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説過,“我們的文明建立在煤炭基礎之上”。70年過去了,歐洲早已走過了煤炭依賴期,而亞洲正當其時。中國是煤炭消耗的大國,煤炭佔能源結構的70%。而今年煤炭結結實實地遭遇了一場價格狙擊。秦皇島各港口“黑金”壓港,庫存量數月高達2000萬噸。不僅僅是煤炭價格下滑,更為嚴重的是出現滯銷。
葉檀:煤炭的黃金10年過去了嗎?
韓曉平:我認為黃金10年過去了,再也不會有了。
山西呂梁聯盛集團的副總裁田鳳發告訴記者,今年産量比往年壓縮了三分之一。以前是客戶求着煤礦賣煤,今年是煤礦求着客戶買煤。2002年主焦煤是130多元/噸,最高峰時最好的主焦煤達到了1500至1600元/噸。去年售價是1100元/噸左右,而今年主焦煤的價格已經跌到700元/噸了;高硫焦煤和肥焦煤比原來的售價降了一半。
煤礦今年介於微利和零利潤之間,不僅是大煤老闆覺得今年生存不易,煤炭加工、倉儲的小煤老闆的日子則更加艱難。呂梁煤焦公司老闆吳玉平稱,這個月每噸煤賠五六十元,下個月它還要掉價。産量是去年的十分之一。
煤炭的黃金10年過去了有幾方面的原因。第一是經濟下滑,第二是海外煤炭的産能衝擊。比如印尼5400大卡的煤只賣80美金/噸,還是送到你家門口來的價,成本低,熱值也很高,裝船也方便。從運距來説,從印尼運到咱們東南沿海比從秦皇島運過來可能還近。而且澳大利亞、南非、巴西、美國都在準備向中國出口。
葉檀:是不是因為中國人這段時間一直在進口煤,對煤的依賴度越來越大?
韓曉平:別人不讓燒了,就你們這不顧環境可以烏煙瘴氣亂燒。第三就是前段時間“壓小上大”,結果上了好多大的煤礦,産能集中釋放過度。
葉檀:現在産能多了多少?
韓曉平:煤炭工業協會説39億噸。這個煤到底燒了多少,現在確實很難統計出來,統計的各個口徑都不太一樣,所以我想只多不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限煤是大趨勢。各地政府都已經意識到不限煤就沒有辦法完成節能減排的任務,不減排就要摘烏紗帽,所以他們就不惜代價用氣、用氣、用氣,減少對煤炭的消費。“十二五”規劃中天然氣要從原來的1000億增加到2600億。第一年就增加了300億立方米,後頭每年至少要增加300億左右。一噸標準油的天然氣相當於兩噸標準油的煤,高效又清潔,這樣的話又把煤壓下來了。
葉檀:現在這個氣在能源中的比率是多少?煤是多少?
韓曉平:氣現在是佔4.2%,煤是佔到70%。但是“十二五”煤要從70%降到63%;而氣要從原來的3.9%提高到8.3%。全世界一半的煤在中國燒啊,中國就這麼點地,然後燒得自己烏煙瘴氣,到處是PM2.5、PM10超標。能源結構決定經濟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現在中國所有的問題都跟煤有關係。全世界煤炭比例在70%的時候碰到的問題跟中國今天碰到的問題都是一模一樣的,壟斷、污染、社會不公、貧富差別,全世界都一樣。
葉檀:所以我們心理聽着平衡一點,那時候倫敦燒70%的煤的時候也是天是黑的,PM2.5特別高。好像我聽到了一些市場的信號,覺得天然氣是我們國家重點培養大力扶植的一個行業,而煤炭好像就有一點灰溜溜的感覺。但是中國即便説經濟不景氣,火電總要用煤吧,冬天鍋爐總要用煤吧,這個煤炭為什麼就是説一下子就降那麼多呢?
韓曉平:電力用煤量佔百分之四十幾,更多的是中小鍋爐用煤量很大。煤也是甲醇、尿素等化工品和鋼鐵建材的基礎原料。煤價下跌以後,一些生産要素的成本跟着下跌,會使中國産品出口的競爭力有所恢復。現在當然還有一個很好的機會,現在煤價下跌以後,大家都在講要把煤和電要拉到長期協議上來,那麼煤炭的收益就會變得穩定。
葉檀:我們現在要説一個比較有爭議性的群體:煤老闆。任何一個群體都有左中右,我們來説説壞的東西。第一掃樓,跟着潘石屹掃樓的是他們吧?山西清剿煤老闆民資的時候,我當時特別為他們抱不平喊過,但是後來很多人跟我説,我們這兒賄賂幹部給乾股、掠奪資源、把地方挖得一塌糊塗的全是煤老闆,也是山西人告訴我的。這個東西也是事實啊。
煤炭市場疲弱,天量的煤炭資金暗潮涌動尋找出路。山西呂梁作為一個盛産焦煤和煤老闆的城市,一邊是挖煤帶來的財富效應,一邊是極其脆弱的城市生態,地方政府如何平衡兩者關係,如何引導煤資,轉型又有哪些途徑呢?市政府官員告訴記者,當務之急就是因地制宜得尋找合適的項目,將煤老闆的資金沉澱下來,帶動就業。2012年呂梁市政府要求,所有在呂梁的煤礦都要實施“1+1”工程,即一個煤礦必須建一個非煤企業或延伸項目,不建者勒令煤礦停産。目前呂梁煤老闆投資的非煤項目有:汾陽市的杏花村白酒産業園區,計劃投資130億元,現已沉澱了70億多的煤資;孝義市投資50億元做LED(發光二極管)項目,並將投資100億元打造集研發製造與産業化一體的綜合光電産業園;柳林縣聯盛集團計劃100億建生態農業園區,現在已投資20多億。煤老闆正漸漸退出歷史舞&,他們搞LED、做農業做白酒,嘗試着由“黑”轉“白”,由污染轉清潔,由地下轉地上大跨度的轉型。
煤老闆已經不是我們想象的煤老闆了,他們正在一個蛻變的過程當中。我們現在要看的是政府了。因為第一桶金已經挖完了,血腥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如果給他一個好的政策,讓他節能或者是讓他這個股權乾淨,煤老闆的資金可以做到按章按規來經營。我想政府要做的不是強迫煤老闆轉型,政府應該做的是讓煤老闆有更加寬廣的投資渠道,至於他投資輸還是贏不要去管他,讓他去拼去殺,會有另一撥人精從煤老闆裏邊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