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級有139個孩子，其中40人練田徑，劉海兵帶了兩年很舍不得。他決定，秋季開學前向學校申請任教九年級，陪孩子們走到明年體育中考結束。

這是劉海兵任教的第23個年頭。像很多鄉村教師一樣，他師范畢業後一直在同一所學校任教，從未離開過汀流河初級中學。親歷學校條件越來越好，眼看學生們漸次離開。

因為車禍後截肢，劉海兵只剩一條右腿。在河北省唐山市樂亭縣4000多名在職教師中，他可能是最特別的一個。這些年劉海兵無悔付出，即使受傷後也堅定地守望著他的孩子們。

他得過成堆的獎牌

1978年，劉海兵出生在樂亭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從小活潑好動，翻墻頭數他最利索，淘氣挨打也跑得最快。小學階段，劉海兵就在縣運動會上嶄露頭角。

帶過劉海兵的體育老師周久才説：“這孩子體育素質這麼好，應該到城裏體育班進行專門訓練！”在周老師和學校的推薦下，村裏娃成了縣小學的體育特招生。

不管是投擲、跳躍，還是短跑、籃球，劉海兵測試成績都很優異，展現出“全能”天賦。上初中後，當地多所學校爭相要收入劉海兵。

長長的跑道、日復一日的訓練，劉海兵不負苦心：在初中和師范階段的6年中，唐山市級田徑運動會上，他實現了400米、400米欄、800米和1500米比賽金牌“全覆蓋”。1996年河北省第九屆運動會上，劉海兵代表唐山市得到400米金牌。

“別人的獎牌是一塊一塊的，他的獎牌是一堆一堆的，而且大多是冠軍。那個時候的劉海兵，是一個無敵的存在。”他的同學李寶金言語中透著欽佩。

畢業後劉海兵回到家鄉，一頭扎進學校工作，那是1999年秋天。用心教學，他帶的九年級學生，中考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悉心遴選，他選的運動苗子，在省市各級別比賽取得佳績。這些年來，有20多名學生憑借體育特長考入心儀大學。

體育老師遭遇不幸

2018年9月，中長跑成績優異的弟子王亞臣被唐山市體育運動學校錄取，這讓劉海兵高興了好一陣，總嚷嚷著要送王亞臣進校門。可入學報到的日子到了，老師卻沒有出現。那時，劉海兵正躺在病床上。

一場車禍突如其來，劉海兵左大腿以下被截肢。人生中曾無數次奔跑衝刺的硬漢，這一次面對殘酷現實，忽然變得無力。“吃不下，睡不著，不願意和人説話，5個月臥床下來，他像變了一個人。”妻子劉麗麗説。

然而，孩子們關切的電話和資訊給了他振作起來的力量。“老師，您怎麼樣了，我們都很想念您！”“老師，您別傷心，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是您的拐杖……”這讓他想起曾經對學生王亞臣的承諾——“好好練，老師送你上體校。”

滿目陰霾的劉海兵在一個下午忽然“醒來”。王亞臣是個比較特殊的孩子，和母親相依為命，家庭困難，但有毅力能吃苦，馬上就要升入初三了。“他會有出息的。”劉海兵覺得自己得操心這事。

劉海兵在病床上為王亞臣制定了詳細的訓練方案，通過電話進行認真指導。他還多次與當地體校聯繫，希望學生能有機會繼續深造。苦心不負，最終王亞臣順利通過選拔考試，被唐山市體校錄取。

“這個消息像是一縷陽光，我告訴自己，人生無論走到哪裏，跌倒了還是要爬起來。”劉海兵説。車禍半年後，他安裝了假肢，開始漫長而痛苦的磨合過程，終于又能走路了。可他清楚，人生的“下半場”才真正開始。

硬漢挺身重回校園

站起來了，能走路了，劉海兵的第一個念頭是重返工作崗位。

家人反對，學校方面很擔憂，只有他自己態度堅決：“我都能走路了，就不能回到學校嗎？我肯定能完成教學，不耽誤孩子們上課和訓練。”

2019年11月，闊別校園許久的劉海兵回歸，一周八節體育課風雨無阻，全校每天兩個課間操和下午體訓隊活動，他也從不缺席。同學們看到，在操場上，在跑道旁，在器械邊，劉老師一直在。

起初因長時間站立和走動，劉海兵的腿常常腫脹，皮膚被假肢磨破也是常有的事。假肢最怕刮風進去沙土，劉海兵就用大塑膠袋把重要的關節包起來，再用塑膠膠條一圈一圈地纏結實。

“有啥困難你隨時説，千萬注意身體。”這是劉海兵回校後聽到最多的話。不過他不但沒有向學校提出要求，還婉言謝絕了一些條件更好、離家更近的學校的邀請，始終堅守在汀流河初級中學。

2021年，在樂亭縣中小學籃球比賽中，劉海兵帶隊獲女子組第一名，還代表樂亭縣參加了唐山市籃球比賽；同年9月，樂亭縣新招錄的10名體育教師中，有3人曾師從劉海兵，名校深造的孩子回到家鄉與老師成了同行。而王亞臣，他先是被河北省體工隊特招，今年又被河北工程大學錄取，如今已是國家一級運動員。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肯定是當老師最希望看到的。如果我能出力幫助孩子們闖出一個好未來，付出就都值得。”劉海兵説。（光明日報記者 楊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