肥市宣布打造面向未來的千億級智能電動汽車産業集群，並與蔚來汽車簽訂協議，共同規劃建設智能電動汽車産業園區。這是繼京東方、長鑫後，安徽國有資本又一次成功風投了一家企業，將再造一個戰略性新興産業。

　　僅一年前，蔚來汽車還掙扎在生死線上。蔚來汽車董事長李斌説，作為一家由國內互聯網界企業家發起，並在美國紐交所上市的造車新勢力，蔚來汽車近年來一直是全球募資、全球研發。“2020年初遭遇融資困難、瀕臨退市的風險。命懸一線之際感謝安徽伸出援手。”李斌感言，在那個時間點投資蔚來還是有風險的，畢竟公司之前虧了100億，很多戰略投資人那時候都不敢下手。

　　得益于安徽省投資集團牽線領投，並聯合合肥市建投、國投招商以股權投資的方式給蔚來注資近百億元，蔚來重獲生機，並給美國的資本市場和中國的産業界注入一針強心劑。

　　“電動汽車是中國汽車換道超車的機遇，投蔚來是投中國智能電動汽車産業的未來。”牽線蔚來落戶合肥的安徽省投資集團負責人認為，“前沿戰略性産業在早期往往面臨市場‘失靈’，通過産業政策和國有股權基金領投可以讓政府之手‘顯靈’，發揮示范引領作用。”

　　蔚來是安徽國有股權投資的經典案例，卻並非孤例。聚焦“卡脖子”難題，國有資本股權投資京東方，解決“缺屏之痛”；投資長鑫存儲，解決“缺芯之痛”，在量産階段助力爬坡過坎。長鑫存儲董事長朱一明表示，該公司的快速發展離不開良好的環境，在産業發展、融資等政策支援下，積體電路産業在合肥的集群發展非常快。

　　專家表示，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結合，一個直接的體現就是通過股權投資基金的方式，把政府和資本的力量很好地整合，找到切入點。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6月，安徽省內已設立的政府引導基金數量排名全國第6位，基金規模排名全國第10位。

　　安徽省發改委産業發展處處長劉文峰説，通過國有股權基金投資讓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結合，安徽培育起新能源汽車、電子資訊、先進制造、生物醫藥大健康等一批戰略性新興産業。

　　發揮國資戰略力量

　　當好創新發展“擺渡人”

　　蔚來、長鑫只是安徽發揮國資戰略力量賦能創新的一個縮影。

　　近年來，安徽省以首家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安徽省投資集團改革試點為契機，走出一條國有資本服務創新發展的新路。

　　第一，國有資本基金化運作，通過創新孵化、股權投資、資本運營等方式，打造創新所缺的長期資本和耐心資本。

　　東超科技是一家以空中成像技術為主要研發方向的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擁有140余項核心智慧財産權，但一度面臨融資無門的窘境。“這個技術在國內是空白，之前沒有社會資金敢投。”東超科技總經理范超説，科技企業在初創期是風險最高的“死亡之谷”，關鍵時刻是國有資本不求短期利益，給予支援創新的耐心，並建立了市場化退出機制，讓企業有空間完成從創新到創業的“驚險一跳”。2020年疫情期間，空中成像技術有了應用場景，東超科技的産品迅速打開市場。

　　安徽省投資集團的改革力圖通過國有資本的基金化管理和投資運營，實現國有資本經營權的社會化、市場化和專業化，並建立以戰略目標為牽引、財務約束為主線的委託代理體制，徹底解決國有資本所有者無法人格化帶來的委託代理難題。使國有資本的預期效能主要通過市場而不是通過行政力量來實現，實現國有資本與市場經濟體制的相容，在服務科技創新中釋放動力和活力。

　　截至目前，安徽省投資集團發起設立和管理的産業基金有71只，認繳規模超過900億元，所投企業累計實現上市和過會41家，已建立起覆蓋從天使、VC、PE、並購到海外技術落地的全生命周期投資鏈條，設立量子科技、智能語音、醫療醫藥等聚焦戰略性新興産業發展的基金集群，累計投資超1000億元。

　　第二，立足全球連結資源，當好科技、産業和企業的“擺渡人”，匯聚創新勢能。安徽發揮國有資本連結資源和整合資源的能力，延攬海外創新資源，深度挖掘、轉化和培育原始創新成果。安徽省投資集團發起組建量子基金，設立“墨子量子獎”，在國際范圍內獎勵在量子領域取得傑出成果的科學家，集聚全球原始創新資源。與中科院、中科大等合作建立創新孵化平臺，給予量子技術、類腦科學等一係列尖端技術的投資孵化支援。

　　創新思路，構建“全球招引”的海外創新項目招引模式。與歐美同學會合作設立“歐美同學會長三角海創中心”，這是歐美同學會總會在全國率先建設的第一家區域性雙創中心，通過這一平臺，招引海外創新人才和項目回國發展。

　　牽手硅谷風險投資機構招引海外創新項目和人才資源，逐步形成面向全球的創新資源連結網絡。起源于美國硅谷的巴特恩公司是一家專注于跨境醫療高科技投資的風險投資機構。近年來，安徽省投資集團牽手巴特恩公司成立巴特恩大健康産業基金，聚焦醫療健康領域的投資項目。通過在美國硅谷、以色列等地設立創新創業大賽和招引創新項目，每年吸引約20個創新項目落地安徽，集聚高層次人才500余人。

　　安徽省投資集團還針對部分海外項目落地過程中存在水土不服、缺乏産業配套能力等實際情況，著眼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探索“全球招引+兩地孵化+安徽加速”運作模式，在上海和深圳設立“離岸”孵化中心，聯手合肥市規劃建設上海“G60松江·安徽科創園”，在G60科創走廊發源地打造“創新飛地”，依托上海、面向全球、匯聚創新資源和産業。

　　第三，安徽省投資集團還與創新企業進行“組局”式投資打造創新生態。安徽省投資集團與所投企業華米科技共同出資建立産業基金，通過“投資+孵化”模式，扶持集聚企業上下遊所需的工業設計、新材料加工、産品銷售等企業近百家，實現産業鏈補鏈、延鏈，打造可穿戴産業生態圈。

　　“這如同打造一個巨大的産業孵化器，真正實現了圍繞産業鏈布局創新鏈、打造生態圈。”華米科技董事長黃汪説。

　　完善“國資戰投”新機制

　　賦能創新發展

　　在探索國有資本基金化管理和投資運營中，安徽省投資集團也面臨著現行國有資産管理體制下，國有資本投資和退出效率、激勵約束機制等難以適應投資行業市場化、高效率及風險決策要求的問題。

　　雖然目前該集團聚焦現行國有資産管理體制下“募、投、管、退”等問題，在上級管理部門的支援下，也試點實施了市場化估值、市場化決策、市場化退出投資管理體制，但在審計評估、産權交易等問題上仍存難題。

　　為此，該集團發起設立混合所有制的創谷資本，通過設立團隊控股的市場化基金管理機構，形成有國資背景按照市場化機制運作的國有股權投資運營新模式，力圖破解投資決策效率、退出機制、考核容錯等難題。

　　受訪者認為，近年來，國有資本成為資本市場越來越重要的參與力量，成為權益資本的重要提供者。面向“十四五”要深化對“管資本為主”的認識和實踐，要進一步理順國有資本的功能定位和行為邏輯。

　　首先，明確國有資本在國家創新體係建設中的“擺渡人”定位。安徽省投資集團負責人認為，國有資本的重要使命就是要在市場不成熟的時期培育市場、建設市場，在市場成熟時退出市場，轉入新的創新賽道，形成良性迴圈。在國家創新體係建設中，國有資本應圍繞國家所需、國資所長的領域，在前瞻性戰略性産業“育種育苗”和“爬坡過坎”的階段果斷進入，解決科技創新“最初一公里”和“最後一公里”問題，塑造建設型、友好型、共生型的國有資本形象，更好發揮連結和整合全球創新要素的功能。

　　其次，需進一步解決國有資本參與創新資本形成能力建設的體制機制問題。范超、黃汪等人談到，現行國有資産管理體制主要針對生産經營型國有企業建立，對于創新資本投資型業務還存在一些不相適應的地方。比如，資産定價難，創新企業往往是技術估值，與傳統的有形資産估值是兩種標準，現有的國有資本投資審計條款存在不適應；另外，目前國有資本投資退出按規定要強制進場交易，耗費時間長，與企業市場化退出的需要難以相容。

　　再者，優化國有資本投資管理體制。安徽省投資集團多位受訪者建議，進一步探索國有資本投資管理體制改革，關注結果、放開過程、守住底線，允許採用行業通行的定價機制、退出機制開展投資活動。

　　在考核評價機制方面，尊重創新型企業投資規律，著眼于國有資本的長期戰略目標，科學制定業績考核指標，拉長考核評價周期，支援國有資本打造有效承接國家中長期戰略的長期資本和耐心資本。

　　在激勵約束機制方面，允許國有投資機構按照行業慣例建立超額業績獎勵、管理團隊持股、項目團隊跟隨投資等行之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在考核與審計監督過程中著眼整體經營業績，不以單個投資項目的成敗作為考核評價依據，落實盡職合規免責機制，真正釋放蘊藏在國有投資機構中的動力和活力。

　　此外，著眼長遠，推進資本所有權與資本經營權制度性分離，建立有中國特色的國有企業職業資本經營者及其市場。安徽省投資集團負責人認為，職業資本經營者可以是各類專業化的國有資本投資和國有資本運營基金，也可以是作為基金管理人的其他機構投資者。通過培育壯大職業化的國有資本經營者，科學構建良性競爭、優勝劣汰的市場化機制，真正形成“管資本”的市場化、專業化能力，從而放大國有資本的功能，真正發揮在創新中的杠桿和引領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