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勝防!除了“高倣明星”,網絡上還有這些坑……

2020-11-30 09:00:23 來源: 瞭望 2020年第48期

  

“一個人有5~10個高倣號,月入超過5000元不是問題。”

當虛假賬號為平臺帶來日活躍用戶數量甚至廣告收入時,平臺的態度就不可避免變得曖昧

“部分公司為了完成業務績效,縱容或主動去做虛假賬號。”

  文 |《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吳劍鋒 顏之宏

  

  螢幕裏,“假靳東”“假劉德華”一口一個“姐姐”;螢幕外,中老年女性淪陷其中,紛紛打賞。在各大短視頻平臺,這荒誕的一幕屢見不鮮。

  不僅是假明星號,一些高倣號冒充政府部門、商業機構、專家名人,在網絡平臺上收割流量、變現套現。《瞭望》新聞周刊記者通過調查發現,這些高倣賬號的背後,是一條造號養號賣號的灰色産業鏈。

  受訪專家建議,打擊高倣號平臺既要加強管理,運用技術手段及時識別、清理;也要通過合理升級智能演演算法推送程式,杜絕高倣號視頻被推送至程式首頁的情況發生;更要多方聯動,補齊監管空白點,讓高倣號無處遁形。

嚴厲打擊 朱慧卿圖/本刊

  高倣號騙局遍布網絡

  短視頻裏的假明星號是高倣號的最新變形。

  根據頂象業務安全專家田際雲的觀察:前兩年,微博最常見的是冒充專家或“股神”的高倣號,比如曾存在大量冒充經濟學家華生的賬號。隨著短視頻興起,明星替代股神,成為人們欲望的投射對象,能夠給予陪伴和讚美的假明星紛紛登場。

  不只名人,普通人的網絡賬號也會被高倣。

  網友張惠的朋友“MissX小姐”的微博賬號,一日通過私信聯繫她,謊稱人在國外付款不暢,讓張惠幫忙墊付機票錢。該賬號當天淩晨還發布了在羅馬遊玩的圖片。因此,張惠沒有懷疑,爽快墊付了13900元。直到發現對方發過來的還款轉賬截圖是假的,她才意識到該賬號是高倣號。

  記者調查發現,多地網友都曾遭遇微博好友高倣號私信詐騙。有的被要求墊付機票,有的被要求墊付行李托運費,看似不高明的騙局,卻讓人防不勝防。

  高倣政府部門、商業機構的賬號也不在少數。

  “您的小轎車免年檢期限即將到期,可在微信公眾號線上年審。”福建泉州許先生曾接到這樣一條資訊,他根據短信提示,搜索到名為“福建車輛年檢”的公眾號,點擊其中連結後被引導至一個網址,輸入銀行卡號、發動機號、卡密碼及短信驗證碼後,被騙走2000元。

  一些賬號倣冒金融機構,借幫助粉絲提升網絡借貸借款額度等方式套錢。

  記者在小紅書上搜索“支付寶”和“微眾銀行”,看到不少賬號都打著支付寶或微眾銀行××經理的名號,並以相應官方商標作為頭像。而且這些賬號的回復語氣都很“官方”,讓人難以分辨。在新浪微博上,記者使用“微粒貸”或“借唄”進行用戶檢索,也找到了不少高倣號,一些賬號的粉絲數量甚至超萬人。

  行騙成本幾乎為零

  “互聯網時代什麼最值錢?流量啊。”一名微博高倣號從業者向記者透露,做高倣號成本很低,只需做些復制粘貼的活,引流卻很快,然後通過接廣告、帶貨、賣號等方式把流量變現。“一個人有5~10個高倣號,月入超過5000元不是問題。”

  在調查中記者發現,部分高倣號呈現團夥運作、矩陣生産的特徵。

  在某短視頻平臺上,一個名為“董事長馬總”的虛假賬號不定期發布馬雲的視頻,該賬號關注列表中的47人全部是名為“馬總”“馬老師”的高倣號,賬號發布的內容也基本相似。

  這些高倣號集聚流量後,最直接的變現方式是接廣告。

  記者以拜師為名聯繫一名高倣號操縱者,他説,當粉絲數量達到一定規模後,會有傳媒公司到府要求“推一些不好聽的歌”,並通過剪輯偽造出明星唱這些歌的視頻用以播發。“60萬粉絲的賬號一首歌價格在150元到300元不等。”

  一些養成後的賬號還可售賣。記者在一個高倣號交易平臺看到,“假明星號”屬暢銷類型,一個66萬粉絲的賬號售價高達3萬元。綜合各平臺的假明星賬號來看,此類賬號吸粉並不難,一個剛注冊的新號僅發布8個視頻即可擁有10萬粉絲,幾天變現數千元。

  直播也是高倣號快速漁利的一種方式。

  在一個名為“東歌”的語音直播間內,“假靳東”頻繁向粉絲索要打賞和點讚。“弟弟最近在拍《第一次起飛》,希望姐姐多支援。是緣分讓我們走在一起,每天拍戲回來我都會看你們的留言。”記者觀察期間,隨著主播的吆喝,140名觀眾送出700多份禮物。直播結束後的數據顯示,主播獲得17萬點讚。

  直播要禮物只是第一步,有的高倣號還順勢做起直播帶貨。在某“假靳東”直播間內,主播推出茶葉、貴婦膏等産品,直播間觀眾大多為中老年女性,她們為了來之不易的“關愛”,紛紛下單討好“明星”。

  高倣號不僅收割中老年群體,年輕人也成為圍獵目標。

  “現在手機、平板電腦更新這麼快,年輕人總有超前消費的需要。”有業內人士給記者“支招”,開個倣冒金融機構的號,專營提升“花唄”“借唄”“微粒貸”的額度,生意不錯。

  記者看到一個倣冒“微粒貸”的微博賬號,粉絲數量已接近2萬,其中不少是“95後”和在校學生用戶。該賬號發布的微博內容大多是其幫助他人提升借款額度的截圖和視頻,一些借款額度甚至超過10萬元。

  演演算法該升級了

  採訪中有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網絡平臺監管相對滯後,一個虛假賬號即使被處理,用新的身份資訊重新注冊後就“又洗白了”。一些短視頻平臺的演演算法推薦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高倣號視頻的傳播。用戶在觀看一個高倣號發布的視頻後,便會連續刷到類似視頻。

  田際雲表示,高倣號往往是批量制作的。一些犯罪團夥從黑市上購買網站和平臺上的賬號、身份等資訊,進行注冊、篡改、認證,利用群控、秒撥IP等工具批量登錄、操控賬號。高倣號發布的內容也可批量制作。一般是運用網絡爬蟲等工具,從被其倣冒的用戶在媒體、微博、微信等公開平臺發布的資訊為基礎,倣冒後同步發布。

  查處這些高倣號,倣佛是在“打地鼠”,打下一個,冒出另一個。尤其當這些虛假賬號為平臺帶來日活躍用戶數量甚至廣告收入時,平臺的態度就不可避免變得曖昧。

  “打擊虛假賬號有時跟業務增長需求相衝突,有的公司為了業績,放松了管控,甚至還有個別公司為了完成業務績效,縱容或主動去做虛假賬號。”田際雲説。

  業內專家説,高倣號精準找人要經過購買公民個人資訊、篩選資訊、持續追蹤等過程。因此,相關平臺須肩負起反詐騙的社會責任。在目前相關法律法規尚不健全的情況下,相關平臺應在可能的范圍內,建立起監督管理反詐騙的相關機制,對平臺上的動態進行追蹤、分析,並對網友進行提醒。

  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副教授高艷東建議,平臺應運用技術手段及時識別、清理高倣號。同時,通過合理升級智能演演算法推送程式,杜絕類似假靳東事件的劣質視頻被推送至程式首頁的情況發生。

  當平臺無法判斷其內容是否涉嫌欺詐時,應當及時向公安機關或網絡管理部門報告,並主動協助調查,同時,還可為網民提供舉報平臺,多方合力補齊監管空白點,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