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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05/ 20 07:32:24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2022:應屆高校畢業生就業“衝刺”微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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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七日,浙江工業大學莫幹山校區內,畢業生們正在參加當日舉行的小型線下“大化類”(化工、生物、醫藥、材料、環境等)專場招聘會。 (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按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有關要求,經研究決定推遲統一筆試,具體舉辦時間另行通知……”求職進入第7個月,王莉勵默默在備忘錄上把這場考試的安排劃掉。

  2022年春夏,對于包括王莉勵在內的大多數應屆大學畢業生而言,“考試的不確定性”與“簽約期限的緊迫性”正呈現出兩麵包夾之勢。沒有太多招聘會現場的摩肩接踵,一個人在電腦前刷新狀態,似乎多了些“孤立無援”的感覺。

  統計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應屆大學畢業生首次突破千萬大關,達到了1076萬人,同比增加167萬,規模和增量均創歷史新高。  

  2022年5月,教育部開啟2022屆高校畢業生就業“百日衝刺”活動,以期通過一係列專項行動為應屆畢業生“支招”。在過去1個多月裏,記者跟隨數位不同城市、不同學歷背景的應屆大學畢業生,一同經歷了這場求職“衝刺”戰,記錄下了他們在疫情中“啟航”,以平常心“入海”的心路歷程。

  千萬關頭迎“難”上

  “當前,國內疫情多點散發,受國際疫情影響,返回國內就業的海外留學生也不斷增加,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整體來看嚴峻復雜……”對于類似的新聞推送,中國人民大學2022屆碩士畢業生徐一曼和身邊的人好像已經有了“群體免疫”。

  “有心理準備,今年會格外難。”

  徐一曼選擇畢業後在家鄉廣東就業,從2021年11月至2022年1月,她已經先後參加了國家公務員考試、深圳市公務員考試和廣東省選調生考試,均未能入選。最近一次和記者交流時,徐一曼剛剛通過幾輪篩選拿到了深圳一所高中教師崗位的錄用通知,能從一個區報名的幾千人中“突圍”,她感到慶幸。

  “我的想法沒變過,真的就只是想考個編。”徐一曼説,這是對當下形勢的理性判斷,一是希望離家近一些,二是覺得更加穩定。她聽説有同學簽了互聯網公司,定下了35歲前把錢賺夠的目標,“這麼強的緊迫感並不是我想要的。”

  徐一曼的想法,在這屆大學畢業生中有一定的代表性。

  2022年4月底,復旦發展研究院傳播與國家治理研究中心、上海信息安全與社會管理創新實驗室、嗶哩嗶哩公共政策研究院聯合發布《中國青年網民社會心態調查報告(2009-2021)》。報告認為,目前青年網民對體制外工作更傾向正面態度,但在就業選擇中,傾向體制內工作的比例更高;00後較90後更傾向體制內工作;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對青年網民的吸引力仍然處于上升階段。

  “疫情讓一些單位不得不暫緩招聘計劃。推遲的考試往往沒有確定日期,一些考試從去年12月延遲到了今年3、4月,遇到新一輪疫情可能會再度延遲。”徐一曼説,應屆畢業生等不起,一線城市總是有更多機會。考編,或許是當下盡快“上岸”相對保險且體面的方式。

  經歷了多次應聘考試推遲,浙江農林大學2022屆本科生李弘音決定另尋他路。“到了求職階段,一直保持高強度備考狀態真的很難。”

  對李弘音來説,放棄公務員考試有終止“沉沒成本”的意味。“無限”等待令人心累,打擊積極性不説,影響就業進展是關鍵。考慮到當下形勢,退而求其次是無奈之舉,但誰知道下一顆巧克力會是什麼口味呢?新的賽道可能有新的機會。

  2022年春節前夕,李弘音開始在一家生産液晶面板的企業實習,大部分實習內容都是“線上”完成的——每天上班時間一到,打開電腦打卡,然後開始工作。線上互選節省了時間精力,但也導致了雙方無法真正深入了解以達適配,“畢竟工作環境也是影響就職體驗感的因素之一,疫情之下,只能適應。”

  5月初,李弘音順利獲得上述企業的錄用,但她內心卻依然忐忑。在目睹很多企業因為疫情停工停産甚至被迫減員的情況後,李弘音坦言,畢業後在哪裏工作依然存有變數。

  為了盡可能減少這種變數,在國家多次研究部署基礎上,多部門紛紛出臺政策,通過保市場主體保就業,促創新創業帶就業,抓重點群體穩就業。各高校也在千方百計拓展畢業生的就業崗位總量,學校書記、校長帶頭走訪重點合作企業,為畢業生挖掘更多崗位資源。同時,全面開展“一人一檔”“一生一策”等精準幫扶工作。

  “學生們知道,盡管最終還是要靠自己,但他們並不是孤立無援。”浙江工業大學學工部副部長施祺方説。

  跳出“幸存者偏差”

  與“過來人”交流,聽“上岸者”宣講,這屆畢業生似乎沒那麼容易被“説服”。

  “幾乎身邊每個人都準備過選調生考試,有的寢室全員備考,大家對相關宣講會的熱情度格外高,只不過考上的人宣講可能制造‘幸存者偏差’,其實‘上岸’比例並不高。”浙江大學土木工程專業的史以晴説。

  她告訴記者,自己會同“幸存者偏差”和平共處,擇業時,她偏向更加聽從自己的興趣,通過有限的資訊和自己的感受去做決定,願意多去嘗試。“我更希望有一套自己‘主觀’的標準,而不是社會上‘客觀’的標準。”

  至于出國留學,無論是從海外疫情還是當前的國際局勢來看,都已經不是本屆畢業生的上上選了。

  “疫情之前,一個本科年級150個人幾乎有一半都想出國深造,而現在只有10人左右做這方面準備。”史以晴感覺到曾經出路多元的同學們現在都來“同一條小路上賽跑”,“大家選擇變少了,那路肯定是會更難走的”。

  考研,暫緩出擊?可能是另一種“幸存者偏差”。

  2021年12月教育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考試全國報考人數為457萬,而這一數字在2017年才剛剛突破200萬關口。

  盡管身邊有不少長輩、前輩建議自己考研,但杭州電子科技大學應屆畢業生岳翔還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備戰研究生考試的緊張程度毫不遜色于求職,而對于考研落榜生來説,就業形勢只會更加嚴峻。

  5月13日,記者打開多名畢業生提到的“應屆生求職網”論壇,自動跳出的討論話題是一名大四學生的經歷:“春節前拿到一個offer,但是我惦記著考研,媽媽説不考研就和我斷絕關係,于是我拒了offer。但沒想到趕上了考研人數最多的一年,分數也水漲船高,最後以5分之差落選……”

  岳翔説,如果陷入了“幸存者偏差”,那麼很多考研人最終都會淪為“陪考人”。“其實秋招時各大公司崗位剩余還是充分的,競爭對手少一些。但到了春招,之前考研失利的同學都涌去找工作,導致人多名額少。”

  大多數學生們都有著清醒的認知,今年的就業難是多種因素疊加造成的。畢業生總量增加、經濟增速趨緩、疫情多點散發、國際局勢變化等,市場性崗位萎縮,政策性崗位總量有限……即便是前幾年就業形勢頗為利好的互聯網企業,今年也是較難的一年。

  但仍有不少畢業生選擇再“掙扎”一下,忠實于自己的夢想。

  “求職過程中有很多矛盾需要解決,但一直沒有放下自主創業的想法。”浙江工業大學生物工程專業研三學生涂帥,曾拿過中國國際“互聯網+”大學生創新創業大賽金獎。在個人簡歷中,他堅持保留了“探索未知、敢闖會創”這樣的表述。“99%的大學生創業者都失敗了,但很多人並不知道還有下半句,那就是這些人後來在其他領域都成功了。”

  “在疫情之下成長起來的這屆孩子,更想得開,也更願意相信自己。經過學長學姐、親友和社會新聞的資訊反饋,會更追求穩定,但就業的主動性也更強了。不太會糾結于專業的匹配度,更傾向個人能力的充分發揮和價值實現。”浙江工商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研究生畢業班輔導員張捷説。

  作為畢業班的輔導員,張捷會周期性地去了解學生們的訴求,研判他們對自身和形勢的判斷是否客觀,激勵他們從“跳一步就可以夠得著的目標”開始努力,幫助他們平復激烈競爭帶來的情緒起伏。

  “今年就業工作的重點之一,就是緩解學生心態上的困難。”清華大學學生職業發展指導中心主任張超説,當前形勢下,學校一方面要提供更多就業資源,另一方面要關注就業心理焦慮,同時,通過就業中心網站、微信公號以及各學院就業助理傳遞資訊,加大咨詢服務的投放力度。

  據悉,2022年5月,教育部正式開啟了2022屆高校畢業生就業“百日衝刺”活動,通過開展萬企進校、精準幫扶等一係列專項行動為畢業生“支招”。依托國家24365就業服務平臺,推出線上專場招聘活動30余場、提供崗位超過80萬個。各地各校也打出了線上線下招聘“組合拳”,匯集地方資源,舉辦區域性、行業性、聯盟性線上線下專場招聘會,預計超1.5萬場。

  張超説,在特別難的關頭,部分本科生可能出現“慢就業”現象。但總體而言,畢業生爭取就業的態度還是積極的。

  以平常心“入海”

  本輪疫情以來,上海交通大學2022屆碩士生韓翰一直在學校。雖然辦理離校手續一再推遲,但慶幸的是,他在這波疫情來襲之前已經找到了工作。“疫情會對求職經歷有影響,但也不絕對,個人可以在就業過程中發揮主觀能動性。”

  工科出身的韓翰研究生讀的是航空航太專業,他説,雖然了解這個行業目前仍處于緩慢發展階段,待遇不比金融、電腦等熱門專業,但他更願意從長遠角度考慮擇業,“航空領域是我國亟待大力發展的國防科技,急需人才的加入,這一點不會受疫情影響而改變,所以我堅定地選擇了本行工作。”

  經受了一場疫情洗禮,韓翰感覺自己又褪去了一層浮躁——不斷抗壓、調整心態、平衡好工作和生活。他説,就業並不僅僅是找到一份工作,更是面對未來的一種底氣。“時刻保持威脅會卷土重來的警惕和準備,是很重要的。”

  不可否認,2020年以來,新冠肺炎疫情讓應屆大學畢業生的求職之路變得坎坷,但也正是因為道路坎坷而走得愈發深刻,啟發了青年對自我價值與發展、個人與社會關係的思考。

  浙江大學2022屆本科生楊哲倫,計劃今年完成在香港攻讀金融專業研究生後(一年制)回大陸就業。疫情期間,楊哲倫做過送餐志願者,去年7月河南暴雨期間,他還在鄭州參與過社區物資配送服務。

  在志願一線,他意識到了平常心的可貴。

  “那種情況下,有錢的出錢,有物資的出物資,都是盡力而為。”楊哲倫希望自己以後能到具有服務性質的金融機構工作。“我了解到,金融機構也有一些幫扶屬性的業務內容,像為小微企業評估風險,參與國家級的投資項目,銀行的民生類業務等等。”

  北京理工大學電子與通信工程專業2022屆碩士畢業生張仕啟畢業後將到互聯網公司做後端程式員。相比大部分應屆畢業生,他的求職路開始得要早很多:2019年入學,2020年底開始學習電腦相關知識和程式員必備的編程技能,2021年初開始實習,當年暑期前完成實習並獲得了留用。

  “那段時間需要同時平衡學校論文、公司實習以及秋招準備,只能利用晚上10點到12點學習秋招需要用到的知識,若有面試還要向公司請假,每天都筋疲力盡但十分充實,後面回憶起來也會感謝當時努力的自己。”張仕啟説。

  千萬人“入海”,“上岸”何其難。

  在張仕啟看來,畢業生求職現狀是對當前經濟形勢的反饋。作為個體,唯有在不確定性中抓住可以確定的因素,用充分準備來對抗焦慮。

  “總體來説,‘奮鬥’仍是主旋律,大家還是普遍相信‘努力有用’。”浙江農林大學2022屆本科生任立説,物質不是終極目標,相比買房、買車,她更希望自己有穩定的生活水準和發展個人愛好的空間,如果允許,業余時間可能會做個“斜杠青年”,生活過得有趣一些。

  2020年,當年的大學應屆畢業生伴著一首《入海》啟航,兩年後,2022屆畢業生依然相信,“時間會回答成長,成長會回答夢想。”(記者俞菀、郭雨祺 文中部分學生姓名為化名)

【糾錯】 【責任編輯:王佳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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