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記者的手記:南海巡航執法十日行
    2010-06-03    作者:記者 龍勝東/曾母暗沙報道    來源:經濟參考報

    近年來,中國面臨的海洋問題日益突出,主要體現在島礁被侵佔、海域被分割、資源被掠奪、開發被阻撓等四個方面,南海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就有可能從和平之海演變為危機之海,變成“麻煩之海”、“災難之海”

  4月14日:我趕往廣州參加南海巡航執法任務

  李立新帶頭唱起了《我愛祖國的藍天》、《我愛這藍色的海洋》等熱情洋溢的歌曲。我們被歌聲深深地感染著,心中充滿激情和使命感,我們的心早已隨著歌聲飛向大海,飛向祖國的最南端——曾母暗沙。

  國家海洋局南海分局局長兼此次巡航執法編隊指揮員李立新是這次巡航執法隊伍的總指揮。
  他説,近年來,中國面臨的海洋問題日益突出,主要體現在島礁被侵佔、海域被分割、資源被掠奪、開發被阻撓等4個方面,南海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就有可能從和平之海演變為危機之海,變成“麻煩之海”、“災難之海”。在此情況下,如何發揮中國海監“一盾雙維”的作用,既維權又維穩,就顯得尤其重要。
  一般人對中國海監不太了解,它主要實行四級管理體制,由中國海監總隊、中國海監海區總隊、中國海監沿海省區市總隊、地(市)支隊和縣級大隊組成,指揮係統完備,規章制度完善,擁有一係列先進的海上執法裝備和較為完善的技術支撐係統,建有專門的常設指揮體係,能夠實現遠端可視化指揮,具有覆蓋我國全部管轄海域、同時應對多起海上突發性權益事件的能力。
  為了順利完成此次巡航執法任務,我們成立了一個編隊——由中國海監81船、83船和B-7112直升機組成。“我們將在海上航行10天。在遠離祖國大陸的南海上,希望大家一切行動聽指揮,同舟共濟。”説完,李立新帶頭唱起了《我愛祖國的藍天》、《我愛這藍色的海洋》等熱情洋溢的歌曲。我們被歌聲深深地感染著,心中充滿激情和使命感,我們的心早已隨著歌聲飛向大海,飛向祖國的最南端——曾母暗沙。

  4月15日:風雨中起航

  在船艙裏安頓好之後,我滿懷好奇地到處“探險”。這是我平生登上的最大的船,很有點“泰坦尼克”的味道,在裏面鑽來鑽去,稍不注意就陷入“迷宮”。

  4月15日清晨,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氣溫驟降了10來度。碼頭上本來安排了隆重的起航儀式,由于雨下得瀟瀟灑灑,風刮得冷冷嗦嗦,儀式只好從簡。中國海監的同志們告訴我,出航前趕上下雨,是一件很吉利的事,“風調雨順”。
  簡樸莊重的儀式過後,帶著祖國和人民的重托,我們在風雨中起航了。
  我懷著興奮和激動登上了中國海監83船。
  它是中國海監的旗艦,在海洋行政執法、海洋科考等方面功勳卓著,多次被共青團中央、國家海洋局授予“全國青年文明號”稱號。船長98米,型寬152米,型深7.8米,排水量3980噸,最大航速18節,續航力1萬海裏,自持力60天,床位80個,是我國目前設備最先進、動能最強大的公務船舶。
  在船艙裏安頓好之後,我滿懷好奇地到處“探險”。這是我平生登上的最大的船,很有點“泰坦尼克”的味道,在裏面鑽來鑽去,稍不注意就陷入“迷宮”。
  駛出珠江口以後,正趕上八級大風和3米高的中浪,船搖晃得厲害,我急忙回到艙內,由于站立不穩,只好踉踉蹌蹌地扶住床沿,把早就帶在身上的防止暈船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心裏忐忑不安,默默地祈禱:大海啊,保佑我吧,千萬別讓我暈船。
  到了晚上,船顛簸得更加厲害了:杯盤在桌子上演奏著交響樂,而塑膠桶和行李箱則在地上上演乾坤大擲移,我們躺在床上,像是翻烙餅,胸口堵得慌,煞是難受,根本無法入睡,迷迷糊糊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4月17日:終于在南海中看到了第一個島

  4月17日上午10點左右,經過兩天兩夜的航行,我們終于在南海中看到了第一個島:中沙群島中唯一露出水面的島——黃岩島,國際上稱之為斯卡伯勒淺灘,距菲律賓蘇比克港約100海裏。

  其時我正在船艙裏休息,突然聽到廣播通知:黃岩島到了,請大家到駕駛艙來。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來到甲板上,一邊用眼睛技索大海,一邊大聲問:黃岩島在哪裏?有人回答説:在那裏,那就是。我還是沒看見。這時南海分局的徐志良同志指著遠處説:你看見那邊的浪花了嗎?我説:看見了。他説:那就是黃岩島。我糊涂了。徐志良解釋説:在南海上,許多島礁是藏在水下的,只有低潮時才露出來,黃岩島實際上是礁,露出水面的部分很少,我們只能根據海水的顏色來判斷,你看,水淺的地方顏色就淺,而有浪花的地方説明那裏有礁石露出來。我這才恍然大悟。
  按照計劃安排,我們沿黃岩島繞行一周。由于離黃岩島越來越近,最近時只有1海裏左右,所以島上的情況看得越來越清楚。我放眼望去,只見島內瀉湖上布滿了菲律賓漁船,大的約有三十來艘,小的則有五、六十艘,來回穿梭,顯得熱鬧而繁忙。
  李立新説,這塊區域尚未發現油氣資源,主要是漁業資源,漁民們主要是靠垂釣,但撒網捕魚不行,因為地形太復雜,魚群也不集中。以前我們的漁民也來此捕魚,但遭到菲律賓方面驅趕。
  別看黃岩島風和日麗,千帆競發,其實這裏是颱風口,海上風暴十分了得,不適宜居住,但可以建前沿氣象觀測站。黃岩島距菲律賓首都馬尼拉不到200海裏,菲律賓于2009年3月頒布法律宣稱對黃岩島及其附近海域擁有主權,但迫于各方面壓力,尚未在礁盤上建大型設施。
  李立新説,黃岩島西南部有個缺口,經過改造,可以建成優良港口,停留大型艦船。由于黃岩島位于我國海疆第一島鏈,軍事戰略意義尤其突出,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潛艇基地。

  4月18日:見到第一個由中國軍隊駐守的島礁

  4月18日中午,我們抵達美濟礁,這是我們沿途看到的第一個由中國自己軍隊駐守的島礁。連日來,在南海這片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的海域裏,大家看到的都是被人家侵佔的島礁,心情十分鬱悶,而這時看到了由自己人駐守的島礁,頓時有了點揚眉吐氣的感覺。
  遠遠看去,關濟礁上有一座四方形的建築平臺,主體為兩層樓,上面赫然飄著鮮艷的五星紅旗,還能看見衛星天線。
  令人驚喜的是,我們人還未到,就聽見了駐礁官兵的高頻問候,這是我們在海上航行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聽見祖國親人的聲音,大家你問我答,互致問候和敬意,甭提有多興奮了。

  4月19日:馬來西亞出動一艘軍艦跟蹤我船

  4月19日上午8時,巡航執法編隊抵達彈丸礁。該礁于1979年被馬來西亞佔領。1994年,馬來西亞宣布在礁上開發旅遊,建設機場,每年吸引大量遊客。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這一島礁,我就聽到馬來西亞海軍的高頻喊話。我方則明確宣示:“我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海監執法船,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管轄海域定期巡航執法。”
  19日下午,馬來西亞出動一艘軍艦跟蹤我船約40分鐘並不停喊話,説什麼我們已經進入馬來西亞管轄海域,須立即離開。該軍艦還企圖同我船並駕齊驅,強迫我們離開該區域。但我們態度堅決,明確告訴對方這是中國管轄海域,加之我海監船體形較大,對方不敢貿然靠近,最後只好放棄跟蹤。
  晚10時,我們慢慢駛近馬來西亞在南康暗沙的油氣田。只見10來個鑽井平臺呈圓弧形分布,綿延一二十海裏,聳立在我南海海域,每座平臺都燈火輝煌,猶如一座座海上宮殿,十分扎眼。

  4月20日:生命中最大的榮耀——在曾母暗沙投放主權碑

  隨著南海南部豐富的油氣資源的發現和戰略地位的凸顯,特別是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制定,周邊國家紛紛染指。當前,我國在南海的海洋權益受到了巨大挑戰,其中爭議最大、形勢最為嚴峻的就是南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
  中國海監83船的同志們説,在南海投放主權碑是中國海監巡航執法、宣示主權、展示存在的最重要方式之一。

  4月20日對我來説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因為就在這一天,我們要在祖國最南端,在曾母暗沙,代表全體中國人民,莊嚴投放中國主權碑,這將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榮耀,最大的驕傲。
  清晨6點,天剛濛濛亮,大家就迫不及待地三五成群來到甲板上。顯然是因為太激動興奮的緣故,大家頭天晚上並沒有睡好覺。
  此時的曾母暗沙風平浪靜,在晨曦的輝映下波光粼粼。
  中國海監的資料顯示,曾母暗沙是典型的珊瑚礁,礁盤面積約為2.12平方公里,形如紡錘。珊瑚礁藏在水下,平時從水面上是看不見的。但這裏水很淺,最淺處只有17.5米,所以在一般情況下,都顯得很平靜。
  指揮員李立新説,之所以選擇在曾母暗沙投放主權碑,是因為它是我國宣示的領土的最南端,距離廣東陸地1900公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他説,曾母暗沙位于北緯3度58分、東經112度17分,是中國最靠近馬六甲海峽的海區,與馬來西亞、文菜、印度尼西亞、新加坡等國距離較近,是戰略要地,無論維護中國南海通道或者印度洋通道,還是未來我國收復經營南沙有關島礁,這裏都是必爭之地也。
  南沙群島自古就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但是,隨著南海南部豐富的油氣資源的發現和戰咯地位的凸顯,特別是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制定,周邊國家紛紛染指。當前,我國在南海的海洋權益受到了巨大挑戰,其中爭議最大、形勢最為嚴峻的就是南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截至目前,越南己侵佔我島礁29個,菲律賓侵佔9個,馬來西亞侵佔5個,而我國包括臺灣在內只駐守8個島礁。南海的海洋權益維護,是目前我國最大、最艱巨的海洋維權任務之一,也是進入新世紀以來,我海洋工作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早上7點整,由中國海監81船、83船和7112直升機組成的巡航執法編隊汽笛長鳴,莊嚴的時刻終于到了!
  在嘹亮的國歌聲中,在全體人員的注目下,四名身穿制服的中國海監隊員,抬著沉甸甸的中國主權碑,在兩位武裝隊員的護衛下,走向甲板左舷處,投放下去。

  4月21日-23日:島礁衛士們,你們辛苦了

  補給是一個月送一次,就是蔬菜奇缺,每次送去的蔬菜一個星期就吃完了。官兵們自己也種植些蔬菜,但數量有限。土是官兵們從祖國大陸一袋一袋背過來的,遠遠望去,“軍營”裏有幾棵樹,他們都是官兵們自己種的。

    聳立在我國南海海域的馬來西亞鑽井平臺。本版照片均為記者龍勝東攝

  4月21日中午12點,我們抵達永署礁附近,並通過直升機給我駐礁官兵送去水果、蔬菜、書籍等慰問品,還發去了慰問電。
  據李立新介紹,這個駐點是我在1987年應國際氣象組織要求、作為當年第一號任務建設的,是我在南海南部最大基地,統管美濟礁等6個基地,上面有我海軍官兵常年駐守。原來是一年一輪換,但由于條件艱苦,後來改為半年,再後來改為3個月。
  據中國海監的同志們介紹,駐守在我南海各島礁上的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優秀官兵,他們思想品質和業務能力都很過硬,心理素質尤其良好,因為島礁上面積小,基本與外界隔離,沒有電視看,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最難耐的是寂寞。
  永署礁上的建築現為第二代。最初為竹頂結構,後來是石堡,現在是鋼筋水泥結構,生活條件大為改觀,可以跟家裏人隨時電話聯繫。但補給還是一個月送一次,蔬菜奇缺,每次送去的蔬菜一個星期就吃完了。官兵們自己也種植些蔬菜,但數量有限。土是官兵們從祖國大陸一袋一袋背過來的,遠遠望去,“軍營”裏有幾棵樹,他們都是官兵們自己種的。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礁上矗立的幾個大字:“祖國萬歲”,在離祖國萬裏之遙的地方,看到這樣的字眼,讓人倍感親切和溫暖。 
  從地理上看,永署礁的戰略位置相當重要,可以輻射整個南部海域,礁盤長12公里左右,可以建設飛機跑道。其海洋氣象觀測條件史是得天獨厚。
  4月23日早上,我們抵達琛航島,我軍有一個營駐守在這裏。它是永署礁中最大的島之一。與馬歡、費信等島礁不同,琛航島的命名不是為了紀念某個人,而是為了紀念清朝末年到過此島的“琛航艦”。
  琛航島西北角和東北角曾有漁民建有兩座小石廟,供奉著明代龍泉窯觀音像,所以,可以推斷,從明朝開始我國就有漁民前來捕魚了。
  島上林木茂密,以羊角樹為主,樹千上爬滿了藤本植物,如濱海牽牛花等。我們也看到許多椰子樹,樹上果實累累。5採航島面積約0.43平方公里,碼頭航道很好,能停靠四五千噸級的船只,我們中國海監83船就直接開了進來。
  深航島曾一度被外國入侵者侵佔:1932年法國派兵佔領,1956年越南又出兵佔領。1974年1月,我對越展開自衛還擊戰,收回該島,但犧牲了不少英勇的將士。而我們此次來的主要目的,首先是憑吊長眠在此的革命英烈們,其次是給駐島官兵送些蔬菜水果。
  我們登島的時候正是炎炎烈日當頭,天氣很熱。我們排隊來到島中央的革命烈士紀念碑前,每人秉香三鞠躬,並燃放鞭炮,以祭奠為捍衛祖國疆土而獻出寶貴生命的將士們。

  4月24日:寧靜的背後是看不見的硝煙

  4月23日晚,我們抵達北部灣口,看到不少越南鑽井船和護衛船。當我們從旁經過時,越方船只立即逼上來跟蹤,企圖迫使我船改變航向。李立新説,這個開採區正好位于中越邊境劃線延長線以東,看來越方的意圖是要逐步往東發展,蠶食我領土。
  4月24日中午,我們經過10天巡航,抵達海南省的三亞。下船上岸以後,我轉過身來,久久凝視著面前的這片大海。此刻的大海顯得祥和而寧靜,但我知道,在這寧靜的背後,是看不見的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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