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今年1月15日,餘額寶的資産規模已超過2500億人民幣,用戶數超過4900萬。讓人驚奇的不僅僅是上面的數字,背後隱含的變化速度更讓人瞠目。因為就在去年12月31日,餘額寶的規模為1853億元。而目前我國整體貨幣基金市場的規模也就在3600億元人民幣左右。
在本質上,餘額寶就是一種貨幣基金,各種“網絡&&+貨幣基金”的野蠻成長的增速自然引發了各方廣泛關注和議論。大家不僅擔心這種互聯網金融的盈利模式隨着規模的增加而碰上潛在的“天花板”,更多的爭議在於這種産品出現對於我國商業銀行體系乃至整個金融體系系統風險的影響。央視主播鈕文新早幾天在微博上針對餘額寶的一系列堪稱“尖銳”的批評則將這種爭議徹底引爆。鈕文新的主要觀點是:餘額寶抬高了整個中國實體經濟、也就是最終的貸款客戶的成本,而這一成本最終會轉嫁到每個人身上;餘額寶是趴在銀行身上的“吸血鬼”,典型的“金融寄生蟲”;日本同樣是高儲蓄國家,但卻不允許餘額寶的出現。他為此呼籲監管者“取締餘額寶”。
對於鈕文新的這些觀點,筆者很難認同。
餘額寶有沒有自身的風險因素呢?答案是肯定的。在金融世界裏,首要法則是收益和風險的對等與匹配。“世上不會有免費午餐”恐怕是對於這條法則最為耳熟能詳的大眾化解讀。筆者認為,餘額寶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對投資者的風險教育遠遠落後於其客戶數增長和資金規模擴張的速度。太多的支付寶的投資人在連什麼是貨幣基金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將資金轉入餘額寶。但互聯網時代的技術的便捷,並不能替代風險警示,當普通投資人認為餘額寶和銀行存款無本質差異只不過有更高收益時,潛在的風險也就出現了。事實上,不僅餘額寶,其他各種“寶”在市場推薦之時,最為醒目賣點就是産品可提供的年化收益率是銀行活期存款利率的10多倍。卻只字未提其風險水平和銀行活期存款的區別。儘管貨幣基金的風險確實很低,但將這種風險與銀行存款劃等號,卻會極大地誤導投資者。美國貨幣基金市場發展的歷史就給我們剖析這種潛在風險因素提供了一個鮮活的樣本。
在次貸危機前,美國也曾有類似餘額寶的在互聯網銷售的貨幣基金。美國的貨幣基金從政策放開到2008年已發展到3.75萬億美元規模。在美國,也有很多投資人也會把貨幣基金(money
market mutual fund)和貨幣市場賬戶(money market
account)混為一談。而在2008年前,兩者確實沒有什麼投資風險收益上的本質區別,都投資於貨幣市場基金,屬於投資而非存款。唯一的區別是貨幣市場賬戶由銀行提供,必須在銀行開戶,而貨幣基金則是獨立的投資公司,可在任何券商的投資賬戶內購買。但當危機來臨之時,關鍵性的區別頓時顯現,由於貨幣基金並非存款,因此不受聯邦存款保險的保護,流動性頓時枯竭,很多美國貨幣基金不再對投資人“保本”,恐慌來臨之時,貨幣基金的流動性幾乎“冰凍”。等貨幣基金的投資人認識到這冰冷的現實之時,已很難全身而退了。再加上美國金融危機之後執行的超低利率政策,大量貨幣基金被迫清盤,這一市場在美國目前已幾近消亡。
因此,今天當筆者看到以各種“寶”為代言的中國式貨幣基金提供的從6%到8%的高收益率吸引着大量投資人趨之若鶩之時,眼前總也擺不脫美國2008年次貸危機之前貨幣市場基金人氣旺盛的那個場景。
直到現在,我國的商業銀行體系也沒有推出自己的存款保險制度。中國政府實際上在為商業銀行提供隱形的全額擔保。正是由於長期以來的這種政府隱性擔保,使得絕大多數投資人毫不擔心存款的安全,甚至在2001年四大國有銀行實質上破産的情況下,也沒有發生銀行擠兌行為。但這種長期欠缺風險教育的投資人,在未來中國發生的信用違約事件時,卻有可能採取最為極端的行為,也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群體。因此,未能使投資人的風險偏好和風險意識與餘額寶目前的規模相匹配,筆者認為是餘額寶這一類互聯網金融産品的最大風險。
再回到鈕文新對餘額寶的幾點指責上,筆者認為其最大的問題在於混淆了因果。正是由於中國的經濟結構存在相當大的扭曲,大量過剩産能和現金流為負的投資項目由於過去投資創造GDP增長模式驅動,目前處於不斷靠新資金“輸血”來維繫“生命”的狀態,才使得中國出現了一面M2高度增長,一面卻不斷出現“錢荒”的咄咄怪事。也正是由於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尚未完成,才導致了稀缺的資本無法按市場價格配置。所以,應當説,餘額寶們的出現,讓我們看到了改變這一扭曲的局面的希望。只要將餘額寶們納入恰當的監管軌道,並合理地規範其風險,這些産品將會從市場的層面大步推動我國利率市場化的進程。通過市場的力量推動我國經濟結構的轉型和金融市場的變革,恐怕是除了提高居民收益率之外,餘額寶們對中國經濟一項意料之外的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