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地方融資平台貸這個燙手山芋,銀行和監管部門正在想方設法減少它的燙手程度,或者把它放到不那麼“貼肉”的口袋裏去。
《第一財經日報》了解到,雖然銀行正在對一些現金流較好的地方融資平台公司“網開一面”,但不論是監管層還是銀行,總體上對平台貸仍遵循“降舊控新”原則。與此同時,債券、信託市場向地方融資平台全面開放,平台貸“債券化”、“信託化”兩大趨勢已現。前者是一種分散風險和透明化的較為有效的路徑,而後者由於其透明化程度較低,恐將成為另一個風險聚集地。
挽救“錯殺”平台貸
由於各地財力、政府信用、運營水平的差異,地方融資平台亦是良莠不齊。在監管原則不再堅持最初的“一刀切”,而是變得更為靈活之後,銀行正在對平台貸進行甄別,試圖挽救一些“被錯殺”的優質平台貸。
今年1月,中國銀監會下發《關於加強2012年地方政府融資平台貸款風險監管的指導意見》(俗稱“12號文”),要求各銀行業金融機構要遵循“政策不變、深化整改、審慎退出、重在增信”的總體思路,以緩釋風險為目標,以降舊控新為重點,以現金流覆蓋率為抓手,繼續推進地方政府融資平台貸款風險化解工作。
上述監管思路可以被理解為針對優質平台貸的“定向松動”。
昨日,工商銀行一名人士向本報透露,該行目前對部分平台貸實行還款延期和還款結構調整,但有關平台貸必須符合兩大前提:抵押品對貸款全覆蓋,工程項目完工率達到60%。
上海銀行副行長賀青也對本報稱,根據銀監會12號文指示,今年以來,該行對平台貸採取“大小口徑”區別對待:對現金流好的平台公司,進行貸款展期,並投放新的增量貸款。“如果按照以前的政策,我們可能收緊貸款就不再放貸了,但現在我們收回貸款後又重新放款了。”
8月7日,上海銀行與上海市城市建設投資開發總公司(下稱“上海城投”)簽訂戰略性框架協議,為上海城投及其下屬各單位提供總額最高不超過200億元的綜合授信額度。
上海城投總公司總經理孔慶偉告訴本報,根據政策,公司的項目都有可行性論證,運營平穩,公司實行多元化經營,融資各方面都很正常。
上海市銀行同業公會副秘書長鞏平對本報&&,“平台公司放貸松動”並不是一刀切的,對於現金流良好的公司,銀行自然樂於繼續放貸。除了銀行監管部門手中類似黑名單的平台公司外,其他公司可由各家銀行自行判斷是否放貸。
銀行不願再“撒錢”
不過,銀監會所確定的“緩釋風險”、“降舊控新”等政策思路決定了,即使對優質平台公司,銀行也不會像當初那樣激進放貸了;此外,隨着利率市場化改革加速推進,以及新資本監管標準的落地,銀行也沒有意願繼續向平台公司“撒錢”。
今年6月7日,銀監會公布有“中國版巴Ⅲ”之稱的《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辦法(試行)》,強化銀行的資本約束;6月8日,央行擴大商業銀行存貸款利率的浮動區間,利率市場化改革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前者意味着銀行要從追求規模擴張向追求質量效益轉變,而後者意味着銀行負債成本上升——儲戶的錢變得越來越貴,銀行需要更加理性地權衡風險與收益,而對於平台貸這種風險較高的品種,尤其是一些劣質平台貸的出血口,銀行不得不貼上“創可貼”。
目前,銀行總體上對平台貸的風險控制初見成效。8月29日,農行副行長郭浩達稱,該行地方融資平台貸不良率降為1.17%,且不會集中出現還款高峰;該行上半年到期的452億元平台貸中,96%以現金收回。
不過,在銀行資産負債表內的平台貸風險敞口雖在縮小,但不排除部分平台貸正通過表外化的方式暗度陳倉。今年前7月,銀行表外貸款(委託貸款、信託貸款與未貼現匯票)不斷攀升。
債券市場“城投化”
站在社會融資規模的視角,今年以來,在新增貸款平穩增長的情況下,各類企業債券(包括企業債、公司債、短融、中票等)融資不斷創下新高。央行數據顯示,7月份我國社會融資規模為1.04萬億元,其中人民幣貸款增加5401億元,同比多增485億元;企業債券凈融資2487億元,同比多增2065億元。
企業債券融資飆升的背後,是監管政策寬鬆之下,地方融資平台不斷搶灘債券市場的結果。從國家發改委主管的企業債,到銀行間市場交易商協會(下稱“交易商協會”)主管的短融、中票、定向工具乃至資産支持票據,均向各類融資平台敞開了大門。
一個標誌性的結果是,隨着融資平台對債券市場依賴度的日益加深,企業債的“城投化”趨勢愈演愈烈。據本報統計,2012年一季度,企業債發行97隻,其中城投類債券71隻,佔比達到73.20%;在2009年以前的很長時間裏,這一比例一直在30%以下。
近期以來,作為銀行間市場的私募債,由於不受40%凈資産紅線限制,並且信息披露要求較低,定向工具成為眾多融資平台眼中的“香餑餑”,天津城投、甘肅國投、蘇州城投、合肥建投、西安城投、武漢城投、陜西高速等紛紛涌入,發行規模逐步放大。
本月初,交易商協會正式推出資産支持票據,這一品種旨在盤活企業存量資産,實現資産證券化,截至目前,資産支持票據總共發行4隻,發行人均為地方融資平台或國資背景企業。
表面上,直接融資比例出現上升,社會融資結構正在發生改變。然而,由於商業銀行是我國債券市場最重要的投資者,相關金融風險仍大量淤積於銀行體系內部。尤其是流動性較差的定向工具,其投資人有限,主要為商業銀行。
“定向工具類似於一種銀團貸款,實際上是繞過了針對信貸的監管限制,監管層可能默許了這條路子。”某大行機構業務部人士向本報&&。
一位債券監管機構人士向記者強調:“貸款和發債不一樣,貸款出問題可以暗箱操作,債券出問題,不可能展期,到期必須還錢。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銀行體系的風險,最終降低到什麼程度,取決於投資者的多樣化程度。”
信託“救駕”
除了到透明度較高的債市上融資,地方融資平台也乞靈於發行信託産品。
政信合作類業務是信託公司與各級政府在基礎設施、民生工程等領域開展的合作業務。2008年4萬億經濟刺激計劃啟動後,信託公司開始尋求與地方政府在基礎建設項目上合作,此後這類業務規模迅速膨脹。
2009年以來,地方融資平台監管趨嚴,監管部門要求信託公司控制政信合作的增量業務,重點開展存量業務清理,政信合作規模持續縮水。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政信合作餘額從2010年二季度末的3816億元降至今年一季度的2510億元,佔比從12.91%驟降至4.74%。
政信合作風潮重新抬頭,令這一狀況在今年得到逆轉。中國信託業協會最新數據顯示,今年二季度,政信合作規模猛增744億元,達到3254億元,環比增速接近30%;在整個信託業務中,政信合作餘額佔比上升至5.88%,終結了多年來的連續下滑態勢。
據用益信託工作室統計,今年上半年,信託業總共發行356款投向為基礎産業領域的信託産品,與2011年同期發行的169款産品相比,增加了187款,增幅110.65%;上半年基礎産業信託産品發行規模為718.95億元,同比增長116.02%。
以國元信託為例,據披露,2012年以來至今,國元信託累計發行了30餘款集合信託計劃,大多為政信合作類産品,合作方主要為安徽省內的地級市、縣級平台公司,由地方財政局承擔償債責任。國元信託母公司為國元集團,是安徽省屬國有資産經營機構。
更有信託業內人士稱,今年以來,在天津等一些地方,地方融資平台從信託渠道獲得的融資,已經接近甚至超過從銀行渠道獲得的融資。
“目前,融資平台進入債務集中到期的時間段,加上各類保增長、區域振興、刺激經濟項目的啟動,新一輪資金緊缺倒逼政信類合作猛增。”一位信託公司人士&&。
對於蜂擁而上的政信合作,上述人士表達了擔憂:“部分項目沒有經過詳細的評估分析,便匆忙推出;而投資者在不了解項目細節的情況下,盲目相信政府信用,爭搶政信合作的理財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