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校長王佔寶

    作者簡介：戎東貴，江蘇省大豐縣人，曾做知青5年，1978年考入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畢業後先後從事中學語文教學研究、教育行政管理、文學評論、報紙雜誌採訪編輯等方面的工作，2016年初在新華報業傳媒集團退休。

　　王佔寶，上海人，成長於江蘇省建湖縣，1982年夏鹽城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畢業，現為教育社會學博士，碩士生導師，曾任南京師大附中、深圳中學、深圳科學高中、萬科梅沙書院等學校校長，退休後創辦南京漢開書院、鹽城漢開書院、淮安漢開書院、深圳漢開數理高中等民辦學校。

　　王佔寶最近送我三本書，是江蘇人民出版社新近出版的，反復拜讀揣摩，頗有些感念和想法。

　　三本書名如下：1、《期待探索一種科學的教育理念：王佔寶教育思想及其辦學實踐》；2、《期待創造一種獨特的校園氛圍：王佔寶校園演講錄》；3、《期待創辦一所理想的民辦學校：漢開書院成長錄》。三本書既有理論深度，又有實踐進程，從中可以看到王校長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的豐富經歷和歷史蘊涵，可以體驗到他若干年來不斷探索且始終堅持的教育理念。

　　更重要的，透過書香墨韻，我們看到的是王校長基於對教育本質的思考，多年來力求辦出中國最好的高中教育的奮鬥拼搏，即使退休之後也一直堅持校園耕耘的理想情懷。在我看來，新三屆的同輩中，像佔寶這樣一直堅守教育工作崗位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像他這樣目標高遠、堅韌執著且成果卓著。

　　一

　　多年來，在江蘇、廣東基礎教育界，王佔寶可以説是一位時常吸引公眾眼球的傳奇人物。

　　2001年6月，剛屆不惑之年的他，接任辦學歷史悠久的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第50任校長，少壯肩膺重擔，省市一時熱議。

　　2010年2月，佔寶奔赴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深圳，擔任作為“教育部高中課程改革基地”的深圳中學校長，如此“跳槽”的爆炸性消息一出，寧、深兩地媒體新聞不斷，就連香港報紙也在關注王佔寶其人。

　　2012年9月，深圳科學高中由佔寶親手設計和創立，並由他以深圳中學校長的身份兼任這所可謂“中國第一所科學高中”的校長，這在深圳，又成一時新聞熱點。

　　2016年2月，因自身健康及回鄉照料三位九旬長輩的緣故，佔寶宣布辭去深圳中學校長職務並提前退休，這讓視校長為“寶哥”的深中師生及家長情何以堪，為此，他公開發表《麥田》一文，表達了對深中師生的諸多留戀與不捨，同時也&&“今後如果情況許可，還會用合適的方式，研究探索基礎教育的改進”；

　　2016年9月，民辦性質的南京漢開書院在江北新區誕生，已是一頭白髮的佔寶重新歸來，在開學典禮上致辭；此後經年，淮安漢開書院、鹽城漢開書院、深圳漢開數理高中相繼成立，佔寶作為創院院長辛勞辦學，南北奔波，步履匆匆。

　　在人們通常的認知中，學校校長是很難成為公眾熟知的傳奇人物的，被社會變化發展不斷推向潮頭的王佔寶也許是一個例外。這樣的例外，局外人或許會略感驚奇和不解，不過對於與王校長有過多年接觸交往的老教育工作者而言，我卻感到其中有着自然而然的成因與軌跡。

　　二

　　與佔寶校長的相識，大約在1983年。其時我在鹽城地區行署教育局教研室擔任中學語文教研員，跟隨領導到建湖縣上岡中學檢查開學工作，王佔寶是大學畢業剛分配到這所學校的語文老師，年輕帥氣，文質彬彬，才華橫溢。我們的工作內容之一是聽課，其中的一節課，就是學校推出教學新秀王佔寶老師執教古文《愚公移山》。

　　建湖縣上岡中學位於鹽城地方最古老的集鎮之一上岡鎮，辦學歷史悠久，優秀教師雲集，雖偏於一隅卻躋身於全省95所省重點中學之列。這所學校對學生的勞動教育當時很有特點，建有自己的菜園、養殖場、豆腐坊等，師生生活所需的農副産品均為自己勞動所獲，雞魚肉蛋、豆漿油條都是最好的有機食品，師生生活安定，工作努力，學校風清氣正，積極向上，省教育廳曾專門在此召開全省中小學勞動教育現場會。在這樣一所聲名遠播的名校，讓視察學校的領導聽一位年輕老師的公開課，其實並非易事。

　　《愚公移山》，《列子·湯問》篇中的一則寓言故事，文章雖然短小並不複雜，但在領袖引用之後，全國人民都知道具體內容，要想講得精彩很不容易，可是這位年輕的王老師在短短的45分鐘裏，還就給學生上了一堂精彩無比的課。首先是字詞句章的精準講解，語言樸實，要言不煩；其次是對課堂的節奏掌控，起承轉合，流暢自然，讀説聽寫，訓練到位；更主要的是他的激情所至和理性表達，緊緊圍繞老愚公的“挖山不止”，對學生進行恰到好處的情志教育，語言充滿了感染力。課後評課，各位領導興奮不已，滔滔不絕，大家的收穫不僅是聽了一節好課，還認識和了解了一位未來可期的“教壇新秀”。

　　此後我與佔寶老師就有了經常的&&和交流，同時也通過各種渠道，開始關注他在教育教學領域的“挖山不止”。

　　三

　　上世紀八十、九十年代，王佔寶在鹽城市教育界就已經是大名鼎鼎。從普通的語文老師到學校的中層幹部，到副校長、校長，在不同的崗位上，他總是想做一流的工作，創一流的業績；市縣各類教育教學工作會議上，經常有他的精彩發言；一些重要的教育報刊上，不時會出現他在教育教學改革中的新經驗、新見解；省市教育工作的一些重要會議，也常常會把他所領導的學校作為觀摩現場。

　　王校長無疑是十分優秀的，不過在我看來，日常生活中的他不擅交際，有“愚公”執著不變之堅韌，無“河曲智叟”之婉轉變通，與人不易深交，沒有什麼個人生活的興趣點，所有的興趣愛好都集中在辦學上，就是一部動力十足的“工作機器”。

　　由於身處學校領導崗位，佔寶偶爾也要參加一些酒局，在酒局上他也不善應酬，談來談去還是工作，喝酒是老老實實喝，敬人絕不怠慢自己，常常是客人還沒怎麼樣，自己就先喝倒了。由於精力集中在工作上，即使是老朋友老同學之間，佔寶也很少請客，如果關係不錯的話，他最有興趣的就是請你去看他辦的學校。

　　大概在1999年，我已調南京工作，聽説佔寶已到南京十三中擔任校長，但各忙各的，一直未能見面。一日找到號碼打電話給他，他很高興，誠邀“到學校看看”，於是約期登門。到了學校，他還是上岡中學校長的老樣子，全程陪同，親自講解，教學樓、實驗樓、運動場、圖書館，一一走過；一棵樹、一叢花、一方板報，都要詳細指點介紹；學校的歷史、地位、辦學規模、師生狀況，全部介紹得清清楚楚。當時的觀感是，校園整潔美麗，自然人文交融，文化特色鮮明，真正是“方墻寸土都會説話”。學校參觀下來，已經快到飯點，佔寶一臉尷尬的招呼：晚上還要開會，不能請你喝酒了。

　　還有一次，是佔寶在南師附中當校長的時候，忽然接到他的電話，説要辦南師附中江寧分校，已經徵了一塊地，要在空地上新建一所從幼兒園到高中的超大規模學校，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於是車接去江寧，看到了那塊空地，還有新學校的設計圖紙，他指着圖紙給我一一介紹，説着他完整的辦學設想，甚至包括去那兒工作的老師都能買上當時南京最便宜的住房。

　　就是這樣的全情投入，佔寶在南京、在深圳，先後創辦了許多新的學校，樹人國際、南師附中新城中學、深圳梅沙書院、南京漢開書院……，每一所學校他都親自設計，從校區功能到校訓校歌，從選任幹部教師到課程活動安排，都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在教育的大地上，多年來他一直“挖山不止”，在他的心靈深處潛伏着一個情結，就是“我想辦出一些理想的學校。”

王校長與小朋友欣賞“成長的力量”

王校長和深圳漢開師生籃球友誼賽

　　四

　　恢復高考制度後的新三屆畢業生中，富有才華者甚眾，因而在我們當年的感覺中，許多人都應該能乾大事業，有大成功。然而多年下來，卻發現在社會的紛紜變化中，能始終堅持做好一件大事的朋輩甚少，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受恢復高考制度之前多年生活落寞的困擾，凡事急於求成，總想盡快證明自己，於是淺嘗輒止的荒廢太多，跑馬圈地的做法難看，佔據要津贏者通吃的投機者不少，結果雖有想法和才華最終卻難有大的建樹。

　　譬如搞教育，做教育家，有靈氣、有想法的朋輩很多，但多少年一直堅持耕耘校園，與老師和學生一起探究教育教學之道者，大概寥寥無幾。就我個人而言，雖然做了很多年的教育工作，不少朋友也認為我對教育工作有些見解，但能否做一個好校長、好老師，自己卻是存疑的。

　　曾經有一次我請佔寶校長吃飯，面對諸多朋友，我講了一個觀點：如果我和佔寶各辦一所學校，建議你們的孩子都上佔寶辦的學校，因為這位王校長會和你們的孩子早晨六點鐘一起跑步，一起參加升旗儀式，並且親自在國旗下講話，作為一位校長，這對孩子的培養教育實在是太重要了。師者，是要為學生做榜樣的，而王校長每天做的這些，很慚愧，我實在做不到。

　　多年來我一直以為，中小學校長是一個要有獻身精神的職業，不但要有才華和品德，還要有很多的智慧。觀察王校長，他到每一所學校，都會盡可能地主動認識每一位老師、每一位學生，了解老師和學生的需求。他特別重視優秀教師團隊的組建，凡是他創辦的學校招聘教師，最後一個環節都是“王校長面談”，作為一所學校的“指揮者”，他要親自挑選優秀的“戰士”；他與老師們談話、交流並不多，但他總是在兩個時候出現在老師們面前：一是個人生活出現困難時，二是個人發展前途迷茫時，他會想方設法幫助老師解決各種困難，指導他們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我所認識的佔寶校長的老部下中，現在有很多都是著名的校長、特級教師，談起王校長，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感激；他更多的關注學生的成長，與學生不在意間的一次接觸，都會成為他校園演講的題材，他會在一次演講中提到一二十個同學的名字，告訴他們：你做得很好。

　　王校長更多關注的是學校的辦學方向和教育理念。對南師大附中、深圳中學這些學校，他倡導創辦“學術性高中”，培養“優秀的領跑者”，力求做到“讓優秀者更優秀”；創辦深圳科學高中，除了高質量開設國家教育部門規定的課程，他還精心策劃開設了“工程技術”、“未來醫學”、“數字化探究”等諸多的體驗課程，盡可能讓同學們早一點找到學以致用的學習感覺；在新辦的四所漢開書院，針對現今民辦學校學生的實際情況，他設計了豐富多彩的校內校外活動，讓孩子們在各種各樣的活動中獲得成就感，由此而自信自立並轉化為學習的動力，讓每個孩子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成功路徑。

家長開放日答客問

南京漢開書院五周年校慶活動現場

“劍橋夢”獎學游活動

“沁園春 長沙”獎學游活動

“漢開春語”義演義賣活動現場，青海少數民族孩子在漢開拍賣自己手工作品

王校長在義賣現場購買學生自製包

　　五

　　先後數十年的校長經歷，佔寶的辦學業績無須多言，自有他所建立的校園、他的教育理論專著、他所培養的眾多優秀學子為證。在社會上的人們看來，他確實説得上是教育上的傳奇人物，不過在我多年的觀察中，這些傳奇故事有其生成的必然，更多的還是“時勢造英雄”而已，真正的傳奇還在他自身“挖山不止”的努力之中，其中一個小小的側面，就是他堅持多年的校園演講。

　　校長是學校的靈魂所在。一所好的學校，校長是不能在學生心目中缺位的。數十年來，王佔寶一直堅持着他的校園演講，並把演講當作展示自身教育理念、開拓學生知識視野，指導學生探索成長的基本教育方式，當作自己的日常工作之一。開學儀式、國旗之下、主題活動、各類慶典，佔寶都要親力親為參加活動並對師生演講，他的演講形象幾乎成了所在學校特有的標誌，據此形成的演講文稿，就有400多篇。在我有限的視野中，能幾十年堅持不懈這樣做的校長微乎其微，近年來不少校長精心打造畢業典禮上的演講“網紅”形象，與王校長多年來一直堅持的校園演講，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做法。

　　王佔寶多年來一直都是名校校長，毋庸諱言，當今家長與社會要求於名校的，更多的是分數和升學率，因而名校校長對於學生的演講，往往也擺脫不了分數和升學率的困擾。有意思的是，王校長眾多的演講詞中，居然沒有一篇談到分數，他在演講中一直強調，志向、品行、毅力、習慣的養成，遠比分數更重要，學生要通過各方面的修煉，努力成為健全的人，做“時代的領跑者”。

　　通過一次次的演講，他把自己的辦學理念、管理思路、行動方略，“流淌”、“滲透”甚至“灌輸”給周圍的人，在幾千人的盛大儀式上他重點強調、清晰解讀甚至大聲疾呼，面對幾十人的學生社團他也是旁徵博引、諄諄告誡，思想與才華交融，激情與理性碰撞，配之以有趣的故事、幽默的調侃、優雅的趣味，形成了他校園演講獨特的魅力。

　　這樣的校園演講，必然會常存於學校師生的心中，必然會成為師生校園記憶中永久的傳奇。（戎東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