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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只是一場互聯網的變革,這是整個商業的變革;這也不只是一場商業的變革,這是整個社會的變革。 “這將改變我們對互聯網以及商業的看法,最重要的是改變我們對自身的文化和社會的看法”。過去十年,世界各地的人們顯示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社會行為:人們集合在一起,共同完成任務,有人甚至分文不取;而這些任務曾經是由某個專業領域的企業僱員完成的。
簡單地説,“眾包就是社會生産”。眾包的出現,始於開源軟體。Linux操作系統的開發證明,一群志趣相投的人能夠創造出比諸如微軟公司等商業巨頭所能夠生産的更好的産品。互聯網的無限連通凸現了這一點:社區比公司更能夠有效地組織起人才資源,一項工作的最好人選就是最想做這個工作的人;而評價一個人工作表現的最好人選,也是他的朋友和同齡人。當然這些人必須有着極大的熱情來持續改進這一産品——只要能創造出人人受益的美好事物,人們就覺得快樂,願意貢獻。那麼,眾包將來到底會有多普遍?“這個星球的上網人群已經超過10億,這些人每天大概有2億到6億小時的空閒時間。”每一個公司,每一個企業家,以及任何有好點子,並知道如何將這個點子付諸實踐的每一人,都有責任讓林林總總的眾包得以實現。
眾包産生的根源和將要發生的影響,是深刻的和深遠的;同時也是互為因果的:
(一)互聯網上的“數字原住民”人數已經大於“數字移民”,人類社會開始進入網絡社會;
(二)集體的智慧勝過少數精英的智慧,“多樣性超越能力”,眾包成為一種新的社會生産方式;
(三)組織方式越來越虛擬化,社會生産的組織形式將是“網絡社區”而不是“傳統公司”。同時,企業和NGO的邊界將越來越模糊;
(四) 互聯網讓這個世界更加平等,眾包不僅與人類的生産技術有關,也意味着一種新的社會文化:自由與平等、創新與創造、生活與生存;
這不是高深的理論。集思廣益(生産)出的産品已經超越了世界頂尖企業創造出的最好的産品。這也解釋了為什麼IBM投入10億美元開發“眾包”。IBM的分析師們了解集體智慧的價值:從Linux操作系統到Fox瀏覽器,網絡經濟的大部分基礎建設都是由自發組織起來的志願者隊伍建立的。現在,這些生産模型正在被廣泛地複製到各個領域,其深遠的影響剛剛開始……
網絡社會中的數字移民和數字原住民
加州伯克利大學著名社會學家曼紐爾 卡斯特曼紐爾在21世紀的開端,用了三卷本的巨作來勾勒《網絡社會的崛起》 。他在1999年寫道:“‘網絡社會’並不是即將出現的一種社會結構,而是我們唯一的社會結構!” ——沒有意識到網絡正在大規模地吸引年輕的“網絡移民”和更年輕的“網絡原住民”、並馬上投身到網絡中的人,將成為這個世界的“網絡貧民”(林永青語)。互聯網不只是一個新的行業,網絡關乎整個商業世界、關乎整個人類社會。如果説每個時代的主流技術等於當時代的社會結構的話,那麼“網絡就是社會!” ——這是“新瓶裝舊酒”,因為“此社會即彼社會”。由於信息技術革命對經濟、文化、社會的發展與影響,戲劇性和結構性地導致了變化。這是技術、社會、經濟、文化與政治之間的相互作用,重新塑造了我們的生活場景。
而“數字移民和數字原住民”的概念,由Mark Prensky在2002年率先提出。“數字原住民”是指從出生開始就生活在“有”互聯網的一代人;而“數字移民”則是指成年後才開始接觸互聯網的一代人。數字移民也許本能地抵觸變化,而數字原住民在社交媒體的影響下長大,長時間在線、用手機拍照、看游戲電影,他們雖然與數字移民居住在“同一個星球”上,卻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他們可以同時做很多事,能隨時和素未謀面的人融洽合作,最重要的是:過去幾代人消費媒體的熱情,現在變成了創造媒體的熱情。這就是眾包的一代,他們完全能夠適應網絡社區取代傳統公司的未來;這場革命將由孩子們發起。
調研公司Pew曾詢問調查對像是否參加過具有“網絡內容創造標誌”的活動:“你是否在某個網頁工作?你是否為別人的網頁做過貢獻?你是否在網上分享原創的藝術作品、相片、故事或者視頻?你是否自行加工處理過網上找來的東西?對於這些問題,大約有超過一半的青少年回答“是”。僅美國一地就有40%(超過900萬)的青少年,從事過這些活動中的至少三項。2005年底,Pew公司還與美國人生活研究項目機構發布了另一份報告,名為“青少年:內容創造者兼消費者”。這項研究採訪了1100位12~17歲的美國青少年。開始並沒有引起注意,但研究的發現非同尋常——“有更多的青少年選擇在網上創造內容,而不僅僅是消費。”
不要問大眾能為你做什麼,問問自己能為大眾做什麼。網絡2.0的經營者們大多意識到了,成功的大眾參與,就是網絡版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最高層次的需要:尊重和自我實現。社會中的人們總是需要滿足一些心理、社會或者情感上的需求。如果這些需求沒有被滿足,他們就不會參與了。這意味着企業必須轉變一般雇傭關係中的思路。如果iStockPhoto建立社區的目的是創造廉價的業餘攝影師勞動力,它可能會失敗。好在創辦人利文斯通的初衷是創造一個網上家園,熱心的人可以在此分享作品,給其他人的作品提提意見;當然,還可能順手賺上幾美金。
大規模的業餘化:“多樣性打敗超人能力”
這是一個“新媒體”時代——此媒體非彼媒體:由非專業人士創造內容。一個孩子製作的廣告,與一個科學家在閒暇時嘗試發明一種新的有機肥料本質上並無不同。相同的力量在發揮作用——廉價的生産成本,大量過剩且分散的天賦和創造力,由一群志同道合又充滿激情的人組成的網絡社區來從事生産。
集體智能是集體認知的一種形式,“蟻群行動起來就像是一個器官裏的各個細胞,在蟻群中發揮作用的就是集體認知”(《虛擬組織》,Ken Thompson)。這也能在人類的選舉中看到:上百萬人的選擇産生一個結果。自20世紀初,社會學、行為心理學、和計算機科學的學者們,都開始研究這一現象。互聯網出現後,集體智能有了更大的應用。但“此大眾非彼大眾”,由於知識、能力和技術的大幅度提升,今天的業餘工作者,已經大大超越了昨天的專業人士。
眾包應用“集體智能”通過三種形式,第一是預測市場。如預測總統競選或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獲勝者,其功能很像證券市場。如:購買哪一種服務、接受哪一種教育、選擇在哪一個行業裏就業、企業要開發哪一種産品,當然也包括要購買哪一支股票……谷歌,微軟,德意志銀行等企業,都採用過預測市場的方式來輔助公司制定戰略。市場比專家更勝一籌,MIT教授托馬斯 馬龍在《工作的未來》中解釋,“其實很簡單,中心計劃人員掌握的信息不如分散的銷售人員掌握的那麼多。”第二是解決問題。需要幫助的人將問題在網絡上公開,問題就會被一些也許身份都無法確定,但可能幫得上忙的人看到。企業的“創新中心”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它擁有分散在各地的14萬名科學家,為世界500強公司解決棘手的研發問題。(《維基經濟學》, Don Tapscott)第三是匯集創意。這類似於網上的BBS,只不過要花幾週時間而非幾個小時。“點子匯”和眾包很像,只是前者對提交內容的要求更為開放。這些點子不是為了解決某個特定的問題,而是用於創新。並不是互聯網實現了眾包,它只是極大的改善了眾包的效果。
眾包植根於一個平等主義原則:每個人都擁有對別人有價值的知識或才華。眾包作為橋梁將“我”和“他人”&&起來。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特質,每個“我”都站在眾包的中心,這不是人類最近百多年來商業社會的思維習慣。——自然創造了人類個體的獨特性,這種獨特性存在於一大群人中時,構成了多樣化。學者和企業家們還發現,我們的差異之和是一種無限強大的力量。17世紀的哲學家蒙田説,“世界上沒有兩個人的意見完全相同,正如兩根頭髮,兩個谷粒都不盡相同。”蒙田辯稱,“我們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我們全然不同”。網絡時代,這更將成為常識和每個人的品牌價值。
另一方面,群體的定義是“一群因共同特點結合在一起的人”。如共同點太多,會削弱集體智能;而集體智能的活躍程度和一群人中多樣化的程度,及人們表達個人意見的能力成正比。多樣化要想戰勝超人能力,必須滿足一些限定條件。首先,這個問題必須真的很難解決。其次,大眾必須具備隨時解決問題的能力。最後,參與者必須來自一個足夠大的人才庫,以確保各種方法都有。另外,他們表達自我個性(即他們局部的“隱性知識”)的能力必須沒有受損。群體的智慧因此勝過其中最聰明的人。
虛擬組織既是公司,更是社區
管理大師德魯克所認為的“下一個社會” ,“既是一個知識社會,也是一個組織社會,因為只有通過組織化的實踐,知識才能夠産生效用。而且,這個知識社會中的企業更像一個社會化和網絡化的非盈利機構。”(德魯克,《變化中的管理界》,1982)眾包的實踐,驗證了德魯克20多年前的預見:其一、眾包的知識組織也是一種類學術機構。同樣早在1983年,MIT的電腦專家理查德 斯托曼就決定一個人對蓋茨開創的軟體工業宣戰,他還為黑客團體模糊的偏好下了“專業團體”的定義。“這是偉大革命的第一槍,但在當時幾乎沒有人聽到”。其二、就是本節的主題:組織更像一個個NGO和社區,而不是公司。
不要想當然地認為公司制就是人類最好的生産方式。管理大師查爾斯 漢迪也認為,“公司制不過是人類社會近150年來選擇的一種生産方式”。(《思想者》,查爾斯 漢迪)就在撰寫此文前一星期,筆者收到了IBM(中國)公司的一個會議邀請——這一家全球最大規模傳統企業的工作人員在電話的另一端問道:“您企業目前的人員規模有多大?”我半玩笑、半認真地回答:“所有的網站社區參與者,都是價值中國網的供應商,我們甚至將用戶變成了企業股東,我們的規模比IBM更大。”
“當眾包和互聯網結合的時候,它的核心就不只是技術了。分工沒有改變,只是更虛擬了。” ——組織的虛擬化,其實早就開始了。以往的一種組織虛擬化,叫做“外包”——外包,是由企業將非核心的服務交由另一個企業來完成;而眾包走得更遠,甚至將核心業務交由組織外的個人或一個團體來完成。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VISA信用卡:這家世界最大的公司,其實是一家虛擬企業。迪伊?霍克,VISA的創始人及CEO,於1992年被美國《金錢》雜誌評為“過去25年間最能改變人們生活方式的八大人物”之一。他非凡的商業思想使VISA成為了一家由所有信用卡持有者共同擁有的虛擬企業。迪伊認為:商業和金錢並不是人們生活的全部;應當盡力地消除企業內部的等級制;企業要與用戶共同經營、擁有;要建立商業生態系統;用東方的整體論、而非西方的還原論來思考商業;研究虛擬組織中的複雜性科學等等。——不知是不是巧合,VISA公司成立於1969年,與互聯網在同一年誕生!
再考察幾個今天的案例。你一定認為YouTube是一個非常小的公司,辦公地點在加利福尼亞聖布魯諾一個不起眼的辦公樓的三層。被Google收購前僅有67名僱員。另一方面看,它也是一家非常大的公司——在被Google收購時,YouTube成立了不到5年,價值16.5億美元;而同時期被新聞集團收購的百年企業道琼斯公司,也不過是60億美元的估值。“傳統地”看,這個數字不合情理,但YouTube不是傳統公司。——被Google看中的並非是不起眼的辦公室和技術,而是在YouTube上拍攝和上傳視頻的上百萬用戶,和他們為網站帶來的流量。被看中的是社區!——以社區為主要資産的企業還有:Facebook大約有700名僱員,這對於一家被微軟估價150億美元的公司來説,可謂人員精簡;2007年初,維基百科只雇傭了5個人;而大英百科全書,則是由超過4000名支付報酬的參與者和100名全職編輯完成的。(這些例子中,社區都取代了公司。傳統企業不會很快消失,但它的統治地位已受到威脅。)互聯網改變了做生意的方式,也改變了公司的本質。管理學者托馬斯 馬龍為此提供了佐證:今天的許多行業中,公司的平均規模正在變小——這説明由互聯網帶來的效率迅速降低了交易成本。(我認為,尼格羅龐蒂的説法更準確:“公司同時在既變小、又變大”。)
消費者也不會在真空中創新,他們形成了“用戶創新社區”。社區有一個重要功能:為志同道合的人們提供社交場所。但用戶之所以能在社區中更好的創新,最重要的原因是社區的構架為創新者提供了很多有利條件:創新者可以通過IM,電子郵件,以及BBS的帖子互相交流,互相協作;工作中,社區成員利用工具改進、評估、整合工作,而這些工具大多數也是他們自己開發的。這就像互相協作的各種社會團體或合作公司。為了讓社區更有效率,成員們要遵守一個公認的社交規則:免費公開自己的創新內容,改進他人的創新內容, 放棄相應的私有利益。
那麼社區是如何激勵(如何不是“管理”的話)大量的長期參與者呢?哈佛大學的約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