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中國東北角崛起開放新高地——來自“東方第一市”佳木斯的一線觀察

  文/記者 陶德言 李建平 孫彥德 孫曉宇

  秋末冬初，位於佳木斯同江的中俄黑龍江鐵路大橋，在高天流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雄偉壯觀。一列滿載貨物的火車，正從大橋上呼嘯着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對於同江鐵路口岸的工作人員來説，這是日常工作中的一個普通畫面；而對正在打造向北開放新高地的黑龍江省佳木斯市而言，同江中俄黑龍江鐵路大橋的作用顯然非同尋常。

  橋頭下方，豎立着一塊平面圖展板，上面詳細記錄着這座大橋的建設軌跡和對同江、佳木斯乃至中俄貿易運輸的重要意義。自從兩年前正式通車運營至今，隨着一列列中歐班列從橋上穿行而過，地處中國邊陲的佳木斯與歐洲的距離不斷被拉近。

  作為中國陸地最東端的地級行政區，有着“東方第一市”美譽的佳木斯憑藉地緣優勢、資源稟賦，正逐漸成為中俄合作重要的交通大通道、經貿大通道和人文交流大通道。

  中國東北角，一個對外開放的新高地正在崛起。

列車通過同江中俄黑龍江鐵路大橋（受訪者供圖）

  新口岸：“一橋一島”熱起來

  佳木斯位於東北亞經濟圈中心地帶，市域內380多公里的邊境線上，共分佈着7個國家一類口岸，與俄遠東地區哈巴羅夫斯克市、比羅比詹市兩個區州首府相鄰，是中國對俄開放口岸最多的地區之一，具有“鐵空陸水”立體化國際運輸網絡，可謂“接駁南北，通達四海”。

  近年來，“一橋一島”四個字已成為佳木斯推進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詞之一。“一橋”是指中俄首座跨黑龍江鐵路橋——同江中俄黑龍江鐵路大橋，“一島”是位於佳木斯撫遠與俄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交界處的黑瞎子島。

  2022年11月，同江中俄黑龍江鐵路大橋載貨通車，自此，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同江鐵路口岸作為“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節點，使同江鐵路與俄羅斯西伯利亞大鐵路相連接，極大地改善中俄兩國貿易運輸條件。出口貨物經哈巴羅夫斯克，可直達莫斯科等俄羅斯腹地並通往德國等歐洲國家。這條新通道比綏芬河口岸始發距離縮短800公里，節省運輸時間10小時。自大橋通車以來，已累計過貨825萬噸。

俄羅斯列車經同江鐵路口岸進境（受訪者供圖）

  在同江北站換裝站，記者現場目睹了一列入境貨運列車“與眾不同”的海關查驗方式：採用H986鐵路貨運檢查系統，以非侵入式方式進行智慧化“無人監管”。

  “我們通過設備採集列車信息，實現前後端互聯，通關時間可提升50%。”同江海關駐鐵路口岸辦事處查驗二科副科長李秋匯説，智能查驗方式大幅提高了通關效率，帶動口岸過貨量持續增長。換裝站內，大型龍門吊將從俄羅斯進口煤炭轉運到國內運輸車輛上。幾噸重的大卡車僅需10多分鐘就能裝滿，一天能往返100多輛次，確保進口貨物當天就能運往全國各地。

  提質增效、技術賦能為口岸進出口業務增長帶來“加速度”。截至目前，經由同江鐵路口岸發往俄羅斯的中歐班列已開通197列10093箱，進出境線路達18條。今年截至10月末，同江鐵路口岸過貨量就達458.37萬噸，同比增長351.7%。

  繁忙的不只是鐵路口岸，港口也同樣熱鬧不已。

  今年9月28日，一列滿載貨物的火車緩緩駛入撫遠的莽吉塔港口，標誌着莽吉塔港首次實現大規模“鐵水聯運”。

  莽吉塔港是黑龍江省唯一的江海聯運始發港，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船舶經此可抵達黑龍江水系的所有港站，出海後便是廣闊的太平洋，可直達美國、加拿大、日本等國家和地區。

  據了解，現在莽吉塔港已獲批木材、糧食、冰鮮水産品、食用水生動物四類指定監管場地，同時還有進港鐵路專用線。截至11月7日，今年撫遠莽吉塔港進出口貨物總量已達8.2萬多噸。

莽吉塔港正在發運貨物（受訪者供圖）

  “一橋”碩果纍纍，“一島”也已蓄勢待發。

  在保護好生態的同時推動黑瞎子島公路口岸建設，是佳木斯“一橋一島”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直以來，因水路口岸季節性閉關等原因，撫遠曾面臨着“四季通關”的難題，建好、建強基礎設施成為發展的必選項。10月21日上午，黑瞎子島公路口岸建設項目開工儀式在撫遠舉行。這標誌着黑瞎子島中俄國際合作示範區建設跨入歷史新階段。

  黑瞎子島公路口岸建成後，將大幅提高人員貨物的通關能力，進一步完善佳木斯“一橋一島”戰略布局，提升中俄兩國的互聯互通水平。

  佳木斯市長王鐵&&，立足地緣優勢，推動口岸對外開放，不僅要加強邊境的撫遠、同江的水運口岸建設，還要重點建設腹地的佳木斯、富錦水運口岸，讓所有的水運口岸都運行起來。

  讓口岸“動起來”，是佳木斯做好“口岸”文章的第一步。下一步，持續申建糧食、肉類、冰鮮水産品等監管場所，建設油氣碼頭和中轉站，新建集裝箱碼頭……隨着各項軟硬體建設投入的不斷深化，屆時各個口岸的功能和通貨能力將實現質的提升。

黑瞎子島公路口岸建設項目開工儀式（受訪者供圖）

  新動能：帶着企業闖市場

  “我們這次到俄羅斯，就是去幫企業解決難題的。”

  當記者在同江見到該市市委書記張大偉時，他剛一路風塵僕僕從俄羅斯猶太州考察歸來。

  來不及寒暄，他就對記者介紹説，這是同江市-猶太自治州聯合工作組的第一次工作會晤，雙方會談內容涵蓋很廣，其中就包括為在俄中方企業提供“一個窗口”政策諮詢及業務培訓服務、推動經貿合作高質量發展。

  同江是佳木斯市的一個縣級市，張大偉這次帶着企業負責人到俄羅斯洽談，助推擴大當地企業在俄“朋友圈”，也是佳木斯打造向北開放新高地的最新縮影。

  在佳木斯市關於經濟發展的規劃中，如果説“一橋一島”是載體，那麼“開放興市”就是更高層面的引領。

  今年3月29日，佳木斯市召開第一輪解放思想案例研討會，聚焦強化前沿意識、開放意識，研究探討佳木斯市在布局前沿賽道、深化向北開放等方面的思路舉措。佳木斯市委書記叢麗在會上強調，要主動解放思想，善於識變應變求變，補齊思想觀念短板，打破“觀念圍墻”、擺脫“路徑依賴”、堅持“比翼齊飛”，真正以思想之變引領發展之變。

  “開放就是要帶企業走出去。文化交流建立互信後，開放的核心就是帶着企業闖市場。”叢麗告訴記者。

  對佳木斯來説，最近的“北方”就是俄羅斯；向北開放，首先就要大力實施對俄合作深化攻堅行動。也正因此，跨境電商、市場採購貿易、互市貿易等外貿新業態近年開始在佳木斯蓬勃發展，也為本地經濟注入了新活力。

同江海關關員正在核對中歐班列集裝箱信息（受訪者供圖）

  以同江市為例，其四季通關的口岸優勢和不斷優化的營商環境，正吸引眾多國內企業前來落戶運營。

  2024年初，跨播集團（同江）運營中心正式入駐同江電子商務産業園，截至目前，跨播中心已實現500萬美元交易額。園區內還配套建設了跨境電商倉儲庫，商品可以借助當地便捷的跨境通道發往世界各地。

  在跨播集團（同江）運營中心的俄區直播間內，俄語主播候圳燁精心將産品擺放在展示區，調整好燈光角度後，便登錄賬號開啟了直播。不到半個小時，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就飆升至上百人。

  “我們選擇將同江作為跨播集團的東北總部，是因為同江口岸緊鄰俄羅斯，是中國對俄唯一的水路、公路、鐵路‘三路並進’的國際口岸，具備四季通關能力等諸多優勢。”跨播集團（深圳）總部經營管理中心負責人石潤説，這為他們在俄羅斯建造海外倉、實現高效運輸、構建全球發展布局提供了有力支撐。

  同江赫哲戰騎實業有限公司是同江市的本土企業，從事雪地、沙灘、山地越野摩托車和摩托車發動機的生産。在公司的生産車間內，工人們正忙碌地生産着摩托車産品，這裡生産的多款産品遠銷俄羅斯等國家，受到市場歡迎。

  記者到訪時，該公司董事長付春生剛隨同江市委書記張大偉到俄洽談業務歸來。“我們目前主要的銷售渠道還是線下，希望通過同江的跨境電商直播&&，進一步打開海外市場的新渠道。”付春生説。

  帶着企業走出去的同時，每到一處，無論是同江、撫遠等所屬縣市還是佳木斯市級層面代表團，都會看望慰問佳木斯在俄投資興業的企業家。2023年12月初，叢麗率佳木斯代表團赴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市進行工作訪問時，就與黑龍江省代表團共同看望慰問了佳木斯市在哈巴羅夫斯克邊區的企業家。

  “一方面要把國內企業引進來，一方面也要幫走出去的企業解決在當地的難題。”張大偉對記者説。

  優良的政策環境，為更多從事跨境貿易的企業帶來利好。

  落地佳木斯的企業，拓展海外市場的步伐不僅觸及對岸的俄羅斯邊境城市，而且深入到莫斯科，以及韓國、日本等國家和地區。

  2023年1月，黑龍江省政府印發了《中國（同江）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實施方案》。至此，同江成為繼哈爾濱、綏芬河、黑河之後，黑龍江省第四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2024年1月，中國（黑龍江）自由貿易試驗區佳木斯協同發展先導區獲得批復，該先導區涵蓋的兩個片區就是同江片區和撫遠片區。

  新融合：“親密接觸”建互信

  在佳木斯市，中俄人文交流活動同樣如火如荼。

  漫步撫遠街頭，俄式建築、中俄雙語招牌隨處可見，金髮碧眼的俄羅斯游客更是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從購物到美食，從電影院到酒吧，俄羅斯游客在這裡享受着與中國文化的親密接觸。

  “我很喜歡這裡，吃得很好，買的東西也很好。”俄羅斯游客安魯克的話語中透露着對佳木斯的喜愛。而撫遠到哈巴羅夫斯克客運航線的開通，更是為兩國民眾的往來提供了便利。

  撫遠市口岸綜合服務中心主任于海濤告訴記者，從今年6月明水期客運航線開通以來，“每日進出境的游客數量已超過400人，同比增長高達363%，個人的通關時間也從兩年前的4分鐘縮短至現在的1分鐘”。

  “真是太方便了！坐船悠悠蕩蕩，還能欣賞黑龍江兩岸的美景，我每個月都要往返幾次，就像去鄰居家串門一樣。”俄羅斯游客莉娜用流利的中文説道。

撫遠市中俄書畫攝影作品展（受訪者供圖）

  隨着中俄交流的日益密切，撫遠市的文化、教育、旅游、體育等領域的對外交流合作也在不斷深化。

  今年6月，撫遠市開設了“中央小街”中俄貿易市集，吸引了眾多俄羅斯商人前來售賣商品，同時也吸引了外地游客前來選購。撫遠市文體廣電和旅游局副局長於冬&&：“現在大家在這裡做生意都已經輕車熟路了。”

  “黑龍江和烏蘇裏江交匯後奔向太平洋，因此在撫遠投資的企業家們還可以實現‘通江達海’的願景。”佳木斯市委常委、撫遠市委書記何大海説。

  在同江，今年7月，佳木斯第二屆“東極之光”中俄文化季暨同江第十屆中俄邊境文化季在同江市俄羅斯風情園盛大啟幕。

  俄羅斯演員奧爾加分享了她的感受：“同江人民熱情好客，這座城市充滿了活力，我非常喜歡這裡。”另一位俄羅斯演員維拉妮卡則對中國赫哲族等少數民族的服裝讚不絕口：“中國少數民族的服飾非常漂亮，我也非常喜歡中國的文化。”

  中俄邊境文化季系列活動持續到9月，其間開展了文化交流、商旅融合等四大板塊共29項活動。

中俄家庭文化交流活動，中俄小朋友合影。（受訪者供圖）

  俄羅斯猶太自治州列寧區區長別裏克&&：“中俄文化季活動已經成為我們雙方共同的美好、溫暖的節日，也加深了我們兩地的友誼與合作。”

  經貿、文化、旅游等全方位的合作交流，不僅加深了中俄互信，也令佳木斯這座邊陲小城成為潛力巨大、空間廣闊的興業熱土。

  在佳木斯市委書記叢麗看來，打造向北開放新高地的內涵非常豐富，“高地就是&&；新就是要有所突破”。隨着跨境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佳木斯正以其獨特的區位優勢，實現從中國“邊陲”到開放“前沿”的華麗蛻變。

刊於《參考消息》2024年11月21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