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聖殤》:愛的復仇
2012-11-19   作者:思鬱  來源:21世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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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基德的電影一向都是韓國電影中的異類。
    我很不喜歡韓國主流電影中那種喧鬧的氛圍,近些年所謂的商業大製作大都有一個膚淺的價值觀支撐,那些簡單的愛情輕喜劇更是助長了韓國電影的弱齡化傾向。
    但在金基德的電影中,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韓國,那個更為震撼與真實的韓國,他的電影中有着複雜難描的人性,有着突如其來的暴力,有着觸探各種道德底線的尺度,有着沉悶與壓抑的風景,甚至那那種刻意的宗教意味都是別的導演難以企及的。
    《聖殤》是金基德的第十八部電影,曾榮獲第六十九屆威尼斯電影節最高榮譽金獅獎。但是在我的觀影經驗中,這部電影其實並不算他最為出色的作品。這部電影的優點與缺點幾乎同樣的明顯。幾乎每個人看到最後一幕那血淋淋的一路拖曳的自我贖罪都會被震撼到,但是從另外一角度看,這部電影的題材還是過於討巧,宗教訓誡和救贖教化的意味過於明顯。這種刻意的做作反映出了導演一種創作態度,那就是主題先行,根據一個救贖的概念填充各自需要的素材,反而導致了電影本身陷入了僵局。
    這部電影最初盡量選用日常的場景,對韓國工業化後的底層人物生存狀態有着病態的刻畫,但是這種日常生活的場景與大都市的繁華格格不入。我們跟隨男主角江道討債的視角,對一種底層小人物掙紮在生與死邊緣的原生態描述進行了一種全景的掃描。而後這種日常化的場景隨着一幕幕的暴力場景逐漸升級,日常化越來越少,電影性的態度越來越多。
    很多時候,我們看電影容易全身心投入,覺得那是生活不是電影。而觀看《聖殤》的過程是一個逐漸抽離化的過程,開始我們覺得是真實的,越往後看越覺得這是一部電影。這種刻意製造的距離,就是反省的距離,就是訓誡的距離,就是一種反思電影的教化手段。
    金基德對影片這種刻意處理,似乎就是為了讓我們察覺到這是一部電影,不是需要我們投入,而是需要我們反躬自問,捫心自問。復仇的結果是為了救贖,就如同影片中反復出現的“信耶穌得永生”的字樣,一種自我的救贖。
    《聖殤》講述的是一個復仇的故事。二十歲的江道,無父無母,無家無伴,以替人討債為生。他替人討債的方式十分殘忍,把借債人的肢體打殘,然後用早就準備好的保險書理賠,支付債款。影片中對那些過於暴力化的場景並未過多的渲染,只是通過江道那種兇狠的眼神,殘暴的神情進行了暗示化處理。那些被江道討過債的人無不對他恨之入骨,但是江道似乎從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憎恨和報復,他一無所有,才會無所畏懼。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人出現在了他的生活,自稱是他的母親。江道抗拒着這個女人的出現,不斷地折磨她甚至強姦她,都沒有讓她改口。影片中最為殘暴的一個場景其實不是江道打殘別人,而是自殘。為了讓女人改口,他割了一塊自己身上肉給她吃,説她如果吃下了這塊肉就當她是真的母親。女人吞咽時候的表情恐怖而噁心。這個場景已經將影片中的宣揚宗教救贖的意味展露無疑。
    江道試着接受了他的母親,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殘暴,他開始變得些許溫情。於是,在下一個場景中,當他的討債人,一個即將當父親的年輕人,一個夢想著雙手彈吉他的人,要求江道廢掉他的雙手還債的時候,江道第一次猶豫了,最終沒有下手。母親的重新出現讓他感受到了溫暖,他身上的那種源於黑暗的暴虐與野性變得馴服。
    電影中有一幕,他晚上跑到了母親的床上,像個害怕黑暗的孩子一樣蜷縮在一起。而母親——正如大多數母親的做法——嚴厲裏斥責了他,讓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去睡。為什麼一個孩子似的人也可以成為暴怒成性的人?是不是人性中都有兩面或者多面,當我們沒有文明的馴化,沒有父母的教化,就可能誤入歧途?金基德實在批判一種工業主義對傳統的摧殘麼?
    如果電影中只是按照這種思路發展下去就絕非金基德的風格了。電影中的復仇之意在於,我們開始意識到了母親的突然出現有着她不為人知的目的。她是一個兒子的母親,也是一個替兒子復仇的母親。她認了仇人為子,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得到愛,然後再殘忍地把愛奪走。這種從擁有到失去的落差是從未得到父母之愛的江道最無法承受的。母親過來復仇,卻以愛的名義。
    於是,電影的後半部分,當母親失蹤後,江道一路尋訪他以前打殘的討債人,我們跟隨着他的視角看到了那些人千瘡百孔,家破人亡、難以為繼的破爛生活。他們從未消除過對江道的恨,甚至在下一代身上也灌輸着對這個魔鬼的憎恨。一路行來仿佛苦行僧的修行,在那個寺廟的場景中,坐在輪椅上的僧人苦苦張望著外面的風景。江道努力幫他抬起來,讓他看到了外面的天。這又是一個暗示性極強的宗教隱喻。江道找到了母親,母親在他面前死去,他也發現了真相。母親的復仇讓江道開始醒悟自己犯下的罪孽。在影片的最後一個場景中,他身纏鐵鏈,默默爬到了卡車底下。凌晨時分,那個詛咒他被石磨碾死的女人發動了卡車,拖曳着他行走在救贖的血路之上……
    很多人把《聖殤》與伊朗的《一次別離》相比,其實這兩部電影幾乎沒有任何可比性。《一次別離》是那種現實主義風格的影片,它所有的場景都是日常化的,所以造成的衝突更為內在,源於文明,止於倫理情感。但是《聖殤》卻是那種從日常過度到電影的電影。《一次別離》製造衝突是為了讓觀眾更加投入其中,而《聖殤》製造衝突是為了讓我們距離電影更遠——從一個合適的距離全面打量這部電影蘊含的宗教情結,對工業文明的批判也罷,哀悼傳統主義田園的喪失也罷,復仇所能反映出來的是一種自我的救贖。通過尋找失落的愛復仇,又通過愛的失落尋找救贖。人生的一次圓滿在得與失之間求得了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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