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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給別人打工到擁有自己的工廠,阿鏞在東莞奮鬥了17年。工廠剛開始賺錢,他卻又和珠三角千千萬萬的創業者一起,因成本上升焦慮、為訂單減少不安……
昨天 “不管世界上什麼地方下單,都在東莞製造”
9月的東莞,厚街、虎門、太平等工業區到處張貼着空置廠房的招租信息,似乎宣告東莞産業轉移的提速,但在阿鏞看來,“這明擺着好多廠子倒閉了。” 阿鏞本名林子鏞。十幾年前,阿鏞為某國際品牌産品做品質檢查,他的老闆從香港貿易行接單,發往東莞厚街鎮的工廠加工。 隨着越來越多的訂單飛來,厚街、長安、虎門……各類工廠密密麻麻,東莞這些小鎮成了全球響噹噹的加工貿易基地,“不管世界上什麼地方下單,都在東莞製造。” 其間,給阿鏞所在公司加工手袋的工廠也擴至上萬人,工廠邊的一個樓盤被租下幾百間當宿舍,附近整條街的物業全被租來做宿舍、廠房、倉庫等,以及上下游配套的小廠、作坊。一些依附大廠接單的小廠也應運而生,該工業區的服務業、當地居民的生計幾乎都和這家工廠有關。舉個例子,2007年厚街鎮23個村(社區)組集體經營性收入11.2億元,其中廠房物業租賃收入7.99億元,佔經營性總收入的71%。“要是我們都搬走,這裡的老百姓還有生意嗎?”阿鏞説。 2007年,東莞的GDP比1978年增長119倍。換句話説,每天有8.6億元的財富在東莞創造,而八成以上的貢獻來自這些加工貿易企業。
今天 “稻草”越來越沉,加工貿易的空間越來越窄
2004年,阿鏞自己開了工廠。可開廠並不等於賺錢,因為他招不到人。 從2003年起,“民工荒”困擾珠三角。次年東莞首次公開承認缺工30萬人。 “有工人時沒訂單,有訂單時沒工人。”阿鏞簡直要瘋了。此後,東莞工人最低工資標準逐年上升,從當時的四五百元漲到今年的770元。人工成本第一次成為加工貿易最主要的成本,勞動力再也不是“無限供應”。 阿鏞的工廠現在人均工資是包吃包住每月1200元,遠高於政府最低工資指導價。他説,目前最大的開銷是人工,基本佔成本的70%,每月工資支出要70多萬元。“我去年重新裝修了工廠、宿舍,提高了待遇。”民工荒後,以多年從業經驗,阿鏞嗅到訂單減少和成本上升的味道。他請來高級技術管理者,找熟練工人並穩定隊伍,好訂單要靠好技術,如今他不再接低端的單子,轉而為中高檔産品做加工。 2007年年中以來,阿鏞感覺壓力越來越大,“不光是生産危機,而是生存危機了”。 他上周剛下單買一批手袋肩帶襯皮糠,發現價格漲了30%。生産環節幾乎每件東西都在漲,膠水從50元/桶漲到100元,紙箱、五金、線漲了三成。不止這些,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直升到6.8。每一項成本上升猶如最後一根稻草,在加工貿易鏈條,每根稻草都能壓死一家廠。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後,美歐單子直線下跌,而東莞原來每年靠對美出口就賺300億美元,加之東南亞製造業搶單,情況越來越糟。
明天 搬走?“玩不起”;留下?日子難
“光是説轉移,説搬遷,照這水平,搬到哪最後都要被趕走。”阿鏞始終對産業轉移心存疑慮。不過,他認為轉移也好,淘汰也罷,首先是市場的選擇,而非政策的追逼。並且,要淘汰的是産能低下、管理落後、附加值低、工人待遇差的作坊式小廠。像他已投入資金改善工人生産、生活環境,從接大廠轉的訂單,到具備製造中高檔産品能力,建立自己的客戶網絡和接單渠道,應該給個生存空間。假如要搬遷、轉移,阿鏞承認自己“玩不起”。 阿鏞琢磨着通過産業升級進一步提高自己産品的附加值,從而留在東莞,但沒個頭緒:“自主創新對加工貿易意義不大,內銷則要靠政府的知識産權保護。”他説,很多做外銷的賺了大錢,有上億元資産的老闆也曾嘗試過做品牌、做內銷,可做幾年就死了。因為你今天做出樣板,過兩天街上就有一模一樣的東西出來;産品打市場難,很容易給冒牌貨衝垮了。 “加工貿易工廠很被動,我周圍的廠關了一半。”阿鏞估計年底會有更多工廠倒閉,因為到了10月大多數廠能有七成生意就不錯了,大廠不加班、不外派單,可以撐下去,中小廠就不好過。空廠房多起來,厚街房租已降了三成。 未來的日子很難,但阿鏞堅持説:“我不搬走,我的下半生就在東莞了。”17年奮鬥,這個廣州小夥子覺得沒什麼地方比東莞更好,這裡上下游配套齊全,“去韶關、湖南或去越南、印尼都不合適。” 只是,當初的東莞不也是上下游都不齊全嗎?當初引領阿鏞入行的香港人,又何嘗願意遠離家園、四處“轉移”?如今的韶關、英德,會不會是香港、東莞的翻版? 東莞市經貿局副局長羅斌説,加工貿易産值佔東莞工業總産值的80%以上,1.2萬家加工貿易企業的命運直接關乎東莞的經濟社會發展。“為了避免企業大量外遷而造成産業‘空心化’,必須積極支持和推動這些企業‘本土化’,讓他們留下來,並有好的提升和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