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宏志絕對是台灣文化界繞不過去的名字,這個台灣奇才、鬼才、全才,終於在內地出版了他的作品集。此次詹宏志作品集由復旦大學出版社推出,共四卷:《人生一瞬》、《綠光往事》、《詹宏志私房謀殺》和《偵探研究》。前天下午,詹宏志帶着他的新書現身南京新街口大眾書局,和大家聊起了創作時的點點滴滴,也回憶了80年代台灣電影界的風雲變幻。
關於書:創作動機緣自父親過世
“沒有詹宏志,就沒有今天的台灣”。梁文道曾用這樣的話評價詹宏志。翻開詹宏志的履歷表,你會發現梁文道的評價絕沒有過譽:他是台灣知名作家,著有多本暢銷書;他是成功的媒體人,25歲就出任主編,台灣主要的雜誌和報紙都有過他的身影,創辦了台灣第一家網絡報紙《明日報》,他是楊德昌和侯孝賢的經典名作《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悲情城市》的製片人。
這是詹宏志第一次來南京,行程的密集讓他無法游覽南京的名勝古跡,甚至無暇去看他的老朋友蘇童,下午剛剛結束在南師大演講就匆匆趕到了這裡,但詹宏志説起話時不疾不徐,態度溫和,讓你感覺不到他疲憊,言談中顯出傳統文人的儒雅和睿智。
以前一直在做編輯,這一次由於自己出書讓他走到了前&,詹宏志説這樣的角色變換讓他“誠惶誠恐”。在這樣一種“誠惶誠恐”中,他安靜地講述了他創作《人生一瞬》的緣由。
“最初的創作動機要回到1987年,當時我的父親剛剛過世,就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裏關於父親的回憶全部回來了。”詹宏志回憶道,“我以前是工作上的拼命三郎,而在那個晚上,我忽然發現我過去生命中的點點滴滴,全部值得我回味,而且是要我花力氣挖掘的。”
他寫下了《聲音、氣味、顏色所記錄的童年》這個標題,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回憶不是用事件構成的,而是由畫面構成的,很多畫面直接從記憶裏跑出來。在那個晚上,他把自己零零星星的回憶記下來。這些記憶裏,有水蛇從他腳上游過,有他抓蜻蜓的徒勞,也有鄉間小路上的舞女。然而,直到02年他才真正着手寫這些文章。那一年,他一手創辦的網絡報紙《明日報》宣告失敗,讓他虧損了3億台幣,他自嘲説:“我的失敗讓我唯一一次登上了《華爾街日本》的頭條。”這樣的失敗讓他安下心來,反思自己。打開電腦,發現當年的《聲音、氣味、顏色所記錄的童年》,他開始認真地思考和回憶,關於朋友、家人和家鄉。
“我在這本書裏的回憶大多是關於60年代的台灣,很多在現在顯得怪誕的東西當時非常真實,我在盡力追尋某個時代某個地方的故事。”詹宏志説,“可能看起來像個人的回憶錄,其實也是社會某個時代的快照。也許那個時代的台灣故事中很多的人情世故,大陸讀者不一定理解,但我相信在一定狀況下是有心靈相通的,若有,這是我的幸運。”
關於電影:為沒給楊德昌拉贊助內疚
詹宏志是《台灣新浪潮電影宣言》的起草者,是台灣電影發展中的舉足輕重人物,當他談起和導演侯孝賢楊德昌的合作時顯得很動情。
“和他們兩個合作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詹宏志説,“侯孝賢是最愉快的人,是天生的領袖,他為所有人着想;而楊德昌完全不一樣,跟他一起工作是非常艱難的,他也總把奇怪的念頭藏在心裏。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偉大的導演,也都是我佩服的人。”
他説:“我和侯孝賢的合作首先是因為我是他的粉絲,然後我才慢慢成為他的朋友。到《童年往事》為止,侯孝賢已經形成了創作的基本美學風格,精神世界也已經成形,然而83年因為《兒子的大玩偶》被禁風波,他們都受到波及,竟然無戲可拍,我覺得這樣的導演沒戲可拍實在太可惜,於是我就開始為他的電影拉贊助。”
就這樣,詹宏志靠着三寸不爛之舌説服了邱復生投資侯孝賢的電影,這就是後來的《悲情城市》,這部電影一出現在台灣就賣瘋了,這部電影成功之後,侯孝賢曾登門拜謝詹宏志。“他提着50萬台幣的現金過來,這在當時是很大一筆錢,所以説這部電影我賺得比梁朝偉多。”詹宏志笑道。
而和楊德昌的合作則完全沒那麼愉快。
“起初,楊德昌準備把朱天文的第一部小説《帶我去吧,月光》改成電影,需要1470萬的資金,請我拉贊助,我答應了。”詹宏志説,“拉來贊助,拍攝開始之後,我們發現這根本是另外一部戲,而且錢都花光了片子還沒拍完,這部片子就是《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於是,我們一起算了算到底拍完要花多少錢,算完之後發現要2680萬,投資公司當然不幹了,我們當時也一籌莫展,就在這時一家日本公司拯救了我們,由於我製片的《悲情城市》在日本賣得好,於是他們詢問時我就開了個天價,他們竟然答應了,其實最後也就花了120萬美元,就有了這部傑作。”
“拍完之後,楊德昌説一定要讓我第一個看到這部電影,我看完之後就熱淚盈眶。我覺得只有這樣堅持,孤僻的導演才會有這樣的電影。”詹宏志説。不過詹宏志也有自己的遺憾:“後來楊德昌還請我幫他拉贊助,可是我有過這麼艱難的經歷心有餘悸就一直沒答應,結果一直拖到他去世,我對於這件事一直很內疚,也許我當時再咬咬牙,説不定又會有一兩部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