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桃花源記——全國知名作家酉陽采風行
若隨陶淵明
文\劉運勇

陶淵明最後一次做官,任彭澤縣令,那是豫章郡的上縣,年薪為六百石。據説縣令俸祿按季發,分為俸米、俸帛、俸錢、雜供給、力役和職田等,日薪十七斗,除去各項開支後,到手俸祿每日十斗,折合米五十斤。他只當了八十天縣令。上述種種秩位,秋季是足額領取了的。冬季做官僅二十天,他就得到妹妹去世的消息,準備辭職,因職田收入還沒有下來,就不能足額領取,除去到手日薪,每天只有五斗米了。恰逢郡守派來個督郵,考核縣令的年終工作,下屬提醒陶淵明,應該束緊腰帶、戴好官帽,去向督郵行部屬之禮。陶淵明深覺恥辱,勃然大怒,説“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邪”,回堂寫好辭呈,交還了官印,揚長而去。

這是佛理深湛的古代文人大多選擇的出路。

這一年,為東晉義安元年,公元紀年是四零五年,陶淵明四十一歲。可是他到哪去呢?先到了武昌去奔喪,然後回到江州尋陽郡柴桑縣歸隱,常到廬山附近的東林寺閒游,與釋慧遠、劉遺民、周續之成了方外之交。

我們不妨跟隨陶淵明,疏理整個出仕的過程,或許對他喜愛什麼憎恨什麼,不經意地宣揚什麼,有個粗淺了解。

大約在公元三九三年,陶淵明二十九歲時出仕,任江州祭酒,江州即現在的九江市,官階為六品,然而只有幾個月時間,因“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辭官回鄉讀書;三九九年至四零二年,入荊州和江州刺史桓玄的幕府,任軍府參軍,掌管文書簿籍,仍為六品,據説也是辭官回鄉;四零四年,擔任鎮軍將軍劉裕府參軍,同樣是個六品官;同年底到來年三月,擔任了建威將軍劉敬宣府的參軍,持表出使京城,還是六品官銜;四零五年八月至十一月,陶淵明任江州彭澤縣令,降為七品官。

陶淵明屢屢做官,卻沒什麼建樹,那個時代不能滿足他大濟蒼生的願望,但是他先後出仕的桓玄和劉裕,都足以影響東晉政局,可陶淵明一再辭官,最後回鄉歸隱,致力於文學創作,成就山水田園詩派開山鼻祖的美稱,也算一大幸事吧。

歸隱之後,陶淵明優游於林泉之下。我們從其所作詩文窺知,他的大致活動範圍,局限於鄱陽湖周圍。唯獨有一篇文章,不僅發生時間大大延後,而且故事情節縹緲莫測,致使後人閱讀迷茫。那是宋永初二年,已經公元四二一年了,陶淵明從遠房親戚劉子驥的口中,聽到一個美麗的故事,仿佛找到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理想社會,不禁心曠神怡,奮筆疾書,寫下了《桃花源記》。

那是一個什麼故事,能讓見多識廣的陶淵明興奮莫名,嚮往不已呢?他寫道: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入。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鹹來問訊。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嘆惋。餘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及郡下,詣太守,説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

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倘若我們追隨陶淵明,去辨析這篇文章中的實境,會找到一個什麼地方,證實那個理想社會桃花源曾經存在,那些個漁人、隱士,太守、劉子驥實有其人?

要滿足桃花源,有三個條件,首先不是縣城所在地及其附近,其次應在深山裏,其三必須人跡罕至。否則就會找不到,否則就是故弄玄虛,否則就是杜撰。

桃花源當然是桃花溪的源頭,因為源字從水、從原,指山石厓岩中的泉水最早流出。本義為最初的,開始的;水與原兩字疊加,説水開始流出的地方,比如河源、泉源、發源、源頭、源遠流長;其衍義引申指事物的根由,如來源、資源、淵源、能源、起源、策源地;又用來作源姓。桃花溪從大酉洞流出,注入酉陽河,在金家壩匯入烏江的一級支流甘龍河。那麼,漁人可以從甘龍河下來,也可以從烏江折轉,經酉陽河,一直抵達今重慶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的大酉洞,滿足漁人乘船入洞的基本條件。

緊隨着陶淵明的視野,我們來到大酉洞外,逆桃花溪而上,可以乘船到洞口。溪水兩岸,生長着一種名叫山桃的花樹,春天裏開了出來,白色花的叫白山桃,玫瑰紅花的叫紅山桃,滿枝滿桿的綴着。倘若落英繽紛,溪水裏漂滿白的紅的花瓣,便是一條花的溪澗;夏日裏山桃逐漸結出小桃,當地人稱毛桃子,成熟後挂滿枝頭,在陽光下閃爍綠翡翠般的光彩;冬日雪霽,山桃暗紫色的樹皮映雪成趣,便如銅枝鐵幹。

稱大酉洞為桃花源,一點也不作假,這裡山是桃花山,水是桃花溪,路是桃花道,人是桃花面,在俱為桃花根源。所以漁人以為是桃花源,劉子驥聽説是桃花源,陶淵明認為是桃花源,其實它就是大酉洞。

大酉洞是個石灰岩溶洞,入口原為堆石夾峙,需要側着身子擠進去。洞中豁然開朗,上下為葫蘆形,宛若一把倒置的酒壺,其高三十余米、寬二十余米,其長百餘米。因而沿途寬窄不一。桃花溪從洞中拐了一個彎,淙淙地流出,宛若錚琮地彈響錦瑟。洞內崖壁墻立,一面天然形成了十數道梯田,一面則形成緩緩的山坡,長滿瀑布般的松蕨。沿着淺溪上行,出了內洞,外面就是個另類天地,當地人稱為桃花源。

桃花源形似天坑,四方峰巒包圍,佔地面積達十五公頃。田地約二十畝,足足可以養活五六十人,洞外還有着十分廣闊的山坡坡,以及綿長的河流,可以狩獵、採摘野菜、刨藥材,也可以開荒種田。經歷漫長的一千八百年之後,那些田地、屋舍、道路、池塘、澗溪、樹木、洞穴,變成了插滿小秧的水田、倣古求真的店舖、縱橫捭搕的村道、魚兒優游的堰塘、流水潺潺的清溪、種類繁多的樹叢,以及光影斑駁的隧道。四週山岩水源豐盛。在一面石壁的縫隙跟前,有個黃髮垂髫的孩童,脫成雙光腳板兒,把手握為話筒,大聲地呼喊:“泉水出來!泉水快點出來!”

旁人問:“石壁縫縫都喊得出水?”

那孩童驕傲地回答:“當然。你看嘛,你看,水出來了!”

果然,一股拇指粗的泉水,就從鏡面大小的石壁中涌出,汨汨地流入下方臉盆大的凹處,順着缺口,流入了旁邊的水田。

那孩童得意地指點我們:“這叫喊水泉。”

桃花源裏為喀斯特地貌,環山樹木叢生,水分涵養很足,所以能夠蓄水灌田、積雨成溪,洞中人不乏飲水,可以長住不移。有水就有生命存在。如今的桃花源,分成了四村一祠,即潛村、靖節村、五柳村、隱逸村和陶公祠,後來又在後山發現了一個長長的山洞,取名太古洞。據説與太古藏書傳説有關。秦統一六國後,厲行焚書坑儒,僅留秦國歷史、醫藥、占卜、種樹以外的書籍,有咸陽儒生數人,背着商周經典古籍,經漢中、出劍門,循着嘉陵江、長江、烏江,在龔灘上岸,尋找隱蔽地方。他們找到了大酉洞,見溪畔遍地桃花盛開,澗水流紅,便藏書定居。直至被漁人偶爾發現。北宋《太平禦覽》卷四九之《荊州記》裏記載:“大酉山上石穴中有書千卷,相傳秦人於此而學,因留之。”書要代代相傳,人也就代代繁衍,七百年前,秦人到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乍見大酉洞,如此隱秘、如此便宜、如此豐饒,也就別無二求了,長期居住下來。大酉洞的功能即是藏書,而土人並無典籍,當然是秦人負笈而來,藏在此處的。以致陶淵明聽劉子驥轉述,也羨慕不已,記下這地兒的特徵,命名桃花源,準備入內耕田。

從太古洞出去,如今修建了一個擺手舞歌圩,現場有無數人正在歡歌舞蹈,甩甩手臂、扭扭屁股,細聽他們唱的是《木葉情歌》,其歌詞是:

大山的木葉爛成堆,只因小郎不會吹。

幾時吹得木葉叫呃,只用木葉不用媒。

高坡上種蕎哪用灰,哥妹相愛哪用媒。

要得灰來蕎要倒哎,要得媒來惹是非。

這裡真是一個樂和的世界,以我猜測,若是陶淵明見到,恐怕真的要脫掉官袍,隱身洞內,同那些隱者、土人打成一片,成為一個好鄰居。

其實,桃花源既不是陶淵明的故鄉,離他任官之所也遠;晉太元年間為公元三七六年至三九六年,陶淵明還初出仕,想必功利心正盛,接受着仕途的磨煉,與公元四二一年寫作《桃花源記》,時間上相去甚久。

所以陶淵明用記的體裁,來描摹大酉洞,敘述那裏發生過的駭人故事,然後讓你找不到,因為第一敘述人劉子驥,也沒有找到,而且不久就去世了。

在漢語環境中,記的基本義為記錄,就是把口頭的話、口傳的事寫下來,後引申為寫下來的書或文章,可用敘事、寫景、狀物、議論和描寫,來抒發著作者的情懷與抱負,闡述某些觀點。比如,碑記是鐫刻在石碑上,記敘人物生平事跡的;游記,是描寫旅行見聞的;雜記,是因事見義、雜寫所見所聞,不多加議論的;記事,是古代記載人物生平事跡的文體。所以題目為桃花源記,而不是桃花源游記,其中大有考究。説白了,就是沒有親眼目睹、真正見到過桃花源,或者見的那地方不叫桃花源。那地方沒有名字。那麼,洞裏的世界,就不是個可以設計的理想社會,而是現實中的世界。

記之種種,説明陶淵明當初,確實沒有到過桃花源。然而不是親見,不等於沒有。陶淵明生活或游歷過的,主要是在兩晉、南北朝的荊州、江州一帶,屬於“湖廣熟,天下足”美好家園,辭官隱居,不愁衣食飽暖。所以渴望一種自由。雖然那些所謂“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人,要麼不存在,要麼找不到,並不是他親身經歷。當然也不是夢。那就只能聽説。桃花源這個故事,境地縹緲,故事簡單,缺乏細節,桃花、溪水、原住民、訪者,各有代指,沒有思想碰撞或者仙遇。它在哪兒呢?如今我們知道,桃花源確實是存在的。它就在武陵郡,就在酉陽,就是大酉洞。中國封建社會歷經夏商周秦漢三國,至魏晉南北朝,已進入了鼎盛期,不得志者才嚮往那種“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社會環境。所以,陶淵明聽到大酉洞的故事,因桃林森森、澗水流出而取名桃花源,深幸自己屢屢辭官,能夠躲入想象中的桃花源,以士不願為而為之的作法,推崇出一個單純的理想型的社會,人們也不愁吃穿,哪怕吃得簡單一點、穿得單薄一些。所以,陶淵明描述桃花源裏種種,雖然是誇大的,卻是有選擇的,充滿了理想色彩的。那是為什麼呢?一切皆因陶淵明崇佛,具有平等、博愛、自由觀念,進而形成他的山水田園詩文作派。

我們再跟隨陶淵明去認識劉子驥這個人。

劉子驥名雅,字麟之,號子驥,是南陽郡安眾縣人,即今南陽市鄧縣人。他是陶淵明的遠房親戚。《晉書·劉麟之傳》記載此人隱居於陽岐,就是石首縣的西山。那地方距離現在的酉陽縣,中間隔着湖南省的花垣縣,或重慶市的秀山縣,同屬沅水流域的武陵郡。

其實,陶淵明知道這只是個故事,沒去尋找開滿桃花的地方,只給了我們一個大約方位,即武陵郡。我們也知道,止戈為武,高平為陵。西漢初,改黔中郡為武陵郡,轄地廣闊,大致包括今之湖南、湖北、貴州、廣西和重慶的部分,郡治就在常德市,下轄索、孱陵、臨沅、沅陵、鐔成、無陽、遷陵、辰陽、酉陽、義陵、零陽、充等十三個縣。主要是沅江及其支流地方,包括今酉水河流域的酉陽縣,今之吉首縣屬沅陵。至於稱武陵人,那是通稱,相當今酉陽居民對外自稱重慶人一樣。晉時酉陽縣係武陵郡與涪陵郡的結合部。武陵人講出大酉洞的故事,由陶淵明筆下描寫為桃花源,再正常不過了。陶淵明之後,就有人到處尋找。終於發現岩壁上有秦人題刻的大酉洞,先是宋代的《荊州記》説裏面有秦人藏書,明朝酉陽宣慰使冉天育咏大酉洞八景中有“霄際松風青靄靄,洞邊桃瓣水悠悠”的句子,清乾隆酉陽直隸州知州章愷為石窿藏書題《咏大酉洞》做記敘,《酉陽直隸州總志》記載“有秦人,負書笈,輾轉來酉”事件,而洞裏就是一個桃花源。因此我們曉得了,桃花源那地方確有,就在酉陽縣城不遠處,俗稱大酉洞。

看來,陶淵明擅自將大酉洞,更改為了桃花源,庚即就得到了當地人的認可。

我們從後山太古洞穴,離開這個晉人羨慕的世界,外面峰巒起伏着,宛若萬佛朝宗。溝壑裏是水源充足的酉陽河,岸邊生長着大蓬大蓬的菖蒲。這種植物的宗教效力是避邪。膳食功效主要是藥用,具有化濕和胃、養血安神、祛痰止咳的作用,與梔子和生薑一齊搗碎,可以消腫止痛。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菖蒲與蘭花、水仙、菊花並稱花草四雅,其揮發性的芳香油可以驅蟲,常置案頭,譽為天下第一雅。周遭還生長着高大的銀杏樹,非但秋葉金黃,而且果實雪白,形狀如杏子。而天空是碧藍碧藍的,雲也雪白,偶有一絲一片游過,便似藍錦 緞上繡着山桃花。隱士們踏雲採薇,出現在任何一個山頭上,偶爾被人發現,一定被當作神仙。何況打漁人那些誤闖入。東晉末年,桃花源附近仍然蠻荒,幾乎見不到人行走,漁人做那些記號,根本就涅沒於草木叢中,因而找不到,亦是真實的反映。

在桃花源,這個世界就是個洞穴,人們互不往來,沒有岐見,沒有紛爭。文人最大的特點是不爭。可是真的能夠凡事不爭麼?陶淵明説了“不為五斗米折腰”,那就是爭,而且天下為五角米,抑或為五石米,而摧眉折腰者,何在少數。

而今我聽到有人轉述這個故事,也隨着陶淵明,用現代語言,寫一篇記,文章內容就是這樣了:

陶淵明有個親戚叫劉子驥,是湖南吉首人,曾經跟他講過一個故事。有個武陵的打漁人迷了路,進入甘龍河一條支流,劃着船,到了武陵郡和涪陵郡交界的深山,見到有條溪流邊長滿了桃樹,林中連一根雜樹木都沒有,非常好奇。他就順着這條桃花溪往裏頭劃,直到一個山洞前,溪水變得很淺,船進不去了。便係好了船,走到洞口跟前,抬頭見頂額鐫刻“大酉洞”三個古體字。進去的道路也十分狹窄,往裏走了幾十步,洞口突然放大,出現個漏斗形天坑。坑底很平整,有田有土,有房屋,栽了許多桑樹和竹子,還有人在耕田。他們穿着漁人從未見過的衣服,見到外人很吃驚,問他從哪來,還請到家中去,殺雞煮肉招待,説是躲避秦時戰亂逃進山裏的,居然不曉得現在已過了漢和魏晉的朝代。漁人被各家輪流招待,幾天后,才與他們告別。臨別時,他們還叮囑漁人,不要對外人説起。漁人出了大酉洞後,解開纜繩,登上打漁船,彎彎拐拐的,劃到大河裏,然後進入甘龍河,再放到烏江。漁人在沿途做了好些記號。他回去向郡太守報告,可是衙役們再沿漁人説的路,去尋找大酉洞時,已經找不到記號了。

因為,那條無名河流就是酉陽河,那道小溪就是桃花溪,那個山洞就是大酉洞,都是我們能理解的。

講述者離開了,自然找不到。找到了又怎麼樣了呢?難道太守要納入治內,或者陶淵明要到裏面去隱居?既然他沒有隱於桃花源,説明這就只是一個關於隱者的故事,而且桃花源裏生産力落後,缺乏與外界的溝通,更談不上社會發展進步,還停留在秦亂時期。難道晉與南北朝比秦亂更加落後嗎?當然不是的。亂有什麼可怕呢,大不了躲在桃花源,避上幾百年,也是陶淵明文章的深意了罷?

在大酉洞中,當地政府復原了桃花源場景,記住過去的歷史,比較兩千多年來中國人經歷的磨難,滿足人們的美好願望,深刻體會歷史的求而不得與現實的不懈追求。

當下所建設的和諧社會,物質文化水平逐漸更高,享受着共同創造的社會財富,桃花源已達到讓鄉村振興與脫貧攻堅無縫銜接;而精神生活於種種互相理解上,將矛盾化解於無,何須沉緬於陶淵明恍惚虛幻的境界呢。

這裡出現一個問題,大酉洞不是在酉陽縣城邊嗎,説什麼“找不到”的鬼話?那時,酉陽宣慰司所在,還是今甘龍河與原烏江交匯處的龔灘。今日之縣城大酉洞地域,原係蠻荒之地,於清乾隆“改土歸流”建縣後,才逐漸動工修建。漁人即便划船出來,見到岸邊的大約是菖薄、葛、巴茅、火棘那樣的植物,且山巒聳翠,形狀差不多,河道也曲裏拐彎,多轉折幾遍就難以識別了。於晉之後,酉陽屬地變化也大,唐屬務州、思州;五代後,為當地氏族所據,稱酉陽寨;北宋屬思州;南宋為冉氏土官地;元為酉陽州治,後升為酉陽宣撫司;明為酉陽宣撫司治;清置酉陽直隸州,雍正十三年“改土歸流”,酉陽設直隸州,選擇大酉洞外的槽谷建築縣城,轄酉陽、秀山、黔江、彭水四縣。洞裏的桃花源居民,雖然不儘是秦人後裔,因光陰荏苒,人戶變化,成了真正的幸福美地,以至當地人説:“世上只有兩個桃花源,一個在你心裏,一個在重慶酉陽。”

酷好旅游的劉子驥沒有去找桃花源,陶淵明只是把他講的故事記了下來,為了證實桃花源的故事,後人追隨陶淵明,不斷地尋找。或許漁人之後,第一個找到大酉洞的,正那些是賦詩題刻者。

這算是意譯,可惜《桃花源記》後頭的詩,我寫不出來,就不勉強翻譯了。

0100701500100000000000000112000000000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