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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17   作者:記者 代群 馬姝瑞/合肥報道  來源:經濟參考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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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角落貧困深藏富裕縫隙間 2.窮着愈窮死結難解 3.失能貧困戶淪落窮途 4.用硬措施啃硬骨頭戰勝貧困

  安徽省金寨縣槐樹灣鄉楊橋村貧困戶張正啟家的房子,從外面看上去和鄰居家差別不大,只有走進去才能發現,這個家只有臨街的堂屋有屋頂,剩下的房間只能用蓬草和小瓦片“蓋頂”,還有一間直接露天,成了個“院子”。堂屋背後的樓梯上長滿了青苔和雜草,通向唯一的一塊“屋頂”。
  《經濟參考報》記者不久前走訪安徽省金寨、阜南、休寧三縣的貧困農村發現,農村普遍呈現出路通、房新的小康氣息,一些家庭還添置了汽車。但在這些“富裕”的“路邊景”背後,仍有大量“角落裏的貧困”,部分貧困戶陷入“窮者愈窮”的惡性循環,“積貧”極深的貧困戶很可能脫貧無望。

  “角落貧困”深藏富裕縫隙間

  水泥路、小洋樓,院子裏頭停小車,車行農村,這樣“路邊景”俯拾即是。在一些村鎮,記者還見到了整修一新、器材齊備的村民活動中心。然而,在這些“富裕”的“縫隙”間,則是無法忽視的“角落貧困”。
  大別山區腹地,金寨縣花石鄉大灣村78歲的汪達開老人一直和整個家族一起住在有300多年歷史的石砌祖屋裏。他的“房間”裏,一面石墻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過膝高的“&階”,其餘三面圍墻如同一個橫放的“U”型,正對着老祖屋長長的巷道,積雪和冷風直灌進來。
  “扶貧最怕的就是農村‘富裕論’,事實上,還有很多深藏在‘角落裏的貧困’依舊觸目驚心。”金寨縣扶貧辦副主任時培甫説,“車行在山間水泥路上,走馬觀花,滿目看到的是綠樹掩映的一幢幢白墻紅瓦的樓房,沒有深入到貧困農戶家中,就認為現在農村比城裏人生活好了,山上也都是賣錢的貨。豈不知很多農産品賣的錢還不夠請人幹活的工夫錢。還有很多農戶為了娶妻生子舉債建房,房子蓋了幾年甚至十多年,債還還不清,房子也就一個外殼好看,進入房子裏面,空空蕩蕩。”
  “角落貧困”往往積貧極深,《經濟參考報》記者在採訪中就遇到不少貧困戶依舊住土房、睡草席。
  記者在春節前夕踏雪走訪金寨縣看到,燕子河鎮毛河村小寨村民組徐加貴家唯一能用的電器是電燈泡,夫婦倆睡在一間昏暗無光的臥室中,床上墊着稻草取暖,家裏唯一的年貨是墻上挂着的一隻“餓死”的雞。槐樹灣鄉楊橋村詹灣組11歲的小女孩詹順利整個冬天同樣睡在草席上,小姑娘告訴記者,家裏過年沒有辦什麼年貨,“有錢買炮放,還不如花錢買點肉吃”。即使是在已經摘掉貧困縣、貧困鄉“帽子”的休寧縣白際鄉,記者依舊看到不少土房子零落在大山深處。

  “窮者愈窮”死結難解

  “一個地區發展起來了,貧困戶既可以跟着一起幹,也能‘坐享其成’,比如土地流轉給大戶價值也會更高,代種土地報酬也更高,這樣才有‘隨大流’一起脫貧的希望。”方集鎮黨委書記張國亮説,“反之,陷入惡性循環的貧困戶只會‘積貧’更深、脫貧更難。”
  阜南縣段郢鄉馬大村地處洪河行洪區內的洪洼地,貧困戶陳海因患小兒麻痹症致殘,如今一家5口全部的收入來源僅靠他自種四畝承包地、幫人代種六畝地,以及3個人每人每年1156元的低保金。
  在陳海家已經住了24年的磚土房裏,一進門就能看到他和兩頭耕牛同睡的房間,滿室牛糞氣味。中間的院落裏,幾乎找不出一塊平整的土地,豬圈胡亂砌在一側。房間裏,陳海飼養的雞和鴿子無暇照顧,也和人同住一室。
  “我們這年年內澇受淹,要麼減産,要麼絕收。像去年水都淹到門口了,玉米只收了一點點,每畝只拿到100多塊錢的保險賠償。”陳海説,“收不了東西土地不值錢,幫人代種工錢就更低。”
  不僅在段郢鄉,同樣位於洪河洼地的阜南縣方集鎮也面臨着這樣的“死結”:災害多基礎設施差,導致土地沒産出、沒“價值”;土地越沒價值,收入就越少、越貧困。
  方集鎮的貧困戶魯振遠給《經濟參考報》記者算了一筆賬,自己和兒子兩個人只有四畝地,種一季稻、一季麥,去掉種子、化肥等成本,扣除每年都會遇到的災害損失,再留足口糧,每畝地純收入只有300多元。但同樣一畝地種黃梨的話,三年挂果後每畝地純收入至少1萬元。
  “但是現在年年內澇淹水,只有秋季稻還算有收成,小麥也可以收一點,其他都不行。天旱了沒水澆,天澇了水排不掉,想種點花生、芝麻、黃梨這類經濟作物,根本沒條件,只能一年年繼續窮下去。”魯振遠説。

  “失能”貧困戶淪落窮途

  “扶貧工作越到後面越難幹,即使以現在的力度,在安徽最終也可能有至少100萬人是無法脫貧的。”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地方扶貧幹部坦言。他所指的“無法脫貧”,就是記者在採訪中時常遇到的各種“失能”家庭。
  金寨縣槐樹灣鄉楊橋村宋成耀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2013年11月4日,他在工地上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腰、腿嚴重受傷。由於事故涉及第三方責任,按照規定新農合無法為他報銷,而包工頭也僅墊付了8萬元,就不願再支付任何醫療費用。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宋成耀家中看到,經過了兩次手術後,他雖然勉強可以走路,雙腿肌肉卻已經開始萎縮,很小的&階都不能順利上下。他的妻子説,丈夫至今依舊大小便失禁,全天帶着導尿管,就連生活也得靠人服侍了。如今,這個家不僅失去了主要勞動力,還猛然間背上了16萬元的債務。
  僅在這個縣,記者走訪到的此類家庭就不少。同樣在槐樹灣鄉雙石村,貧困戶胡述柱家屬於“全癡戶”,一家三口全部患有癡呆,只靠社會救濟維持生活;在燕子河鎮毛河村小寨村民組,全組13戶人家中,有3戶的妻子為聾啞癡呆人,1戶的妻子有精神病史,還有5戶是“老單身漢”;在全軍鄉沙河店村,貧困戶方榮兵的妻子有精神疾病,兩個兒子全都患有重症肌無力,收入僅靠方榮兵打散工和縣裏安排的貧困戶光伏電站,未來兩個兒子的醫藥費開支巨大,夫妻兩人的養老問題也沒有着落。
  “對這一類失能家庭而言,‘造血’式的扶貧難以實現,或是收效極為有限,他們能夠依靠的只有不斷地‘輸血’。”這位基層幹部説。

  用“硬措施”啃“硬骨頭”戰勝貧困

  隨着2020年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宏偉目標愈加臨近,扶貧減貧的緊迫性逐年凸顯。《經濟參考報》記者在安徽採訪中了解到,由於致貧原因的變化,扶貧工作將進入越來越難的啃“硬骨頭”階段。一些接受採訪的地方扶貧幹部呼籲,未來要從加大投入、融合扶貧、兜底“濟貧”等多方面入手,打好扶貧攻堅戰。

  扶貧步入攻堅

  向貧困宣戰、扶貧減貧,一直是貧困地區工作的重中之重。今年新年伊始,安徽就提出,2015年將通過全面實施精準扶貧,對已經確定的貧困村採取“整村推進”“限期脫貧”,促進各類資源要素向貧困地區集中,確保減少貧困人口75萬人以上。
  經過多年扶貧開發的努力,相比2011年國家提出開始新一輪扶貧開發任務時,安徽省已實現了“三個下降”:貧困人口數量比2011年減少了217萬人;貧困戶數量比2011年減少了53萬戶;貧困發生率比2011年減少了4.08%。
  2014年,該省通過精準識別,在70個有扶貧開發任務的縣(市、區)確定了3000個貧困村、180萬戶貧困戶和480多萬貧困人口,解決了過去底數不夠清、情況不夠明、指向不夠準的問題。同時,對3000個貧困村共落實4913個包村幫扶單位,派駐3000個扶貧工作隊,工作人員超過萬人,貧困村的貧困戶都一一確定了幫扶責任人。
  “雖然取得了成績,但我們也清醒地看到,經過多年的扶貧開發,剩下的貧困地區多是區位較差、交通不便、生態脆弱地區,特別是深山區和沿淮行蓄洪區,貧困程度較深,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安徽省副省長、省扶貧開發領導小組組長梁衛國此前在2014年安徽全省扶貧開發工作會議上説。
  國家統計局安徽調查總隊發布的最近一次貧困調查報告也顯示,2013年底,安徽全省200.7萬戶貧困戶中,因病因殘而致貧的有86.8萬戶,佔43.2%,是農村致貧的第一大因素;其次有勞動力素質低,如智障、精神疾病等,佔13.8%;第三是家庭無合格勞動力,佔13.5%;其他還有因學等導致家庭負擔重、土地面積少、經營失誤等。
  上述調查報告也提出,由於病殘和無勞力,這三類貧困戶家庭一方面收入渠道變得極為狹窄,另一方面還要花錢治病,家庭生活雪上加霜。特別是由於自身條件限制,這些貧困戶即使有産業也無法參與,有項目也無法工作,幫扶措施實施困難,貧困程度很深,幾乎無法通過“勤勞致富”來實現脫貧的。
  “從致貧原因看,前三項主要致貧因素佔全省貧困戶的70.5%,説明安徽面臨的貧困群體已經從以往水患等自然災害致貧、缺乏致富手段為主,變成了多重因素影響下的貧困。”安徽省扶貧辦主任劉永春説。

  基礎設施“卡脖”

  隨着距離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所剩的時間越來越少,扶貧工作的緊迫性、艱巨性都逐年遞增,扶貧工作也面臨着新的挑戰。
  從貧困人口的分佈來看,地區分佈十分集中,幾乎都是連片貧困地區。安徽省扶貧辦統計數據顯示,目前,全省的貧困人口中,阜陽、安慶、亳州、六安、宿州這些大別山和沿淮淮北地區的五個市,就佔了75.6%;國家確立的20個扶貧開發重點縣,佔全部貧困人口的54%。
  《經濟參考報》記者發現,貧困地區普遍要素資源匱乏。以農村主要要素資源的土地為例,在安徽沿淮淮北地區,由於多年水患,可耕地稀缺。如臨泉縣人均耕地面積只有八分;大別山區的金寨縣槐樹灣鄉,人均可耕地僅為0.31畝。
  這些地區還面臨基礎設施薄弱、歷史欠賬太多的問題。“這裡表現在首先就是道路,其次是水利,包括生産水利和生活用水,第三是電力,即電網改造滯後。”劉永春説。
  記者在採訪中也發現,基礎設施已經成為貧困地區脫貧的首要“卡脖子”因素。如阜南縣洪河行洪區裏,有着4萬多人口的整個方集鎮只有一條窄小的進出道路,鎮內道路幾乎全為泥土路,農田水利也多年失修,基本處於癱瘓狀態。正在大力發展貧困戶光伏電站的金寨縣,也面臨拿着農網標準低,部分地方“發了電也上不了網”的困境。
  此外,還存在投入不足等問題。一位地方扶貧幹部給記者算了一筆賬,2014年中央財政扶貧預算為433億元,當年公布的全國貧困人口為8249萬人,人均為525元;同年,安徽投入的扶貧資金為13.44億元(包括中央下撥的11.64億元),當年貧困人口為573.2萬人,人均為234.5元。
  一些貧困地區自身無力投入。如安徽某貧困縣2014年財政收入為8億元、支出為30億元,不足部分幾乎全部依靠轉移支付,維持縣級政府的運轉和其他日常工作都有壓力,已無力加大扶貧投入。

  扶貧需有“硬措施”

  記者了解到,為了確保貧困戶能夠過一個“暖冬”和“放心年”,安徽在今年春節前部署對貧困戶進行了再梳理、再排查,對特殊困難的家庭採取特殊救助措施,僅在金寨就篩選出3000戶居住邊遠山區、交通不便、年老體弱的特困戶,安排100多萬元專項資金,實行特殊救助,主要救助內容為大米、豬肉、食用油、過冬衣被等貧困戶最急需、最實用的物資。
  “救急”的同時,如何從根本上“救窮”?
  首先,要從根本上改變扶貧投入不足的問題。一方面,對重點地區、連片貧困地區加大投入,人均扶貧資金要達到或超過全國平均水平;另一方面,也要“會花錢”,把人均扶貧資金“用在刀刃上”,通過好的項目如光伏扶貧等,為貧困戶帶來持續穩定收入。
  其次,在“大扶貧”的理念下,調動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從中央到地方加快推進“融合扶貧”、精準扶貧。
  “扶貧不是扶貧辦一個部門的事,需要以扶貧辦為紐帶,調動各方的力量。”休寧縣扶貧辦主任王敏説,“比如在貧困戶建檔立卡的基礎上,殘疾人貧困戶由更為了解殘疾人需要的殘聯來負責送技術、送項目、送産業;有能力發展種養殖的貧困戶,由農委、農技部門幫助解決生産難題;女性為主要勞動力的貧困戶、有留守兒童的貧困戶,由婦聯、教育部門幫助其解決實際困難等。”
  最後,對確實難以脫貧的特殊困難群體,可考慮變努力“扶貧”為直接“濟貧”,予以兜底解決,並努力提高生活水平。
  根據安徽調查總隊專項調查,2013年安徽農村貧困戶人均純收入2067元,其中,來自於政府的轉移性收入684.1元,佔家庭純收入的三分之一,轉移性收入佔純收入的比重是平均水平的4.4倍。這説明,貧困家庭收入渠道狹窄,政府提供的低保五保、臨時性貧困救助、養老保險、新農合及醫療救助等轉移性收入項目,已經成為貧困家庭收入的重要來源,為解決他們的基本生存問題發揮了巨大的效用。
  “兜底解決是最後一道屏障,不僅要有,而且要提高標準,給足給夠。”金寨縣扶貧辦副主任時培甫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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