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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意義而言,一國貨幣與他國貨幣實施直接兌換,既可以降低雙方貨幣匯兌成本,從而更便於雙方經貿合作,又可以相對提高本國貨幣的主體地位,從而加速本國貨幣國際化的進程。本月起正式啟動的“人民幣直兌日元”,亦因此被賦予了過多的積極意義。看各方的評論,細加概括,主要有以下三點:其一,繞開美元套算由做市商直接報價,直接受益的是每年降低30億美元的匯兌成本,間接受益的是更加便利的中日雙邊經貿合作;其二,通過“人民幣直兌日元”,可相對減少對美元之“錨”的過度依賴,更利於提高人民幣的均衡定價;其三,通過“人民幣直兌日元”,可以助推人民幣加速國際化進程。 當然,毋庸置疑,此番啟動的人民幣與日元直接兌換,之於中日雙邊經貿合作、之於人民幣均衡定價、之於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其方向選擇是合理的。但是,如果據此過於高估“人民幣直兌日元”的積極意義,尤其是脫離我國當下經濟急速下行的現實,以此作為人民幣加速國際化進程的衝鋒號,則不僅不合情理,且更可能因此造成弊大於利的結局。 首先,就“人民幣直兌日元”降低匯兌成本而言,固然每年可以降低30億美元匯兌成本,以及便利中日雙邊經貿,但是如果結合中日兩國近10餘年來的雙邊貿易佔比,以及中日經濟的中長期互補性來看,則此種功效不宜過於誇大。統計數據顯示,中日雙邊貿易在繼上世紀80、90年代的高增長之後,自2000年起已便漸漸進入增速持續下降的通道,日本在我國對外貿易總量的佔比,已由2001年的17.2%降至2006年的11.8%、再降至2011年的9.5%,在雙邊貿易佔比持續下滑之下,過於高估“人民幣直兌日元”所帶來的降低匯兌成本功效,顯然是不客觀的。而這種雙邊貿易佔比的持續下滑,之於中長期而言,不僅難以有效扭轉,還更可能呈加劇態勢。這是因為我國經濟在渡過了早期資金、技術(製造業)的大缺口之後,這兩種需求已在持續收窄,而這也意味着中日經濟互補性的趨弱;之於中長期而言,能源(及礦産)供給、新興技術已成為我國經濟新的缺口,而這恰好也正是日本當下的經濟發展瓶頸,中日雙邊經濟的互補性趨弱、甚至是同質化競爭,之於中長期而言已經難以改變。 其次,就“人民幣直兌日元”減少美元之“錨”的過度依賴而言,固然由此可以繞開美元套算直接交易,但是不能因此過於誇大突破美元錨“一股獨大”的功效。雖然,在2002年歐元正式流通前,日元曾佔全球外匯儲備額的6%,更曾一度超過英鎊躋身“全球三大貨幣”行列,但在歐元正式流通後,日元在全球外匯儲備的佔比已一路下滑至3.5%至4%區間,不僅與美元、歐元(2011年底分別為62%和26%)的全球外匯儲備佔比相距甚遠,更已被英鎊所反超。此外,始於1985年“廣島協議”後的日元國際化,事實亦已證明很不成功,當下日元穩定性不僅與美元、歐元、英鎊三大貨幣相比明顯弱勢,甚至與在全球外匯儲備佔比中遠少於日元的瑞士法郎、加元和澳元相比,其穩定性也不佔任何優勢,這從日本自身主動(或被動)通過高額外匯儲備“求穩”即可窺之一二,雖然其當下1.3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明顯少於我國(3.3萬億美元),但如果算上日本龐大的民間外匯儲備量,則中日兩國的外匯儲備總量極可能並駕齊驅、同列全球首位。 再次,就“人民幣直兌日元”助推人民幣加速國際化而言,此種相關性本身不僅過於牽強,而且在我國經濟增速加速下行的態勢下,人民幣加速國際化本身可能加劇我國自身的危機。一國貨幣國際化的達成,必以匯率自由化、利率自由化和資本項下可兌換為前提條件,這之於我國當下而言,當非最佳時間窗口。這是因為任何國際貨幣發行國,均需面臨鉅額的跨境資本流動,而經濟急劇下行、産業結構扭曲,以及金融配置功能弱化的現狀,均説明我國當下尚不具備貨幣加速國際化的客觀條件。而如果一味被人民幣國際化的“豪情”衝暈頭腦,則不僅人民幣的實際匯率與名義匯率、實際利率與名義利率所形成的偏離,將成為鉅額國際投機資本的套利空間,而且當下呈衰退之勢的實體經濟亦會因此遭受難以估計的外部衝擊。環視世界,上述因脫離現實情況加速本幣國際化所造成的危機,不僅有日本、韓國等負面教訓,而且還有新加坡於1983年主動收縮實施新元的“非國際化”,以及德國上世紀80年代之前主動限制馬克國際化的正面案例。 當然,對於經濟總量已居世界第二的我國經濟而言,推進本幣與外幣的直接兌換、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理所當然是大勢所趨。但是,這註定有一個較長的過程。就目前而言,在本幣與外幣的直接兌換上,筆者以為,我們似還應更多地選擇雙邊經濟互補性強的新興市場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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