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民消費更傾向于“眼見為實”，圖為在上海一家超市精挑細選的消費者。新華社記者  張明  攝

    誇張的廣告語言，長時間滾動的播出方式，如今一些衛視臺播放的電視購物廣告令許多城裏的觀眾感到厭煩，但這些廣告産品通過打出“高科技”、“公司回饋”等賣點卻能頻頻抓住農民的目光。吉林省消費者協會近日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在過去兩個季度裏，農民投訴電視直銷廣告佔投訴總數的比例從20%上升到50%，農民逐漸成了虛假電視購物廣告的受害主體。經銷商通過電視臺打出廣告，之後利用中國郵政郵遞到農民手中。有關專家表示，電視臺、郵政局已經變相成為騙子企業的“幫兇”，此事應引起國家相關部門關注。

    “電視手機”化身5貼“面膜”

    宋玉有是吉林省遼源市東豐縣那丹伯鎮建國村農民，這幾年在村裏承包了200多畝魚塘，加上幾畝地，家裏年收入超過10萬元。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老宋對科技産品的喜愛程度絲毫不亞于年輕人。此外他每天晚上要看魚塘，看不到電視枯燥難熬。老宋説，今年4月，他在某電視臺看到一則手機廣告，稱公司正在推廣一款三星電視手機，不僅能免費看電視，還能上網，這可把老宋樂壞了。撥通該北京區號的訂購電話後，老宋還收到意外之喜———銷售人員説，老宋是當日撥打電話的前50名觀眾，享受特惠：原價3000多元的手機，他只需交納398元保險費和郵費，即可拿到手機。
    幾天後，老宋跟同村好友李春山一同來到那丹伯鎮郵局。“當拿到包裹時，發現包裝箱不小，就是手感很輕。”由于公司規定貨到付款，老宋只有把錢支付給郵局後才能提貨。因此只好先把錢給了郵局工作人員。
    出了郵局，老宋和老李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打開包裹後傻了眼：箱子裏只有一個類似手機外包裝大小的“大長今”面膜包裝盒，內裝5片面膜。
    老宋當即撥打了此前的訂購電話，對方表示“工作失誤，立即郵寄手機”。“那個叫王琦的工作人員説，這面膜是贈送給我夫人的。”讓老宋哭笑不得。
    幾天後當老宋再次撥打訂購電話時，已經無人接聽，而那位叫王琦的工作人員手機也已停機。此後，老宋找到了那家電視臺和當地市工商局，但都沒有結果。幾個月過去了，至今老宋都沒見到手機的身影。此後，他將此事反映到了吉林省省長熱線。
    記者見到老宋時，他已經把包裝箱和面膜扔了。“這個面膜我家都沒人敢使，怕是假的，”老宋很無奈，“這400塊錢並不算多，但就覺得這事憋氣。”在採訪結束時，老宋一再向記者表示，錢能不能追回來不重要，主要是想提醒其他農民別再上當了。
    跟老宋一樣，剛滿20歲的黃飛虎也是虛假電視廣告的受害者。
    來自長春周邊的農村地區小黃，2008年底他到長春市內一家外資公司做貨車司機，每月有兩千多元的收入。小黃平時好趕時髦，很早就想買條金項鍊。可是動輒數千元的價格，讓他這個剛進城的年青人消費起來有些吃力。前不久，國內某衛視播出的一則黃金項鍊購物廣告，讓他喜上眉梢：20克金項鍊498元，廠家直銷價，限售100條……小黃立刻撥通購物熱線。
    金項鍊通過快遞郵到後，小黃上秤稱了一下，重量竟多了兩克。這條22克重“金項鍊”，令小黃有些飄飄然。然而，到第四天時，項鍊上的金色就不見了。
    小黃告訴記者，此前他是偶然在一天晚上10點看到這則廣告的，該廣告重復播出半個小時。“當時一對男女主持人互相吹捧，説這款項鍊的材質比黃金堅硬，成色更足。因為這樣我才買的。”小黃説，事後他再次撥打銷售電話，對方一聽説“有品質問題”，立即挂斷電話。無奈，小黃把情況反映到長春市消費者協會。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從2008年以來，富裕起來的農民逐漸成為虛假電視廣告的受騙主體。

    資訊不對稱是農民受騙主要原因

    與農村地區消費群體相比，城鎮消費者接觸電視廣告早一些。1998年，國內電視購物開始興起。當時商品大多集中在增高、治療近視等保健品方面。十幾年來，國內有關電視購物欺騙消費者事件頻頻被媒體曝光，而各地消費者協會受理有關電視購物的投訴量始終居高不下，並呈現不斷攀升態勢。盡管近些年來，每年“315”消費者權益日當天，工商部門都會向消費者作出相關警示，但這些做法大多治標不治本。
    隨著中央加大對“三農”的扶持力度，農民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用農民的話説，“國家政策好了，手裏有閒錢也敢花錢了。”
    長春市民劉彬告訴記者：“現在打開電視只要是購物廣告，我馬上換臺。”經過多年的“洗禮”，城鎮消費者對電視購物廣告已經有了防禦抵抗力，不會輕易受騙。而對于農村消費者來説，這還是個新鮮事物，因此給許多通過電視購物來“行騙”的公司以可乘之機。
    “從統計數據看，現在城鎮消費者對電視購物廣告受騙幾率呈下降趨勢，卻逐步向農村消費群體蔓延。”吉林省消費者協會宣傳教育中心主任宗守運説，“資訊不對稱，是農民上當受騙的主要原因。”
    大多數受騙的消費者都具備基本的是非判斷能力。但為何卻能上虛假電視購物廣告的當？一個不容忽視的前提是：電視廣告的誘惑性。在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如今的電視購物廣告，制作水準相當精良，包裝考究，可以最大限度地激發消費者的購買欲，讓人收看到廣告後情不自禁地抓起話筒，生怕電話打遲了錯過良機。
    宗守運表示，廣告語是廣告包裝的重要一環，也是基本功。在電視購物的廣告語中，“回報社會，感恩大行動”、“限量發售”、“全球價格底線”等已逐漸過時，新一代激情洋溢的廣告語已經比比皆是。
    在實際操作中，不法電視購物企業為了逃脫責任，大多“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撈一把就溜”的戰術，為了讓自己得手後可迅速脫身，他們在廣告畫面及銷售過程中，除了訂購電話外，一般都不標注售後服務電話和公司名稱和具體地址，甚至在郵寄給客戶的包裹上，也沒有這些資訊，更沒有商品規格、保修等詳細資料。有的幹脆編造名稱如“電視購物總公司”、“電視購物總臺”。
    此外，一些直銷商為規避商品的“三包”責任，一般在甲地做廣告，在乙地生産加工，在丙地進行倉儲。訂購、送貨、生産不在同一地點而且跨省市，使消費者出現問題進行投訴時，造成相關部門無法搜尋。
    以吉林省遼源市東豐縣農民宋玉有的經歷為例，他收到的從河北廊坊發出的郵包，除了北京庫臺雍嘉公司這幾個字外，包裹上沒有任何其他資訊。因此，消費者要維權，就只能找到訂購電話，這樣消費者變得很被動。尤其是在一些農村地區，農民在被騙後更是投訴無門。
    消費者特別是農村消費群體，如何維權才能變得主動呢？

    築好“電視”“郵局”兩道堤壩

    由于中國郵政集團公司的網絡覆蓋遠高于其他國內中小快遞公司，因此對于農村地區的消費者，騙子公司都選擇中國郵政快遞向農民郵寄。
    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郵政部門代收貨款業務讓不法姦商鑽了空子，這一點，中國郵政集團公司也意識到了。從今年開始，取消先付款後交貨制度，允許開箱驗貨的重大舉措在國內6個省份開始試行。
    有關專家表示，此舉增加了消費者電視購物的安全係數，應該逐漸在國內其他省份推廣。宗守運説，允許開箱驗貨是消費者防范欺詐的一種非常有效的方法。這無疑是為防禦騙子公司欺騙消費者行為築上一道堤壩。
    整治虛假電視購物廣告，要從“媒體”這個源頭抓起：實行“媒體問責制”。宗守運説，“今後國家應出臺明確規定，一旦哪家媒體播出虛假廣告欺騙消費者，就由該媒體承擔一切後果。”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第五章第37條規定：利用廣告對商品進行虛假宣傳的，對負有責任的廣告經營者、廣告發布者進行罰款處理，情節嚴重的，應依法停止其廣告業務，並追求相關行事責任。此外，該法中明確規定了廣告審查制度。
    宗守運表示，當前虛假電視廣告猖獗，是典型的“無視國法，有法不依”。他建議，有關部門應當直接針對電視、網絡購物等新興購物方式直接出臺相關行政規章、法規。之後要進行嚴格執法，而不能僅當成一種口號。“市場經濟就是法制經濟，執法如果不到位，法律也就成了擺設。”
    電視購物本身沒有錯。在當今社會資訊發達情況下，電視購物被稱為繼零售、超市之後的第三次銷售革命，在世界范圍內獲得巨大成功。有關數據顯示，最近幾年，美國的電視購物營業額都超過900億美元，約佔全國零售總額的8%；在亞洲的韓國，電視購物佔到全社會商品零售額的10%以上，而我國所佔比例只有0.15%。
    差距如此大，一方面，因為我國電視購物業在國內起步較晚，市場不夠成熟；另一方面，電視購物方式在我國存在嚴重的行業信任危機。有關統計顯示，2000年，國內有電視購物公司1000多家，但到2008年，公司數量降到300家，行業收入也大幅縮水，電視購物的市場份額僅僅佔到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0.11%。有關專家表示，如果能重獲消費者信任，特別是獲得廣大具備一定購買力的農民消費群體支援，電視購物行業存在巨大的成長空間。
    針對電視購物廣告面臨的誠信問題，中消協副秘書長武高漢曾多次呼吁，應盡快對電視購物廣告和購物企業提高“準入門檻”，引入事先資質審查，選擇經營規模大、沒有劣跡的企業，控制商品品質源頭，防止其不健康發展。
    對于電視購物公司的市場準入、事後追究，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應做出嚴格細致的規定。長春市消費者協會副秘書長鐘萍表示，如果以欺騙手段銷售商品，就讓其付出慘重代價，騙子公司自然會消失。
    一些國內專家表示，國內第一大網購平臺淘寶網成立之初，就採用了信用評價體係、第三方支付工具支付寶來提高網絡購物的信用度。可以將該模式引入電視購物。
    此外，他建議農村各級政府部門應及時對農民進行宣傳教育，通過消費警示和提示，提醒消費者謹慎選擇、避免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