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游江：不做對的事-【重慶文化故事】藝術家游江：不做對的事

游江，漫畫家，做過工人，從事過櫥窗設計、服裝設計，當過報社攝影記者。重慶美術家協會第一屆連環畫插畫藝委會委員、重慶市重慶史研究會會員、重慶對外文化交流協會委員、重慶鄉村振興促進會理事、沙坪壩區美術家協會理事、渝中區作家協會理事、沙坪壩區政協委員。

藝術家游江：不做對的事

文\宋尾

游江是什麼人？好像是個問題。這個人不好準確定義，因為他骨子裏有一種朝秦暮楚的特質，從事過的職業隨便一數就有：美術教員、商城設計、照相館老闆、攝影記者、藝術策展人、文化館職工等等。目前，他有一個很“虛”的統稱：磁器口文化名人。

當然，游江最為人知的，首先是畫家。但他到底是畫什麼的，畫得怎麼樣？很多熟識他的人也未必説得清楚。不過，他另一種身份，是非常顯明又無可爭議的：“接頭處主人”。

繪畫和接客，應當是游江堅持最久，也是幹得最好的兩樣事，是事情而非事業。對他的朋友們以及那些想要認識游江的人來説，游江的藝術怎麼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江這個人，很好耍。

游江必須好耍。

土著

在很多人看來，游江有點“神”，在川渝語境裏，這個詞不一定是貶義，但一定有點“異”。

2008年，游江來到磁器口開設畫室。彼時，他完全沒有如今大家都極為熟識的那種大歡喜，而是小有愁苦。畢竟，扔掉文化館的飯碗，將自己拋進生活的洪流，還是很忐忑、毫無安全感可言的。應當説，磁器口挽救了他，成就了他，使他從一個社會閒雜成長為如今的文化賢達。

他在磁器口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不光外地人，就連有些街坊，也都誤以為他就是古鎮的人，是打不了折的“土著”。卻渾不知，這個一天晃蕩在磁器口的傢伙，其實是在“上班”。

游江的工作內容，大致可分兩件事：一是畫畫；二是接客。誠實地説，他在後者上面花用的時間、精力和投入，遠遠，遠遠甚於前者。

游江將自己所有畫室稱為“接頭處”。游江的朋友可能比他微信通訊錄的更多，因為通訊錄限定了人數，但想要認識他的人還在批量來的路上。

游江的畫室，是重慶文藝知識分子界最有名的接頭暗號。原本，磁器口街道借了他一爿閣樓作以待客的畫室，今年初，他在寶輪寺後門租了間民房做工作室；7月份又在鳳凰寺建起另一座畫室，整整一間廂房，相當闊綽。

想必你注意到了，游江不管怎麼移動，都是在磁器口局域內移動。他的畫室分別位於磁器口的馬鞍山和鳳凰山，因而，他最大的顯徵可能就是這個：“磁器口的游江”。説不清，磁器口成了他的背景，還是他成了磁器口的標籤。但有個事實是確鑿的：很多時候，城頭朋友們約起“去磁器口耍”，其實是想游江了。

游江當初來磁器口，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做一個畫家的。如今十四五年過去，我們都發現了，他的重點不是創作，而是搞接待。雖然，他沒有成為達到理想境界的優秀畫家，但達到了我們都夢想過的一種理想境界：痛快歡喜任性地活着，並且，把自己活成了磁器口古鎮的一道（活着的）人文風景。

異人

説游江是個異人，相信沒人會反對。首先，他的形象就很異。年輕那會兒他很顯老，但真到這年紀，他反而顯出年輕來了。就是反起走。如果用鏡頭語言來説，就是很有特點，上鏡。有一年，梅峰導演來重慶拍《不成問題的問題》，到磁器口踩點，跟游江接上頭了。梅峰導演發現，這個人説話蠻有趣的，口音很有點老重慶的味兒，又仔細一看，哎，你這個形象也蠻好，乾脆給我客串一下？於是，就被拉去演了一個“游老爺”。

但歸結起來，他的異，主要還是表現在，節奏。他跟周圍世界、跟其他人，往往踩不到一個點上。

比如做攝影記者那會，他不光開會遲到，突發機動事件也都能晚到半小時。你安排他拍個大橋，他給你帶回來是一條巷子，包括巷子裏懸吊的天線和衣褲，然後還很無辜，這照片不好麼？這多有味道啊！是的，但這跟稿子有什麼關係呢？

很多老友對游江的印象，其實是從着裝開始的。去開個會，挺嚴肅一件事，不説正裝嘛，起碼得正常吧。他，衣裳不知道從哪“撿”的，無品牌，無標識，無顏色。稍“正式”點，上身棉布大褂，下身牛仔褲；或上身西裝，腳踏布鞋——和尚都沒這穿法；還有，總是落後於季節——夏天到了，他還穿秋褲。別人是怎麼知道的？秋褲掖得太高，掉在皮帶外面了。

十幾年前開始，他便非常非常渴望的是：能不能快點變老。至於理由，是這樣的：老了麼，你就自由了噻。

你要用正常思維是無法理解他的。求快進，是自然而然的吧？他卻想要“後進”，他曾懸一塊牌匾在畫室——“後進集體”。

現在，他的接頭處啟用了一個新的“標識”：游江和他的朋友們。據説，“朋友們”不單指朋友們，還包括古鎮的流浪貓和狗。大概，這是朋友們和動物為何都喜歡他的原因——他總是很熱情，慷慨，投入，喜歡儀式感，同時，最重要的是，他能讓你覺得很輕鬆。

就像他的畫。

漫畫

終於要説到正事了。游江是畫家，早在來磁器口賣藝之前，他其實已辦過個展，那是2004年，在解放碑，那時他畫的是國畫。作品內容主要是仙兒、雞，以及一切鮮艷的物體。但他不是一個成熟畫家，因為他啥子都畫，啥子也嘗試，什麼國畫、水墨，水粉，有天還説想整點油畫，就像他此前的全部人生，幾乎可説，從沒做過對的事。

但是，實在地説，他還是做對了幾件事。

首先，他來對了磁器口，古鎮滋養了他；其次，他在誤打誤撞中無意撿起了一把好的兵器：漫畫。從本質上，最適合他的其實還是漫畫。

游江跟磁器口是絕配，因為從內在上都是一種“慢”；漫畫跟游江是絕配，因漫畫很重要的特性就是天真。

游江是一個天真見底的人，哪怕是在很狡黠的時刻。這樣的人要想做大作品，無疑就是天然缺陷，少深度感；但在漫畫又恰恰是一種優勢。在漫畫中，他不需要攀附和摹倣誰，甚至也不用刻意和刻苦，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漫畫在游江這兒還真不是冒領，而是一種承襲。他的外祖父王君異先生，是民國時期著名漫畫家。實際上游江並沒見過外祖父，但整個狀態和筆觸，真的讓人相信“隔代遺傳”確乎是存在的——這就是文化基因，像一縷光，恰好吸引了他，極自然就存在了。

與“專業畫家”相比，技藝上的差別固然存在，但最顯著的區別在於，游江有一種無法模仿也無法訓練的本質：天真淺顯的性情。所以游江最受歡迎的漫畫，往往就是他畫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