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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財政部已於周一向國會提交了一份題為《金融監管藍圖》的提議,由此拉開了美國金融監管體制80年來最大調整的序幕。無疑,金融監管大變革將是這場危機所留下的最重要的制度遺産之一,也體現了其反思高度。 提案的最大亮點在於,力挺美聯儲統領金融監管體系。傳統上美聯儲只在監管商業銀行方面擁有特權,而這份提案建議,美聯儲的監管範圍應由商業銀行擴至投行、對衝基金及私募基金,甚至有權檢查上述機構的內部賬目。也就是説,凡與市場穩定有關的事情,美聯儲均有權過問。 這會是一個好的選擇嗎?答案是,這一方案雖契合現實金融格局和美聯儲的獨特地位,但未必是一個理想的方案。 因為由美聯儲統領混業監管依然令人擔憂。隱憂來自央行的道德風險,而不僅是金融機構的道德風險。現實中,人們已廣泛關注到美聯儲救市可能會造成金融機構的道德風險,即美聯儲的救助行動,會鼓勵金融機構從事進一步的冒險行為。然而,較少被關注的是,美聯儲本身也存在的道德風險。 美聯儲的道德風險源自貨幣政策的動態不一致性。這是因為,美聯儲放鬆貨幣政策在短期通常會是穩定金融市場、刺激經濟增長的強心劑,但在長期將不會影響實際産出和就業,只會帶來物價上升。在任的貨幣政策制訂者可以通過擴張性的貨幣政策來“製造”繁榮,而將泡沫破滅的痛苦留給他的接任者。這意味着,擴張性的貨幣政策可能是現任決策者的最優選擇,但對長期經濟穩定卻是災難性的。 如果事實如很多經濟學家所認為的那樣,美國乃至全球資産泡沫是長期低利率政策的後果的話,那麼這些成本要由當前的美聯儲而不是由決策的發出者格林斯潘來承擔。在格老長達近20年的任期內,美國經濟享受了一段低通脹和低失業率的美好時光,前後只發生過兩次輕微的衰退。 正如有經濟學家所指出的,如果讓中央銀行在道德風險和金融穩定兩者中選擇,道德風險總是落敗。 就最後貸款人而言,首提者白芝浩(《經濟學人》雜誌第一任編輯)本人的觀點是:在有良好的抵押物的基礎上,英格蘭銀行應該隨時準備以高利率向商業銀行提供無限量的貸款。 儘管美聯儲的救市努力至少可以在白芝浩那裏找到依據,但問題是,白芝浩從未建議過中央銀行應降低成本甚至無成本地向商業銀行提供貸款。美聯儲通過各種手段致力於向銀行體系注入流動性,實際上是不計成本地向商業銀行提供定量貸款;而美聯儲降低再貼現率,則向銀行敞開了以較低成本向央行融資的大門;通過大幅下調基準利率,美聯儲實際上是在幫助銀行相互之間以及向社會以較低的成本融資。因而,中央銀行在眼下次級債危機中所扮演的最後貸款人角色並不符合白芝浩的原意。 這些激進的措施已經引發越來越多的通脹擔憂。這意味着美聯儲正在經歷另一輪嚴重的信用危機,並最終可能再次印證央行的道德風險。將金融監管大權集於美聯儲,無疑將放大這種發生道德風險的概率。在央行的監管下運作的任何一類金融機構,只要發生危機,就都可以要求美聯儲救助,並且,美聯儲將無法拒絕,因為這些危機是在美聯儲的監管下發生的。 或許一個更好的替代框架是,成立類似英國的超級金融監管機構金融服務局(FSA)。這個方案的好處是,一方面實現統一併簡化了金融監管,另一方面也避免了央行和金融機構雙向道德風險的共振放大。
(作者供職於央行上海總部金融市場研究處,文章代表個人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