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近萬隻麋鹿會從山裏躲入這個山坳之間的平原，在這裡躲避冬季凜冽的暴風雪。它們在積雪下尋找食物，靜靜反芻，然後等待春暖花開的一日。春天一到，它們的鹿角就會脫落，然後長出新的一副來。

傑克遜小鎮附近就是一個麋鹿保護區

　　車駛入懷俄明州地界的時候我的荷爾蒙就開始蠢蠢欲動。這個以牛仔文化聞名的地方幾乎是從我的少女時期就開始塑造我對異性的審美觀。不説那支著名的香煙廣告裏，粗獷的西部牛仔策馬穿過河流，就連《斷背山》裏那兩個跟女人壓根沾不上邊的男人，都顯得如此性感──好吧，《斷背山》其實只是假裝在懷俄明而已，其實是在加拿大，我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廣闊大地，很馬後炮地認為：難怪就少了那麼幾分味道。
　　路邊偶爾會有幾個小的百貨店，跟好萊塢的西部片里長得一模一樣，前後都沒有過渡，憑空地就冒出來，孤零零地出現在野地裏。多半是些西部雜貨店，百年如一日地賣一些牛仔的日用品，帽子、馬刺、皮套……以及一切不怎麼看得出來是什麼用途，只是一看就知道其堅固程度能當上傳家寶的皮製品。每一樣説起來都是上佳的紀念品，只是它們堅硬粗礫的質感總是像在嘲笑我的細皮嫩肉。硬套上一件綴滿流蘇的牛仔皮外套去照鏡子，效果就像剛果大姑娘穿了中國小鳳仙裝。還是作罷──在有些土地上，過客就是過客，想入鄉隨俗都屬於幻想。

　　物欲橫流的牛仔城鎮

　　立春已過，但是路上依然積雪很深。所以一路上見到的美洲羚羊比見到的人都多。公路兩邊時常要出現一個注意羚羊或者麋鹿橫穿馬路的警示牌，我總覺得這有點赤裸裸的顯擺。晚上到了住處，下樓打開水的時候赫然發現幾隻麋鹿就在樓梯旁邊站着，好像是剛才站在樓梯口抽煙的那幾個男人趁我不注意就露出了真身似的，聊齋得很。我站在樓梯上，它們抬頭看了我一眼，低頭又去雪裏揪幾根草吃。前進的路口被它們堵得嚴嚴實實的，老實説我並沒有勇氣從它們的屁股之間穿過去，誰知道其中哪只正懷着偷踹我一腳的歹心呢。沒辦法，只好退回到房間去。
　　傑克遜小鎮，這已經是懷俄明州裏面最“物欲橫流”的一個小鎮了。作為進入黃石公園和大提頓國家公園的主要門戶，這裡被稱之為“懷俄明州一顆璀璨的明珠”。身為明珠就要幹明珠的事情，例如説吸引很多明星名人在這裡置業安家，把當地的房價拉到天上去那麼高，以及要在這樣一個小鎮上配備足夠多的有風情的小店。這些，傑克遜都做到了。據説這裡的一座木頭小別墅最高要賣1600萬美元。當然如果你見過它們在春天的鮮花、夏天的大樹、秋天的彩葉、冬天的積雪之下的美態，也許也只能輕嘆一口氣説，唉，認了。
　　傑克遜小鎮嚴格説起來只有一條主要商業街道，後面那些都是隨着主街暈染開去的住宅區。如果埋頭苦走這條商業街，大概20分鐘就能從頭走到尾，然而如果真的打算好好逛逛這裡頭的畫廊，藝術品商店，紀念品商店……那麼，事情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每個商店的門都像兔子的洞口那樣，小小一個地進去，就掉入一個紛繁得讓人眼睛疼的商店裏。你很難想象店裏的所有東西都産自本地，然後經由藝術家們的創意之後，就變出這樣多的花樣來。多數是印第安風格，只是印第安人當年被驅逐、被殺戮的時候，斷然想不到自己的文化會以這樣的方式被傳承和喜愛吧。

  　等待春天的鹿角

　　傑克遜小鎮上的地標是鹿角公園。一個巴掌大小的公園，四角矗立着巨大的鹿角堆砌起來的拱門。看著這些美麗的鹿角讓人很難不心生歹念，圍着轉了一下，赫然看到盜竊一隻鹿角要付出數百美元的罰款，罷罷罷，還是到商店裏去買一隻算了。
　　這些都是麋鹿的鹿角。傑克遜小鎮附近就是一個麋鹿保護區，每年冬天，近萬隻麋鹿會從山裏躲入這個山坳之間的平原，在這裡躲避冬季凜冽的暴風雪。它們在積雪下尋找食物，靜靜反芻，然後等待春暖花開的一日。春天一到，它們的鹿角就會脫落，然後長出新的一副來。而傑克遜鎮上的童軍就會來到保護區收集它們的鹿角，沿着傑克遜鎮的公路擺賣，所得的款項用來支援童軍建設，而剩餘的，則用來建造公園的鹿角拱門，或者替換其中耗損的部分。這些鹿角同時也會成為藝術家的創作素材，它們像味精一樣，稍微加入一點，就能夠讓一件平凡的物品散發出野性勃勃的魅力來。
　　我們到了保護區門口，乘上馬車來到麋鹿們的棲息地。四肢粗壯的馬匹一看就是常年幹力氣活的樣子。它們的主人高大雄壯，腿上都套着綴滿流蘇的皮腿套。他們一手就能甩起整副馬鞍，身上的熱氣從泛着油光的皮夾克拉鏈裏嘶嘶地往外冒。咦，牛仔？
　　雖然這裡已經是麋鹿們的“避風港”，但是風還是從四面八方席捲過來，尋覓着衣服和皮膚之間的一點空隙就鑽進去，揪着人的皮膚縮成一團。麋鹿們對來看它們的馬車已經習以為常，依舊安靜地在雪地上，或坐，或臥。偶爾幾隻精力旺盛的公麋鹿會站起來打架玩兒，把頭上那對大“枝丫”頂得嘎噠嘎噠作響，聲音在呼呼的風聲中有自我的硬度，一直刺到對面的群山裏去。公鹿群自己聚集在一起，遠遠離開帶着孩子的母鹿。據説是因為公鹿害怕自己把母鹿和小鹿的食物都搶光了，所以才實行了自我放逐。
　　遠處的小河裏游着天鵝，還沒有完全成長好，羽毛還是淡褐色的，脖子也尚不見優雅的力度和弧度。它們安靜地漂浮在冰面逐漸消融的河水上，一直朝着陽光的方向漂去。已經3月，雪薄之處已經透出植物的生命力來，麋鹿們的冬天已經過去，它們的角將會再次脫落，而傑克遜小鎮一年裏最安靜的時光，就這樣接近尾聲。

　　行走者語

　　傑克遜小鎮是進入黃石或者大提頓的門戶，如果自駕車建議在這裡住一晚。麋鹿保護區的門票是每人16美元。注意保暖，但馬車上也有毯子可供使用。觀看麋鹿的時候不能喧嘩，不能喂食。在任何地方撿到麋鹿角都不能帶出保護區或者國家公園。在傑克遜小鎮的藝術商品店或者家居店買大宗物品可以要求對方代寄回中國。在傑克遜買動物標本或者相關動物製品之前最好查詢我國海關條例，看是否能帶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