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鄉”:尋訪蘇南農村“第四波”
2021-11-30 12:23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70年代造田,80年代造廠,90年代造城。”1994年,年過七旬的新華社原社長穆青以及原副社長馮健、新華社江蘇分社資深記者袁養和,沿京杭大運河和滬寧鐵路兩側採訪,寫下通訊名篇《蘇南農村第三波》,生動描繪了蘇南地區農村變革的三次浪潮

  27年過去,新華每日電訊記者重訪報道中的部分蘇南故地,尋訪生生不息的蘇南農村新浪潮——“造鄉”:“新型業態之鄉”重在生産方式,“現代田園之鄉”重在生活方式,“陽光治理之鄉”重在治理方式,“共同富裕之鄉”重在分配方式

來源:11月30日《新華每日電訊》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羨菊、趙久龍

 

“重工”亦“重農”

  蘇南,狹義上指江蘇省南部的蘇州、無錫和常州三市管轄地區。這裏是鄉鎮企業的重要發源地,也是當今中國制造業最強勁板塊之一。2020年,蘇州GDP超2萬億元、規模以上工業總産值穩居全國城市前三名,無錫每人平均GDP位居全國萬億級城市之首,常州的先進制造、創新能力實力強勁,昆山、江陰、常熟等地縣域經濟實力名列全國前茅。

  位于江蘇省蘇州市吳江區七都鎮的開弦弓村,因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以該村為樣本所調研著作的《江村經濟》而聞名于世。這是 2020年10月17日,村民在開弦弓村的河道中打撈雜物。新華社記者楊磊攝

  當年報道中提到“成批崛起”的小城鎮,很多已成為小城市,有的成為區域發展新“地標”,不少鄉鎮已改為“街道”。這是城市化帶來的時代印記。

  報道開篇提到,由于入夜燈火璀璨、商店密集、廠房林立,“無錫縣”的普通鄉鎮“堰橋”使外來參觀團以為到了無錫市。如今,無錫縣已撤銷,堰橋鎮劃歸惠山區,2006年成為堰橋街道。

  記者重訪得知,這裏的企業已發展至2200多家,其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超過110家。如今,工業用地緊張,當地正竭力引導低效工業企業退出,加快推進産業轉型升級。

  張家港市塘橋鎮在報道中佔有一席之地。記者重訪了解到,20世紀90年代這裏曾是“羊毛衫之都”,隨處可見開往全國各地的大巴車。此後,經歷了羊毛衫産業外流轉移的陣痛,替代發展了紡織、電子、機電新能源等産業,如今塘橋鎮擁有6家上市公司,迎來重大發展機遇。因為跨長江而來、從南通到上海的高鐵途經,設站于此,當地正在建設“高鐵新區”,規劃智能“智”造區、創新門戶區、文創體驗區和老鎮提升區。

  蘇州鄉村,稻田風光吸引休閒旅遊。(2021年9月1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羨菊攝

  2020年,蘇南各市地區生産總值中的農業佔比數值,蘇州不到1%,無錫剛過1%,常州2.1%。根據2021年蘇南各地發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公告,城鎮常住人口佔比蘇州為81.72%,無錫為82.79%,常州為77.07%,與10年前相比,三市城鎮人口比重增幅均超過10個百分點。

  在重訪過程中,記者也曾抱有不少外界人士持有的念頭:歷經高速前進的工業化、城鎮化,農業會不會消失?是不是看不到村莊?是不是沒有多少農村工作可做?

  然而,事實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蘇南對耕地和鄉村保護,確實曾面臨嚴峻壓力。按國際慣例,土地開發強度的極限值為30%,2013年蘇南有的市已達28%。蘇南各地以強烈的憂患意識遏制土地使用,打響了集約利用土地“保衛戰”。

  行走在蘇南各地,雖然城鎮、城市之間的距離比中西部很多地區要短,但道路兩旁卻隨處可見田野村莊,白墻青瓦,“魚米之鄉”的風採常見。二三産業體量巨大,第一産業比重逐步減少,蘇南對農業的保護、對農村的投入、對農民的保障,卻正在步步升級。

  “上圖入庫、落地到戶”,蘇南劃清城鎮開發邊界以保護耕地,依托雄厚的經濟實力加以保護。蘇州全市劃定保護永久基本農田254萬畝,張家港市對稻田種植發放每畝每年420元生態補償費。無錫全市已投資建設了80多萬畝高標準農田,其中不少獲得“兩個1萬元”投入,即每畝1萬元水利等基礎設施投入、1萬元智慧農業設施投入。

  蘇的繁體字“蘇”為“魚米之鄉”組合。“蘇湖熟、天下足”,記錄著蘇南傳統農業的榮光。蘇南攬平疇沃野,依長江,擁太湖與陽澄湖,自然稟賦優越,鄉村文化底蘊深厚,而今身處人口超2億的長三角地區腹心地帶,農旅消費實力強勁。新發展階段,歷經高速工業化、城鎮化的蘇南,在城鄉統籌和鄉村振興等戰略引導下,對農業的認知和保護,上升到新高度。

  “只會在農村搞工業不算本事。”這句話體現了蘇南基層幹部“重工”後“重農”的觀念升華。對于今天的蘇南而言,農業不是盆景和點綴,而是推進現代化建設不可或缺的一環。

  “在蘇州,農業被認為是珍貴的稀缺資源,承擔著涵養生態、傳承傳統文化、延續田園生活的寶貴功能。”蘇州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金潔認為。

  新華社全媒體採編發係統“資料庫”裏,通訊《蘇南農村第三波》開頭截圖。

造“新型業態之鄉”

  如果對應前面三波中的“造”字,近年來蘇南農村新浪潮,可以用什麼詞來定義?

  重訪中,記者不斷向新農人、基層幹部和專家學者求教這一問題。投身于鄉村一線的他們給予熱烈響應,從不同的角度拋出想法。有的説“造富”,有的説“造智”,有的説“造最美窗口”,有的説“造鄉村文明”……總體而言,“造鄉”是認同度較高、被認為體現了蘇南近年來鄉村建設熱潮和反映蘇南鄉村振興大勢的一個“高頻詞”。

  讓人耳目一新的“新型業態”,正登陸蘇南農村的時代舞臺。這首先體現于農民的生産方式發生了變化。記者訪問了當年報道中“80年代作為蘇南小城鎮建設第一個樣板”的常熟市碧溪鎮。作為20世紀80年代初期農村工業化的重要發源地之一,這裏農民洗腳進廠的生産生活,被形容為“離土不離鄉,進廠不進城,亦工又亦農,集體同富裕”。

  記者在如今碧溪街道了解到的是,相當一部分農民已經搬遷到城鎮或村莊的集中居住點居住,工農職業分工愈發清晰。進入工廠的蘇南農民,雖然很多戶籍還在農村,但事實上已經成為專業工人,基本不再從事農業。

  事實上,務農已成為相對專業的職業。在張家港農業資源豐富的常陰沙現代農業示范園區常北社區,全社區2300名勞動力中,絕大部分進工廠當工人,只有15戶家庭成為種田大戶,耕種集中流轉的農地。務工的年輕人,很多生活在城區或城鎮。

  蘇南農業機械化步伐較快,近年來興起“智慧農業”,更是顛覆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傳統耕種方式。張家港市被列為首批國家數字鄉村試點地區之一,金秋時節,走進常陰沙現代農業示范園區,在通過衛星遙感技術生成的“熱力圖”上,2.5萬余畝水稻長勢一目了然。從發現病蟲害到農業保險數據勘察,過去靠人力,往往滯後,現在能夠即時獲取數據、採取應對措施。有了“數字化”加持,當地特色農産品“觸電上網”,園區農民收入普遍比本市其他地方農民高30%。

  令人驚喜的是,“新型業態”加速城鄉資源融合,形成新經營模式。在無錫市錫山區山聯村小灣裏,有一些空置或利用率不高的農房,水雲居·小灣裏民宿項目負責人姚燕敏以每年每棟2.5萬元租金租下26戶人家的房子,裝修成37間客房。20年租期滿後,農民可以收回房子,也可以續租。這裏吸引了車程約2小時的眾多上海客人,住房常需提前預訂,其經營取得農民、投資者、遊客和村集體“四贏”的局面。

  在蘇州昆山市周莊鎮祁浜村、無錫市惠山區陽山鎮桃源村,記者都見到了這種蓬勃發展的民宿。宜興市宜南山區已經形成“民宿集群”,吳中區約5000農民直接或間接參與民宿産業,吳江區民宿吸引了原在工廠的一批本地、外地青年就業。在這裏,強大的城市消費能力、有志于鄉村發展的投資者和農民的資産、農村的資源形成互補。這種基于城鄉資源自由流動、平等交換的鄉村振興路徑,是對傳統農業思維的突破,是對城鄉融合發展的深化。

  1994年7月22日新華每日電訊刊登《蘇南農村第三波》的頭版版面。

造“現代田園之鄉”

  27年前的報道提到,“吳縣的甪直鎮是這些小城鎮中發展最快的佼佼者”。如今重訪,吳縣大部分已改設吳中區,但甪直鎮的名字沒變,以小橋、流水、老街、深巷構築的古鎮形態沒變,因為緊靠1994年實施啟動的蘇州工業園區,全鎮工業得到了飛躍發展。

  與此同時,這個鎮依托湖泊河流、原始村落,正在建設以鄉村為依托的“國際慢城”。“慢生活”,已成甪直鎮吸引上海、蘇州市民前來休閒的“王牌”。

  本世紀以來,蘇南農村先後實施了新農村建設、城鄉一體化發展、農村人居環境改造等重要舉措。從2017年開始,蘇南各地大力推進彰顯江南水鄉風情的特色田園鄉村建設,普遍規劃特色田園發展片區,派出駐村規劃師,改造農村人居環境,有的打破自然村、行政村和鄉鎮行政籓籬,通過建設優美農村公路把多個村莊連接起來,形成環形風光帶。記者見到了不止一處矗立在村莊、田野當中的“觀光塔”,側面可感受蘇南對田園風光與生活的珍愛。

  1994年刊登新華社通稿《蘇南農村第三波》的人民日報版面。

  蘇南正在構造一種可以稱之為“現代田園之鄉”的生活方式。這不僅體現在甪直鎮為快節奏的都市人提供鄉村“慢生活”的理念,也體現于將現代都市生活引入到鄉村。一些停辦的村辦工廠裝修後不斷冒出的“俱樂部”“咖啡館”“氧吧餐廳”,是鮮明的例證。

  彎彎的小河穿村而過,如箭在弦,開弦弓村因此獲名。但人們更熟悉她另一個名字——江村。舊時江村,農耕、蠶桑業發達,因費孝通先生調研寫下《江村經濟》聞名中外,成為“江村”。就在“費孝通江村紀念館”旁邊,前不久改建農房新開了一家“江村Club”,在此可喝咖啡、品茶、會友。在鄉村茶館喝早茶,到“田園餐吧”喝啤酒,吸引了很多人前往蘇南鄉村休閒度假。

  趕到村外看場露天電影,到集鎮上的書攤租書或新華書店蹭書,到縣文化館參加文藝活動,這是改革開放初期很多人的鄉村體驗。在如今的蘇南農村,鄉村兩級出現“電影院、文化館、圖書館”文化公共設施“三多”現象,鄉村的泥土芳香裏增添了現代文明氣息。

  位于宜興市宜南山區的善卷村,新建一座“鄉村公益影院”。江陰市山泉村老年活動中心設有小劇院,村民可以定期欣賞企業家讚助的評彈、説書表演。

  75歲的村民江同賢説,每逢表演時刻,常有外村的親戚趕來觀看,就像過節一樣。在張家港市塘橋鎮文化館,村民既可以置身多個項目的表演房學習藝術,也可以欣賞少數民族歷史和攝影作品展覽。

  來開弦弓村做村莊規劃的上海設計師張文軒,更喜歡居住在村裏。在他看來,開弦弓村已經不只是具有水鄉、人情之美的傳統村落,而是既能夠使生活節奏慢下來、又富有都市現代氣息的“生活社區”。過去的鄉村建設規劃疏忽了在村居民的公共交流和文化生活,在物質生活豐富之後,鄉村交流成為精神生活的“剛需”,也是年輕人特別盼望的。

  張家港市永聯村的村史館裏,當年“村報”記載了上世紀90年代“造城”進程。(2021年9月4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羨菊攝

造“陽光治理之鄉”

  緊靠長江的無錫江陰市,是當年報道關注的地方。在江陰市璜土村,每個月召開一次村民代表大會,60多位代表對村裏項目建設進行表決,表決器上有讚成、反對和棄權三個按鈕,結果直接顯示在螢幕上,過程也會被記錄。

  回到本世紀頭十年,蘇南一些村莊經歷了一段村務混亂的時期。有的村集體“三資”(資金、資産、資源)管理混亂、集體資産流失、村民來信來訪增加、人心渙散。蘇南各級黨委政府普遍要求村兩委必須強化民主監督,各村集體“三資”管理重大事項,應及時召開村民會議或村民代表會議,實行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

  在江陰市璜土村,村民只要打開電視機,通過村有線電視係統,“大到一項工程、小到一張接待功能表”都在眼前。江陰市山泉村公開村務方式,則是每個季度給村民發一份“村務財務公布表”。從土地使用、設施建設、年終分配,到福利發放、物資採購,山泉村兩委做出的決策,都要由村民選舉産生的99位村民代表研究表決。

  張家港市永聯村建了“村民議事廳”。記者看到,裏面設有200多個座位,中間是村民代表討論公共事務的場所,旁邊眾多座位提供給旁聽村民。廳內墻上還裝有LED屏,方便村民實時收看。近年來,20多項村規民約在這個議事廳討論出爐。在無錫,幾乎每個村莊都辟有專門場所作為村民協商議事之地。

  無錫宜興市鄉村,村民議事機構經常可見。(2021年11月3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羨菊攝

  宜興市張渚鎮五洞村兩委發動村裏的企業經營者和其他人士捐款1118萬元,成立慈善基金,已經惠及全村200多戶家庭,村民向記者直誇這件事“得民心”。村黨總支書記高國榮介紹其中的“經驗之道”,就是村兩委對慈善資金分配不插手,而是由村民代表大會牽頭決定後,報慈善理事會來審批。“透明分配激活了村民們樂心公益的能量。”

  走訪蘇南基層,村部門口除了村兩委的牌子,大多加挂了村“股份經濟合作社”的牌子。記者了解到,蘇南村民對村務公開的關注度高,不僅因為關係切身利益,多在本地就業創業、有時間精力參與村務監督,而且還緣于村集體資産改革激發了他們的“股東意識”。繼上世紀90年代對鄉鎮企業大規模改制,蘇南農村前些年又普遍推行了村集體經濟股份合作制改革。村集體經濟由一度“人人有份、人人沒份”改變為現在“産權清晰、量化到人”。

  實踐證明,推進村務公開的村,都嘗到了發展村級集體經濟、建設和諧村莊的甜頭。山泉村黨委書記李全興告訴記者,租用村裏土地的企業,過去上交費用人情因素重、標準不一樣,自從村裏要求企業上交金額上墻公示後,在未增加一家企業和一分用地的情況下,村級可支配收入比上年增加約一千萬元。璜土村建設8座鄉村旅遊小木屋,市場價要80多萬元,村幹部帶著村裏的工匠幹,花費省了大半。

  積極推進村務公開,推行“陽光治理”,永聯村、山泉村、璜土村、五洞村先後被評上“全國文明村”。璜土村黨委書記錢俊賢表示,“村民信任就會跟著我們幹,村裏有了正氣,就會聚起人氣和財氣。”

造“共同富裕之鄉”

  蘇南農村走向共同富裕鋪下較好基礎,直接得益于遍布城鄉的工業。“無錫縣東升村”出現于當年報道中,其中提到村工業公司42歲的總經理虞培明。在如今更名為無錫市錫山區東港鎮東升村,記者入村找到了已經卸任多年、但仍在關注村務的老虞。

  69歲的他,步伐矯健帶著記者走訪村裏的企業,據他介紹,村轄區企業從1994年8家發展到如今75家,大部分村民在本村工廠就業,一個勞動力一年平均收入10多萬元,一戶家庭如公公婆婆兒子兒媳四人進廠工作,全家一年收入可達40多萬元。“多年來村內沒有一個人犯罪。”他大聲自豪地説。

  因鄉村民宿增收、幸福感滿滿的蘇州市吳中區農民沈國勤。(2021年9月2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羨菊攝

  越來越多的村民從種植和民宿産業中獲取收入。一個桃賣15元,最貴的單價超過100元,在“水蜜桃之鄉”無錫市惠山區陽山鎮,從鮮桃、桃花膠、桃花茶到桃花酒、桃花蜜,桃産品一體化經營業態初顯。2020年,全鎮桃産業鏈總産值超15億元,迎來遊客超200萬人次。吳中區甪直鎮湖浜村村民沈國勤將農房租給民宿企業,一年租金收入7萬元,兩口子在民宿企業打工每月收入合計約7000元。66歲的他興奮告訴記者:“幹到70歲就退休。”

  蘇南農村聚力走向“共同富裕”,也得益于村集體經濟的發達。蘇南是鄉鎮企業的重要發源地,很多村都辦有鄉鎮企業,在經歷了大改制過程後,村集體經濟雖然大多退出了企業,但積累了資産、資金,又由于出租土地或建標準廠房出租從而擁有不少收入。通過多種形式持續運營,很多村集體資産實現了保值增值。

  江蘇全省村均集體經濟經營性收入突破200萬元,消除了18萬元以下低收入村。蘇南多地的村集體收入,明顯高于全省平均水準。2020年,無錫全市村均集體經濟收入達到967萬元,較“十二五”末增長37%;張家港全市162個村村均集體經濟收入達1249萬元,較上年增長12.2%,每年村級股份分紅和惠民福利支出超4億元。

  雄厚的集體經濟實力,為增加村民收入、擴張村民福利,提供了關鍵基礎。江陰市山泉村村級集體收入,從2008年的1750萬元增長到到2020年的7000萬元,村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達8萬元。在化解村級債務4700萬元的同時,村集體凈資産達到6億元。他們用3年時間建成161幢27萬平方米的山泉新村,1250戶村民喜遷新居,並建成社區醫療衛生服務中心、老年活動中心等公共服務設施,村裏還投資1.2億元改造建設污水處理廠。

  村民江同賢給記者開了一份村集體給他發放的長串“福利清單”,包括每年7次逢年過節發放物資、重陽節發放3000元慰問金等。除了從社保領取養老金收入外,他和村民把承包的土地委託給村集體經營管理,每年每人可獲收入約3000元。

  宜興市張渚鎮善卷村為70歲以上老人辦起了公益食堂,村集體補貼大部分支出。年逾八旬的馮秀蘭、馮秀英姐妹告訴記者,免除做飯菜的勞累,還可與老人們交流,是大好事。説到農村老人可以領取標準逐步提升的城鄉居民養老金效果,有的農民笑言:“婆媳矛盾也少了。”

  相對于中西部地區,在蘇南有一項指標出現的頻率很高——各地不僅樂意比地區生産總值、一般公共預算收入、規模以上工業總産值,還互相在比“城鄉居民收入比”,以此作為推進共同富裕的重要衡量之一。

  2020年,江蘇全省城鄉居民收入比縮小到2.19:1,蘇州市為1.889:1,常州市為1.87︰1,無錫市為1.81:1。蘇南對走向共同富裕有著渴求與使命感,在李全興等基層幹部看來,不能“躺倒等幫扶”,共同富裕不是“等靠要”更不是平均主義,而是共商共建同奮鬥,蘇南理應闖出新路。

  觀察蘇南農村在新發展階段“造鄉”的落腳點,可以理解為“新型業態之鄉”重在生産方式,“現代田園之鄉”重在生活方式,“陽光治理之鄉”重在治理方式,“共同富裕之鄉”重在分配方式。

  “蘇南人民的創造令人鼓舞,人們從這裏看到了中國農村的希望。”27年前的報道以此讚嘆結尾。今天,重訪當年報道地,蘇南鄉村的新萌芽、新氣勢,同樣令人鼓舞、振奮。

  這是一片神奇而充滿希望的土地。這裏的改革與創新,不僅出現在工業園、經開區,也同樣誕生于鄉村、田野。這裏不僅産出積體電路、生物醫藥、新能源汽車、物聯網,還産出優質的大米、大閘蟹、現代田園生活和充滿活力的基層治理。

  離産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鄉村振興目標,蘇南無疑還有長路要走。如村級集體經濟實力不均衡,新增長點怎樣挖掘?如何更多關愛外來打工者,使之融入蘇南城鄉發展?如何傳承發揚當年農村改革勇氣,引領鄉村振興走向新境界……這些問題還待破解。

  太湖水闊,長江浪寬。正在涌現的蘇南農村新浪潮,會如何重塑這片土地,帶來怎樣的“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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