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近1200名註冊會計師的天職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夥)(簡稱“天職國際”)，遭遇其創立以來最嚴厲的監管處罰。起因也讓業界震驚——天職國際深圳分所的相關人員對客戶財務報表審計工作底稿進行偽造、篡改、毀損。8月16日，證監會披露相關信息，天職國際被責令改正、沒收業務收入367.92萬元、罰款2339.62萬元，暫停從事證券服務業務6個月。天職國際當日發表聲明稱，該所充分尊重並誠懇接受證監會的處罰決定，將以此為鑒，直面問題，在全所範圍內進行深刻反思，制定針對性的整改措施，進一步提高風險防範意識，強化內部管理。

事起奇信股份財務造假案

天職國際此次被罰，與江西奇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奇信股份”，002781.SZ，已退市）財務造假案直接相關。

奇信股份原名“深圳市奇信建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於2015年12月22日在深交所上市，實際控制人為葉家豪，主要從事建築裝飾工程的設計與施工業務。公共建築裝飾施工業務為公司營業收入的主要來源。公司IPO保薦機構為安信證券，審計機構為天職國際。

Wind數據顯示，自2015年12月上市至2023年7月退市，奇信股份累計直接融資7.99億元，其中IPO融資5.99億元、債券融資2億元。累計實現凈利潤-37.94億元，累計現金分紅6480萬元。

圖：奇信股份IPO前股權結構     資料來源：奇信股份招股書

2021年12月，深圳證監局在對奇信股份進行現場檢查時發現違法線索。2022年3月31日，奇信股份收到證監會的《立案告知書》，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證監會決定對公司立案。2023年8月25日，證監會對奇信股份和相關責任人員下發行政處罰決定書。

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奇信股份財務造假期間為2012年至2019年，跨期8年，造假金額巨大，社會影響惡劣。具體來看，奇信股份不僅IPO造假，上市後也繼續造假。2015年12月11日，奇信股份披露IPO招股書，招股書中存在虛假記載。2012-2014年及2015年上半年，奇信股份通過簽訂虛假或放大金額的工程合同、對內部承包項目少計成本等方式，分別虛增利潤2.24億元、2.51億元、3.70億元及1.81億元，分別佔當期披露利潤總額的127.21%、131.96%、162.94%及157.56%。天職國際是奇信股份IPO審計機構，審計及驗資費用合計695萬元。

上市後，奇信股份繼續實施財務造假，定期報告仍存在虛假記載。2015-2019年，虛增利潤金額分別為3.71億元、3.25億元、3.97億元、3.79億元、3.12億元，其造假手法與上市前如出一轍——通過簽訂虛假或放大金額的工程合同、對內部承包項目少計成本、體外支付少計費用等方式實施財務造假。天職國際為奇信股份財務報表提供審計服務，審計業務收入合計約367.92萬元(稅後)。天職國際均出具了標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存在虛假記載。

證監會在8月16日披露的行政處罰決定書中指出，天職國際在奇信股份年報審計中未勤勉盡責，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一是未能恰當實施風險識別與評估程序。例如：審計底稿中未見在財務報表層次識別和評估重大錯報風險的審計程序，也未見根據職業判斷確定識別出的風險是否為特別風險的審計程序。未基於收入確認存在舞弊風險的假定開展相關審計程序。認定應收賬款及壞賬準備等均存在舞弊風險，但卻未將其作為特別風險。

二是貨幣資金實質性程序存在缺陷。例如：虛假記載未實際執行的現場獲取銀行對賬單等審計程序，對獲取的對賬單中流水信息、印鑒、格式等方面存在的大量明顯異常未予應有的關注。對公司開立於寧波銀行深圳分行的銀行存款函證存在回函寄件人為公司人員、回函快遞單寄件單位和地址均為空白等異常情況，未保持職業懷疑。大額資金流水檢查在抽樣規模、檢查內容等方面均不能滿足應收賬款的審計要求，無法為應收賬款審計提供充分的證據。

三是應付票據實質性程序存在缺陷。例如：對奇信股份與無業務往來的公司之間存在的大額、頻繁開具商業匯票的情況，與主營業務相關的應付款項在“其他應付款”科目核算、其他應付款減少時在貸方負數進行核算，部分樣本憑證中銀行回單存在明顯異常等情況，未保持職業懷疑。

四是執行工程成本的審計程序存在缺陷。例如：奇信股份通過其開發的“工程管理系統”錄入並管控公司所有工程項目，但天職國際未充分了解相關工程項目管理情況，未對“工程管理系統”進行相關IT審計，以致未發現公司存在大量毛利率較低的內部承包項目，實際毛利率情況與公司披露嚴重不符。對奇信股份高速增長的勞務費支出、直接人工的計劃成本與實際成本結構差異較大等異常情況，未保持職業懷疑。未按照《存貨監盤計劃》擬定的監盤範圍實施存貨監盤。

此外，2022年1月，深圳證監局向天職國際送達了《監督檢查通知書》，調取奇信股份財務報表審計工作底稿。接到通知後，天職國際深圳分所的相關人員對奇信股份相關財務報表審計工作底稿進行了偽造、篡改、毀損。天職國際將前述底稿提交監管部門，同時對底稿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作出虛假保證。偽造、篡改、毀損行為主要包括：篡改重要性水平及各類細節測試的抽樣、函證標準，刪除、修改詢證函記錄，偽造未實際執行的審計程序，刪除、修改對大額資金收付款檢查中的抽憑記錄，刪除審計工作底稿中流於形式的審計説明等。

業務將受到較大影響

證監會指出，根據《會計師事務所執業許可和監督管理辦法》第二十七條的規定，會計師事務所應當對分所的業務活動、執業質量等承擔法律責任。天職國際的上述行為違反證券法第一百六十二條的規定，構成證券法第二百一十四條所述違法行為，並且情節嚴重。

證監會決定，依據證券法相關規定，對天職國際在奇信股份年報審計中未勤勉盡責的行為，對其責令改正，沒收業務收入367.92萬元，並處以1839.62萬元罰款；對天職國際偽造、篡改、毀損審計工作底稿的行為，對其給予警告，處以500萬元罰款，並處暫停從事證券服務業務6個月。

根據伊力特（600197.SH）2024年7月24日披露的信息，天職國際創立於1988年12月，總部位於北京，是一家專注於審計鑒證、資本市場服務、管理諮詢、政務諮詢、稅務服務、法務與清算、信息技術諮詢、工程諮詢、企業估值的特大型綜合性諮詢機構。

天職國際首席合夥人為邱靖之。截至2023年12月31日，天職國際合夥人89人，註冊會計師1165人，簽署過證券服務業務審計報告的註冊會計師414人。天職國際2023年度經審計的收入總額31.97億元，審計業務收入26.41億元，證券業務收入12.87億元。2023年度上市公司審計客戶263家，主要行業包括製造業、信息傳輸、軟體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批發和零售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産和供應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等，審計收費總額3.19億元。

天職國際近三年因執業行為受到刑事處罰0次、行政處罰0次、監督管理措施9次、自律監管措施3次和紀律處分0次。從業人員近三年因執業行為受到監督管理措施9次和紀律處分1次，涉及人員29名。

Wind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天職國際業務量在本土會計所中排名第11位，服務公司數量包括339家已上市公司、51家IPO公司（如下圖）。

圖：A股審計機構業務排行榜     資料來源：Wind    製圖：郭新志

證監會發布關於天職國際的處罰決定書後，立馬成為國內財會圈熱議的話題。多位業界人士認為，天職國際此次證券服務業務被暫停，將對該所的聲譽和經營産生較大負面影響。

根據《證券服務機構從事證券服務業務備案管理規定》，會計師事務所從事證券服務業務，是指為證券發行、上市、掛牌、交易等證券業務活動或為證券公司及其資産管理産品，出具財務報表審計報告、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內部控制鑒證報告、驗資報告、盈利預測報告等相關的專業服務。

《經濟參考報》記者注意到，證監會此次處罰的只是天職國際會計所，未涉及會計師。而2015年至2019年，奇信股份年報審計前後共有屈先富、黃琼、唐亞波、陳志剛等4位簽字註冊會計師。2024年5月24日至25日，天職國際2024年度第一次合夥人會議在西安舉行，會議審議通過了《屈先富先生申請退出天職國際合夥人身份》的議案。據悉，上述4位簽字會計師均已從天職國際離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