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勢學家們早就迫不及待的宣布過“後工業時代”、“去製造業時代”的到來,在他(她)們勾畫的藍圖裏,互聯網新技術的融合,將讓人們的工作和生活高度智能化和自動化,基本實現自産自給自足。這不過是一種小國寡民理想的翻版罷了,不僅罔顧製造業産出仍保持穩定增長態勢的客觀事實,而且也有悖於科學學科進一步細化、不同學科不同領域技術融合、消費者個性化需求發展等因素均在推動製造業更新發展的趨勢。
還有一類熱門的趨勢判斷,即簡單根據互聯網的發展動向,以及部分在其學科領域具有革命性意義的新技術,斷論“第N次工業革命”已經到來。2012年風靡全國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就是這類判斷的代表。《第三次工業革命》一書在羅列一堆互聯網、新能源、新材料、生物技術、國際合作等概念名詞後,又添入了新技術、産業革命領域方方面面的新嘗試案例,沒有論證,直接推導得出了“第三次工業革命”已經到來,正在掀起高潮的武斷結論。更有意思的是,《第三次工業革命》書作者傑裏米 裏夫金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在書中大量加入他與歐美政要交往的敘述。
互聯網對生産方式乃至社會組織形式肯定具有革命性影響,但這種影響顯然仍在進行之中,促成的改變和調整才剛剛開始;參照之前數次工業革命的發展歷程,新的工業革命仍處於醞釀或剛剛起步的階段。而新技術、各産業領域內的新概念和新嘗試,也不足以定論“第三次工業革命”在向人們走來。
正是因為反感上述兩類輕率的趨勢斷言,筆者在閱讀英國《金融時報》調查記者彼得 馬什所著的《新工業革命》一書時,帶着疑慮和挑剔。
通讀《新工業革命》全書,特別是對照前面提到的那本虛浮之作《第三次工業革命》之後,筆者得出的看法是,彼得 馬什將注意力放在技術研發、製造業價值鏈、工業生産方式的演化進步之上,認為三者的重大聯動才能帶來一次工業革命,這種看法是謹慎而符合科學史、工業史原則的。更重要的是,他並未言之鑿鑿斷言“新工業革命”已經到來,而是認為將在未來20年乃至更久方會真正掀起高潮——也許會在更短的時間內發生前述三者的聯動,但肯定不是現在。
因而,中國要迎接“新工業革命”的到來、抓住寶貴機遇,就不能將“新工業革命”理解為“終極賭局”,不能把“賭注”都下給當下某種新技術、産業領域的新概念和新嘗試(盲目規劃、衝動投資),而應加大對前沿科學、基礎科學和人才培養等的投入,優化科技成果孵化培育機制。
彼得 馬什認為,人類製造業可以分為五個階段:少量定制階段、少量標準化生産階段、大批量標準化生産階段、大批量定制化階段、個性化量産階段。個性化量産的階段已經到來,但尚未取代仍佔主體地位的大批量定制模式,原因就在於,3D打印等可以滿足個性化量産、差異化生産的新技術及相關新生産方式,還在探索發展之中,而新的製造業價值鏈,顯然沒有成型。這也是那種“第三次工業革命”已經到來的説法不靠譜的原因所在。
《新工業革命》一書重新定義了18世紀後半葉至20世紀末的四次工業革命:蒸汽機革命、運輸革命、科技革命、計算機革命,分別梳理了這四次工業革命的深遠影響,並指出這些影響將讓“新工業革命”以科技化、全球化、互聯化、綠色化、定制化等特徵出現,預言現有工業集群經轉型升級後將以相對更小的規模存在,發揮出更強的輻射帶動作用。
書中提出,個性化量産模式正式取代大批量定制模式之後,新工業革命將在全球鋪開,由此將帶來與前四次工業革命截然不同的結果:不論是現有的工業化國家,還是已經獲得了幾十年快速發展的新興市場國家、還處於産業培育和起步階段的其他一些國家和地區,都將獲得機會,迎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工業民主化時代”。彼得 馬什預計,定制化將迎來更多的發展機遇,産品設計和製造的方式將更加複雜,流程將遍佈全球的價值鏈體系,但本地化、專業化定制製造將更具競爭力。很顯然,這個判斷如果實現,不僅將意味着歐美製造業獲得部分復興,而且也將是現有的“世界工廠”中國的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