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鋁注資力拓195億美元失敗的教訓是什麼?首要教訓毫無疑問是未能成功克服從這筆交易一開始就如影隨形的政治性風險。 當初力拓準備拿出來與中鋁合作的全部是其最優質資産:全球最主要鐵礦石生産商之一澳大利亞哈默斯利(Hamersley)鐵礦公司的15%股權,全球最大的鋁土礦之一澳大利亞韋帕(Weipa)鋁土礦的30%股權,全球産量最大的智利埃斯孔迪達(Escondida)銅礦的14.925%股權,全球産銅最多銅礦之一、且富有高品位伴生貴金屬的美國肯納可(Kennecott)銅礦的25%股權……這固然提高了這筆交易對我方的潛在利益,但同時也加大了我方的潛在政治性風險。
在任何國家,涉及戰略性資源的重大外資交易引起公眾不安,引發政治上的反對,這本屬正常。不正常的是,值此經濟危機席捲全球之際,中鋁增持力拓股份本來是力拓的救命稻草,澳大利亞民間對這筆交易的反對竟然如此廣泛。澳大利亞新聞民意調查公司4月初進行的調查顯示,受調查者中反對准許中鋁增持力拓股份至18%的竟高達59%,理由是老生常談的擔心中國通過央企最終控制澳大利亞資源。 不錯,力拓董事會最終決定毀約的公開理由是市場回升。力拓董事會主席杜立石事後向媒體&&:“自今年2月初我們公布與中鋁的交易以來,金融市場已顯著改善。由此産生了以下兩點影響:第一,使得與中鋁交易條款的價值顯著下降;第二,使得我們有資格提出更符合我們利益、更具吸引力的交易條款。”力拓董事會提出的解決債務危機的新方案是通過全權承銷的配股方式籌資約152億美元。但倘若中鋁增持力拓股份一案沒有被澳大利亞外商投資審核委員會(FIRB)延長審查周期,國際初級産品市場和股市的回升尚不至於給予力拓董事會如此強大的信心。因此,力拓董事會毀約的公開理由背後,起作用的仍然是政治性風險。
那麼,中鋁此番注資力拓的交易為什麼會遭遇如此巨大的政治性風險?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自中國的投資今年為什麼會一度成為澳大利亞政壇最熱門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西式代議制民主政體不能辭其咎。正是在這種政體下,反對黨能夠更方便地“為了反對而反對”,無需考慮國家戰略全局,無需考慮事實。畢竟,與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所在的工黨政府相比,澳大利亞反對黨這十幾個月的日子實在難熬,領袖換了兩茬,行情依然不見起色,本想借助金融危機鹹魚翻身,無奈工黨政府硬是轉危為機,人氣不跌反漲。在這種情況下,部分民眾對中國的些許疑慮就成了他們興風作浪、凝聚人氣的“賣點”,以至於可以大肆宣揚“在澳大利亞人民與國家財富的婚姻裏,工黨政府和中國曖昧不清”。
雖然澳大利亞反對黨昔日自己主政之時也沒少推進中澳關係;雖然如果反對黨自己上&,為避免陷入正在橫掃全球的經濟危機,也必然會將中國市場和中國資本作為救命稻草;雖然反對黨內心未嘗不羨慕陸克文的中國淵源有助於他從中國取得更多機會——但只要他們在野,他們就有強烈的衝動要將可供澳大利亞利用的“中國機遇”説成是“中國威脅”,將陸克文的中國淵源從澳大利亞的政治經濟資産抹黑成陸克文的政治負資産。對某些澳大利亞政客的表演我們實在不必過度驚訝。
除此之外,“中資風波”之所以能夠佔據澳大利亞政壇話題頭條,背後還有澳大利亞國家定位和發展戰略選擇之爭的因素。
澳大利亞應當將自己定位為什麼國家?它首先是一個盎格魯-撒克遜西方國家,抑或首先是一個亞太國家?假如説在東亞經濟社會發展遠遠落後於西方的1980年代之前,澳大利亞對上述問題應當毫不猶豫地選擇前一個答案的話,那麼隨着東亞的崛起,它對前一個答案的選擇已日益模糊不清。畢竟,在五個主要盎格魯-撒克遜國家(英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中,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人口不多,且孤懸南太平洋,面對的是人口數以十億計的東亞。
儘管理智告訴澳大利亞人,他們的經濟前途更多地與東亞&&在一起,儘管東亞各國也無意觸動澳大利亞的文化特徵而致力於對澳經貿,儘管至少從前總理基廷開始,澳大利亞有識之士就已致力於在保持本國文化特徵的前提下抓住亞洲機會,特別是中國機遇,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仍然使許多澳大利亞人在相關問題上分外敏感,以至於白人種族主義政黨及其政見一度在該國政壇産生較大影響。且不提創建單一民族黨並一度獲得較高支持率的波琳 漢森(Pauline
Hanson)之流的極端白人種族主義政客,澳大利亞前總理霍華德在2001年大選中得以獲勝,很大程度上也有依靠挑動保守選民對中東難民的排外情緒之嫌。
假如澳大利亞可以完全獨立地作出抉擇,那麼這場中資風波也許不至於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不幸的是,某些國家、某些勢力企圖將澳大利亞綁在自己的戰車上,他們為此煽風點火,令這場風波一再升級。
本來,澳大利亞與我國經貿關係發展迅速,且其基礎設施優越,能夠為我國提供大量所需資源,又正在與我國談判區域自由貿易協定;在中國海外直接投資發展史上,澳大利亞這個東道國的特點也一向是吸收中國大型投資項目。問題是,某些勢力多年來一直企圖組織以美、英為核心的“遏制中國”行列,而要更好地實施這一戰略,他們需要澳大利亞作為太平洋西岸的“超級航空母艦”。
數年前,澳大利亞外長唐納已明確&&,一旦&&發生戰事,美國不能指望自動獲得澳大利亞的協助。此言顯然是要擺脫外界束縛,自主追求澳大利亞的獨立利益,這一政策取向也能夠為中國-澳大利亞關係持續發展奠定更堅實基礎,而且澳大利亞此舉並不是要與美國切斷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的良好關係。但總有些人企圖扭轉澳大利亞融入東亞的腳步,讓澳大利亞成為他們遏制東亞,特別是遏制中國的橋頭堡,至於這條道路將怎樣損害澳大利亞人的利益,並不在他們考慮之內。為此,從各個方面挑撥澳大利亞與中國的關係也就成了他們的必然選擇,他們對國際媒體界話語權力的控制又令他們得以自如施展這一策略。而且,澳大利亞國內也有些勢力主張與美英綁在一起。 澳大利亞國內潛藏的政治性風險因素如此之多,我國企業、政府應當對在澳大利亞投資的風險收益作出更準確的評估。好在澳大利亞執政者們都清楚,他們在經濟上離不開中國。力拓毀約之後,澳大利亞政府力圖“安撫”我方。在力拓5日宣布撤銷中鋁195億美元注資的當天,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就會見了中鋁方面的代表。他&&,撤銷協議的決定出自力拓,而不是政府,“澳大利亞歡迎外國投資……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中國的朋友們認可這一事實。”我相信,只要我們的企業認真總結經驗教訓,耐心等待合適機會,好的機遇還是會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