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大車跑小路貨車成“禍車”
文 |《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蘇曉洲 余春生
日前，《瞭望》新聞周刊記者在湖南、貴州、河北等地調研發現，一些大型客貨車輛不走高速公路，走縣道、鄉道等基層公路。這種大車跑小路的現象，使基層公路承壓，給沿線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産安全和社會管理帶來挑戰。
據了解，大車跑小路一方面源于客觀需要，另一方面，由主觀上運輸主體為降低成本、避免超載檢查所致。受訪人士建議，應加大基層公路超載超速監管力度，優化高速公路收費標準，對部分有條件、運輸需求量大的基層公路進行升級改造。
大車跑小路現象頻發
近日，記者來到湘贛邊界羅霄山區深處，發現從湖南省某市通往江西省的公路，以兩省邊界線劃分，兩側路況相異。江西省一側是省道，道路寬闊、路面平坦、行路順暢；湖南省一側是鄉道，路幅狹窄、路面坑洼。這條小路上，不斷有穿梭于湘贛邊界的重型卡車拉著貨物駛過。
此類大車跑小路現象，記者在其他地區也有發現。調研中，一些群眾反映，一些路幅不寬、彎彎繞繞的基層公路不斷有大型貨車、集裝箱車、大客車通行，在大車中行駛的小型車、摩托車需十分謹慎，路邊行人也存在安全隱患，增加交通事故風險。
多位路政幹部説，大車跑小路現象通常伴隨超載、超速的情況。重載貨車對公路、橋梁的損害程度隨著載重的增加顯著增長，超載10%的貨車對基層道路的損壞程度增加40%；大型車輛特別是超載貨車，車速難控制，急彎、臨崖、長坡等復雜路段突發臨時狀況時難以緊急制動剎車，容易造成路面各類交通事故。與此同時，部分基層公路缺乏完善的防護隔離帶、圍欄等保護措施，大車失控，路邊房屋也面臨安全風險。
在交通安全之外，多地受訪基層幹部表示，大車跑小路也造成一定社會問題。
一是重載、超載大型貨車損毀基層公路，給鄉鎮、村莊公共財政帶來負擔。前文所述湖南側鄉道沿線幹部群眾反映，這條長約7公里的路，前兩年花了100多萬元修理，修理後計劃提供交通服務10年左右，由于近年來來往大車較多，鄉道受損速度加快。一般情況下，一條鄉道每年每公里維護保養費用為5000元至1萬元，該鄉道受大車經過影響，每年每公里維護保養費用需要5萬多元。
二是道路沿線“行路難”導致交通安全管理壓力大，加上缺乏有效的技術監管手段，不易對事故責任做出清晰判定，引發社會矛盾。
三是影響基層民生，給沿線群眾和附近居民生活帶來不便。記者在調研時看到，一些大車經過時空氣中會揚起灰塵、産生噪音。“人在家裏有的時候沒法好好休息。”一位受訪群眾説。
三重因素引發頑疾
記者調研發現，大型貨車選擇走小路，一方面源于客觀需要，另一方面是主觀上，運輸主體為降低成本、避免超載檢查所致。
——大車跑小路成剛需。隨著鄉鎮地區貨物運輸需求逐年上升，依靠大型貨車運貨成為剛需。例如湖南省西北部毗鄰湖北省的一個鄉鎮，以茶葉、煙葉為主要經濟作物，採摘後需進行初級加工制作。期間，運輸燃煤的大型車輛不可避免要經過縣道、鄉道等，將物資運往加工廠和烤房。
“有時，廠家安排的卸貨地點在縣道、鄉道邊上，我們不能把貨直接卸到高速路口、國道邊上，再讓貨主去運貨。”採訪中，有司機表示，當下，許多工廠都建在縣道、鄉道附近，廠家的發貨地點較為偏遠，大車跑小路難避免。
——大車跑小路降成本。“現在運價較低、油價較高，大車跑運輸、走高速成本高。”湖南省一位貨車司機告訴記者，以從常德市到長沙市的大車運輸為例，運輸路途接近200公里，現在單程運價1200元左右，他購置的六軸大貨車總長12米，一公里油費接近3元，過路費一公里2.5元左右，一趟下來支出1100元左右，收支基本相當。為了多掙點工錢選擇“繞路”，需要多燒100多元的油，但相比高額過路費能省一些錢。
今年4月，中國物流與採購聯合會發布《2022年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報告指出，“由于貨源不穩定增加車輛空駛，隨著高速公路通行費按車型（軸）收費，空車運輸以及單程運輸導致通行費用增加。”由此，部分貨車司機在高速公路面前望而卻步。
——大車跑小路防檢查。“很多時候貨車不超載運輸賺錢少，超載運輸時需要交罰款。”有受訪貨車司機説，為提高收益，超載現象在貨運作業時有發生。根據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貨運機動車超過核定載品質的，處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罰款；超過核定載品質30%或者違反規定載客的，處五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罰款，因此部分貨車司機選擇走小路。
還有鄉鎮幹部表示，部分基層公路維護保養人員人數少，即使設檢查站，也會出現少數漏查情況。
大量貨車擁堵在一處國道上（2023年4月9日攝） 余春生攝/本刊
風險化解待綜合施策
多位受訪人士建議，針對大車跑小路，應進一步加強對基層公路超載超速問題的監管力度，優化高速公路收費標準，並對部分有條件、運輸需求大的路段實施提質升級改造，實現道路運輸條件的整體改善。
加強超載超速行為監管合力。河北省等地交通部門人士建議，應堅持高速公路、幹線公路、城區道路、農村公路超限超載同步治理、同步推進，不留盲區。設置並啟用縣道、鄉道治超卡點，加強部門聯動、整合執法力量，與屬地鄉鎮加強聯繫。
同時，利用新技術手段加強源頭監管，縣道、鄉道可以進一步推廣安裝智能超限設備，在道路主要交會點增設路面監控和測速監控等設施，在居民集中區逐步增加減速帶。此外，加快出臺關于農村公路方面的法規條例，從車身長度、裝載品質方面進一步明確鄉村道路通行車輛的條件。
階段性優化高速公路收費標準。《2022年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顯示，在貨車司機對未來政策訴求方面，訴求最大的是降低高速公路收費水準，佔比為80.84%。
受訪貨運平臺負責人和貨車司機建議，階段性優化高速公路收費標準，鼓勵地方開展積分兌換等優惠活動，如一些地方探索的通行費換積分，每一定數量積分可兌換面值若幹的電子優惠券，用于抵扣高速公路服務區（停車區）餐飲、住宿、日用品等消費，甚至用于抵扣通行費。針對目前貨源不穩定，車輛空駛概率增加的情況，制定有針對性的方案降低貨車司機通行費用負擔。
對部分道路進行提質升級改造。受訪路政和鄉鎮幹部建議，一些小路車流量較大，反映出這些路段的運輸能力需要進一步提升。對部分有條件的路段，在做好日常維護巡查保證基層公路運作平穩和安全的同時，還應定期進行路面和橋梁等設施的檢查和維修。對確屬幹線公路聯繫通道的基層公路，應進行係統化提質升級，由縣鄉負責管理調整為省市管理，增強統籌管理力度，將小路變大道，提高此類公路通行能力和運輸承載能力。 （參與採寫：史衛燕 向定傑 馮維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