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成為村童媽媽和孩子們最信賴的人”,她做到了!

2022-02-28 11:01:15 來源: 瞭望 2022年第9期

 

張潔(右)和外來環衛工人的孩子李媛聊天(2021年12月4日攝) 林善傳攝 / 本刊

“我一家家找過去,告訴他們,我是社工,可以為學生提供成長和心理健康方面的服務,免費的。”

“不領情,就反覆做工作;不願意來,就反覆登門邀請;不相信,就一直堅持做給大家看!”

“村童媽媽群體好像就是我們的一個家,離不開它了一樣,就有這樣的魔力。”

    文 |《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鄧倩倩 李昊澤

  “我不想叫他們外來務工人員、農民工,不想他們被打上標簽。大家都是農村來的,那就叫村童。孩子們的媽媽,就叫村童媽媽。”面對記者,張潔平靜地説。

  安撫孩子們因霸淩暴力受到的心理創傷,帶他們走出厭學輟學的困境;為沒有固定工作的主婦開設培訓班,助其獲得職業技能……村童媽媽聚樂部發起者、曾當選“中國最美社工”的張潔,在她搭建的村童媽媽聚樂部裏,為媽媽和孩子們“遮風擋雨”。

  學校裏來了個“安娜姐姐”

  走進村童媽媽聚樂部服務點,墻上挂滿了記錄孩子笑臉和快樂點滴的照片。其中,有兩封用稚嫩筆跡寫給“安娜姐姐”的信,被小心翼翼地裝裱起來。

  安娜,是張潔的英文名,孩子們喜歡這麼稱呼她。穿著社工服,留著一頭短發,張潔在每個場合都洋溢著極具親和力的笑容。她看著照片墻,回憶起一步步貼近孩子內心的過程。

  2013年,她選擇回到家鄉福建省福州市推廣社工事業。很快,她把目光投向了以流動務工人員子弟為主的民辦學校。“這些學校的孩子可能正面臨著厭學、逃學、孤僻等問題的困擾。”她説。

  張潔給自己訂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推動社工入校。她整理出19所目標學校,“我一家家找過去,告訴他們,我是社工,可以為學生提供成長和心理健康方面的服務,免費的。”帶著一身專業本領和一腔熱血,張潔卻屢吃閉門羹。

  張潔堅持每天在上學、放學的時間,抱著資料、帶著證件輪流在各個學校門口蹲守,希望能和校領導見上一面,談上5分鐘。

  這樣的蹲守持續了半年多。終于一所學校願意“試試看”,填平了一間廁所交給張潔,服務站正式入駐。張潔告訴校長,不論是轉學生、後進生還是問題學生都可以交給她。

  一開始,服務站無人問津。張潔一間間教室走訪,觀察孩子們上課和日常,主動找他們聊天。漸漸地,孩子們都知道,學校裏來了個“安娜姐姐”。

  服務站逐漸成了孩子們的避風港。對來自外地不會説普通話的新同學,安娜姐姐成為他們在學校第一個説得上話的朋友;一些讓老師們頭疼的“問題學生”,因幫安娜姐姐整理書架、打掃衛生,發現自己也能成為被表揚的好孩子。

  一些在服務站得到心靈滋養的孩子,畢業後還會經常回來。每到周五下午,總能看到穿著不同校服的孩子出現在服務站,拿起掃把就開始打掃衛生。

  哪裏需要去哪裏

  跟孩子們接觸的時間一長,張潔意識到,要更好地幫助遇到問題的孩子,得把服務延伸到家庭之中。她把目光擴展到了流動務工人口眾多的城中村和村裏的媽媽們。

  她選擇的第一個服務點,是一個即將拆遷的村子——福州市晉安區鼓山鎮鼓一村。“拆遷可能會暴露出更多的問題,方便我們及時介入,為媽媽們提供更多的幫助。”張潔説。

  入駐村子,起初村民們以為她是騙子。誰也不相信會有免費的午餐:“她肯定要推銷什麼東西呀!”

  “不領情,就反覆做工作;不願意來,就反覆登門邀請;不相信,就一直堅持做給大家看!”張潔説。她特地選擇了人來人往的村口,開設起村童媽媽聚樂部服務站。

  她發現,外來務工的媽媽們有的甚至一天要打4份工,能陪伴孩子的時間微乎其微。她告訴媽媽們,可以把孩子送到村童媽媽聚樂部代為照看。你來我往之間,她與媽媽們熟絡起來。

  一次,一位婦女遭遇家暴時,村民們第一時間想到喊她來幫忙勸解,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正在被更多人需要。她請來老師,為媽媽們教授職業技能,幫助媽媽們穩定就業。越來越多的媽媽,開始樂于參加服務點開辦的課程,一同學習、一同進步。一些媽媽考取了人社局頒發的美容師、保健推拿、家庭教育指導師等從業資格證。

  自2017年在鼓一村發起以來,村童媽媽聚樂部數度搬遷,但總會有幾戶流動務工人員始終跟著一起搬家。大家對“村童媽媽”和有見識的“張主任”也再難割舍。

  “‘村童媽媽’就像我們的一個家。它有一種魔力,讓我們難以離開。”一位村童媽媽感嘆道。

  勇敢的“拓荒者”

  “為什麼堅持走社工這條路?”這是張潔被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這與她早年的經歷密不可分。10歲左右,張潔進城玩耍時走失了。一群操四川口音素不相識的農民工施以援手,年幼的她才得以平安回家。這段善緣在張潔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2008年,張潔從華南師范大學畢業。她放棄了進入廣州學校就業的機會,著了魔似的直奔四川。不久後,她在成都遭遇了“5·12”汶川地震。

  當她看到災區因驚嚇過度説不出話的孩子,在社工們的幫助下脫離極度驚恐而放聲大哭的時候,她轉變了當老師的想法。“社工”兩個字,一下子填滿了她的腦海。

  回到廣州,張潔加入了當地的一個社工組織。幾年後,她放棄了當時優厚的待遇回到家鄉福州,希望讓社工組織在家鄉落地。

  彼時的福州,還是社會工作的“蠻荒之地”。面對“社工張潔”和她要做的事情,大家多是抱著不相信、不理解的態度。張潔一邊四處參加活動,厚著臉皮募集資金,一邊咬緊牙關堅持手頭的社工工作,爭取做出成績。

  社工站曾經一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在投入了自己所有積蓄後,張潔只能向家裏求助。“我媽説我是活該,為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張潔笑著回憶母親當時的心疼和埋怨。

  每當遇到瓶頸,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幕孩子們無助的眼神。為了做得更好,她時時不忘給自己充電,申請哈佛大學組織的社會工作者進修課程,考取中級社會工作師和國家應急救援員等資格證。

  如今的村童媽媽聚樂部,已經吸引了6名全職社工和更多的社會志願者參與。據統計,“村童媽媽”共舉辦親子教育工作坊310場、社會融入服務活動165場,成功幫助55名下崗失業的困難女性再就業,為1580人困境兒童健康評估,累計受益32550人次。

  村童媽媽聚樂部相關服務項目,已獲得政府每年固定的購買服務資金。張潔也褪去了畢業之初的青澀,成功當選福建省最美志願者、晉安區人大代表。

  張潔是一個極為感性的人,談及一路走來的經歷,她數次感慨落淚。她説自己將整裝再出發:“努力成為村童媽媽和孩子們最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