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明:“靰鞡文化”可做吉林精神的重要载体
http://www.cflac.org.cn    2008-10-20   作者:   来源:新华网吉林频道

    近日,吉林省文化厅发起对大型情景乐舞变奏《关东神韵》进行主题探索和艺术再创造细节再升华的举动十分引人关注,这引发了一场人们对什么是关东文化,什么是东北形象,什么是吉林精神的代表性特征的大讨论。

    历史上,每当一个地域或区域能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自己最具代表性的特征文化和精神特质时,这个地域的文化发展已经和正在趋于丰富和强盛,正如省文化厅厅长林君提出的那样:"我们要让吉林歌舞从'走天下'变成'甲天下'。"这是值得社会期待的重要时期。事实上,我国许多重要的文化省份都有经过认真的思考和讨论最后总结和挖掘出自己地域最具特色文化的历史时期,如云南的《云南印象》,广西的《广西印象》等等,一旦挖掘和概括出这种文化特质,这个区域民族的生存状态和生存历程,精神面貌和性格气质就会被人牢牢记住,并会被人认同。那么,什么是吉林精神的代表性文化呢?

    在讨论中,我和大家一样,渐渐的有一个清晰的观念不知不觉地进入我们的视野,那就是应该选取最具吉林特色最能代表吉林自然、民族和历史现象的载体作为一个精神符号来表现我们这块地域的民族精神和生存性格,最后大家渐渐地认识到,靰鞡可以是能综合代表并具备这些身份内容的载体之一。

    我们有这样几个理由。

    (一)吉林省名的代表

    首先,靰鞡是吉林省省名的字音。靰鞡来源于"吉林乌拉"。吉林从前就叫"吉林乌拉",是满语沿江靠川之谓(见《吉林旧志》《吉林乡土志》)的解释,是说在松花江边的一个地方叫吉林。这一下子便把这种"物产"的出处和来历阐述得极其清晰和明确。而"乌拉"变成"靰鞡",又有许多历史上的记载和口述传承记录,其内容几乎完全一致,都是说康熙东巡在"船场(吉林)看见他的子民们穿着一种用"牛皮绑着的东西"(《永吉乡土志》)不知其名,于是皇上给这种鞋起个名,叫"乌拉",因为"产在"乌拉这个地方。《中国地名大辞典》中,靰鞡等同于"乌拉"。这因为从前人们把这种鞋就叫"乌拉",大约到了清末民初,为了区别于地名,才把乌拉写成"靰鞡",是因为标明它是皮子做成的。在《关东搜奇录》(民国十年1920年,孙茂宽著)中载:靰鞡,一种用牛皮做的鞋子。

    (二)冰雪文化的产物

    反映一个地区最具特色的代表性文化应该是直接产生于这个区域之中的最有代表性的载体所记载并传承下来的文化。东北的自然环境寒冷无比,从前人们能在此繁衍生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穿戴,而靰鞡的发明应用恰恰是这个地域民族的生存经验和生存智慧的结果,是人们战胜冰雪寒冷并生存下来的法宝,这已经得到历史和人类的充分肯定和认证。对靰鞡的歌颂的文字如"关东山三件宝,人参貂皮靰鞡草"等方面的口语俗语非常多。《关东搜奇录》中还记载《鱼皮鞑子》(赫哲族猎人)冬穿鱼皮靰鞡,在大江冰上行走如飞。有一个走迷了路的猎人,靠着一袋子酒和一双靰鞡在大雪里被埋八天没冻死。人类学家考察曾经发现,人在艰苦而寒冷的环境里只要脚暖了便能生存下来。脚是人行走逃生存活的必要前提。人身上穿的再暖,而脚一旦寒冷,人周身的血液便不能很好循环,人便会倒地而毙。靰鞡的产生和创造恰恰解决了这种艰苦和严寒的生存环境中的最突出问题。而且这种鞋的特殊性仿佛就表现在能"趟雪踏冰"上。它由于大,里边又垫了靰鞡草,使得人脚在冰雪上行走时稳当。人脚在里边活动自如,又不生脚气。靰鞡上的钉子又使鞋底在冰雪上运动时不生"丁脚"(一种雪疙瘩)。这正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喜欢这种鞋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有了靰鞡,人们才再也不惧怕北方的冰雪和寒冷,于是一代代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从而创造了生活的奇迹。靰鞡是北方人抗冰雪顶寒冷的形象代表性的物证。

    (三)人类亲情的凝聚

    还应该注意到的是,靰鞡的产生又深深地记载了东北民族的的生存情怀,那就是血缘情和乡情。

    血缘情表现在靰鞡是父母对儿女们深深的关爱上。在往昔的日子里,东北都是家家自己做靰鞡,是爷爷奶奶或爹娘们亲手给儿女们缝出的一双双靰鞡。在没有鞋铺和鞋匠之前,这种活计全靠家里老人来完成。据史料记载,从前东北各民族都会做靰鞡。靰鞡的做法不同于西南和西北对衣鞋是通过纺线来做,靰鞡是用皮绳来缝。从前没电灯,族人和家人做靰鞡全在油灯或火把下缝制。长白山老皮匠张恕贵大爷告诉我,他的一个邻居皮匠就是为了给儿女们缝靰鞡等着出车送粮一宿之间累瞎了自己的眼睛。范家屯白皮匠白大爷告诉我,缝靰鞡是最累的活计。缝的人左手使针要将皮绳套在右膝上,右手使针要将皮绳套在左膝上,做时要用脚使劲登着勒紧才能缝。一个最快的成手一宿也只能缝两至三双靰鞡。但是,有的人家儿女多,爹往往吃尽苦头给儿女们作靰鞡。只有亲爹亲娘才肯于为儿女们奉出。

    由于这种鞋不好做,也便成为表述感情的重要行为。从前东北人去看望朋友,只要送上一双靰鞡,人家就会永远不忘记你的情意。东北闯关东的曾大爷(长白山安图五峰村),他在危难中得到皮匠张大爷送给他的一双靰鞡从此存活下来,他一辈子都挂在嘴上,告诉儿女,爹在闯关东的路上,人家给了爹一双靰鞡呀,你们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这份情。这是一种浓浓的乡情。而且,做鞋本身就带着一股浓浓的深情。如妻子给丈夫做鞋,如爹给儿子做鞋,如乡亲给乡亲送鞋等等。还有,东北民间有一句谚语说:小姑子多,婆婆多;小叔子多,鞋脚多。这又记载了一个女人一生的不易。要不停地给人做鞋。而靰鞡的制作又是难上加难,这个历程含有着深深的情感。

    有一首东北民谣唱道:

    关东山真不小,大雪一堵没有道;

    穿上靰鞡满山跑,一顿老酒喝个饱。

    可见,靰鞡与这里人的亲密关系。

    (四)原色民俗的展现

    靰鞡本身就代表东北,穿上靰鞡又代表你是东北人,因为它是东北吉林的物产。无论是靰鞡的制作还是它的构成都记载和传承了长白山物产的丰饶和靰鞡制作技艺的精湛,这都属于珍贵的自然文化遗产和民间手工技艺文化遗产。靰鞡的制作首先要熟皮子。从前东北的诸多皮匠都传承了自己家族的熟皮子做靰鞡的手艺,有的人家几代人的绝活传下来,并发挥和保留了一种制作靰鞡的文化和穿靰鞡的规俗,这些都是珍贵的原生态文化。

    如怎么穿,怎么蕠靰鞡草,怎么绑绳,这些过程都深深的蕴含着东北人对自然、气候和生活环境的认识和理解,是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珍贵经验和科学体会,并散发着生动的自然美感。如果能通过舞剧或音乐形式把东北人作靰鞡从熟皮子,割皮子,缝靰鞡,穿靰鞡的过程通过艺术形式展示出来,将会是一个生动的发掘和对东北地域文化的新奇表述。特别是缝靰鞡时的挥手走线的奇妙动作,将是一台独具韵味的舞剧。特别是东北汉子关东爷们们穿上靰鞡后的那种兴奋表情与战胜冰雪严寒的劳动场景及生活故事都充分地展示给今天的人们。于是,一派浓浓的东北大自然的原生态生活场景定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这又恰好是"吉林印象"。原色文化,就是最贴近生活的文化,这也充分体现出一种文化的原创性,这同时也是地域文化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因为民俗是人类心底的力量,民俗的生命力就体现在它真正的原色上,它的魅力是无穷的。

    (五)浓烈的现实主义感染力

    靰鞡做为吉林土生土成的一种物体其实它饱含着对这个地域民族生活历程的总结性和概括性。靰鞡本身是穿在人脚上的东西,但它却预示着这里的人和这里的民族不停止的创造动态。那是一种开拓的象征,是人不停止地对自然进行探索发现与抗争的性格的表述,是人进取精神的载体。人类发展和生存,就要走,走动,运动。这都离不开探索发现,认识和考证。而鞋,代表了人类永不停歇的精神,是对人类奋斗创造精神的统领,是对人性格的肯定,是人精神的特质的凝固。从这一点上说,靰鞡有着极强的吉林精神的特质因素。

    靰鞡的名称和形象恰恰又是吉林人吃苦耐劳的祖先们那苍桑历程的记录。靰鞡上的皱儿恰恰是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那苍桑的面容,这正是吉林人奋斗形象的符号吗。吉林人的奋斗历史和精神都能在其中得到充分的概括和展现。而恰恰应该指出的是,吉林几项重大的有特征的主体工业又都是与交通文化有关联,比如我们的铁路、汽车、轻轨包括机械制造都在国内有着久远的历史和较强的实力,被人称为吉林"行走业"和吉林"奔腾"精神,而这种工业发展的深远历史和内涵已经和正在恰如其分地被人联系到那双古老的靰鞡上了,正是这些穿着这双古老靰鞡的民族,他们在寒冷的北方,在茫茫的林海原始环境中,靠着民族的团结与融合,靠着勇往直前的奋斗和努力,终于走出了一条真正关东人的生存之路。因此,每当我们看到一个极具现代化的成果出现时,我们不能不想到我们穿着这双靰鞡的祖先,他们穿越历史时空,大步向今天走来,这应该是一种靰鞡精神的转换,这应该是"吉林印象"。而其实,这种创造的精神又恰恰是在我们吉林每一个人的身上深深地蕴含着,它终于变成了一种创造和创新能力的象征。

    探索一个地域的精神文化应该而且必须是在本土自然历史民族和文化的基础上去挖掘,去总结和认识。人类探索和认识自己的生存精神是在不断地认识认证自己的历程,总结生存的经验,提升人们对自己生存环境的热爱,对生存记忆的回味,这才能增强自身的生存能力和创造能力,从而萌生出对未来创造的智慧和极强的热情。那么,什么是"关东精神"的代表性精神,也就是说关东神韵的特征是什么;神,应该是精神;韵,是指文化。最能代表这种"神韵"的首先就应具备这样几种功能,那就是自然性、历史性、民族性、文化性,而靰鞡的形成和存在恰恰完整地包含了这样一些内容,省名(自然性)、冰雪文化(历史性)、东北最古老的历程(民族性)、丰富的民俗(文化性)。因此我觉得靰鞡文化可做为吉林精神的重要载体和精神符号,并通过进一步的发掘和认定最后有可能浓缩成一种文化并展现出来。我们期待着能就此展开什么是吉林精神的大讨论。

    (作者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吉林省文联副主席、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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