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涌大通古渡 涵養“文化銅都”-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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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10/11 17:07:55
來源:安徽日報

詩涌大通古渡 涵養“文化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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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陵市郊區大通鎮。(資料圖片)本報通訊員 陳 磊 攝

 銅陵市郊區大通鎮瀾溪老街,民間藝人舞獅子,歡度節假日。(資料圖片)本報通訊員 陳 磊 攝

 春天,在銅陵市千年古鎮大通和悅洲上的油菜花競相怒放,流金溢彩。(資料圖片)本報通訊員 陳 磊 攝

  長江之水流入安徽,浪奔濤涌,鋪展出八&&皖江,大詩人李白、孟浩然、陸游、范成大、楊萬里等都留下詩詞吟咏,真可謂江山如畫風神壯,詩意與之誰短長!相較望江“雷池”、秋浦河、採石磯的秀美風景和板子磯、蛟磯廟的動人傳説,皖江中段的銅陵境內水域素來不大為人關注。實際上,“中國古銅都”銅陵,積澱了豐厚的文化底蘊,“銅山蒼蒼,銅水泱泱,中有高士,時復往還”,銅陵西南的大通古鎮,枕着皖江的濤聲歷經了千年歲月,陪伴了無數詩人來往的船隻。而今,一位位駕舟踏浪的艄公伴着詩人的背影消逝於歷史的天際,千古詩情還在古渡口奔涌迴旋,日復一日滋養“文化銅都”。

  千年古鎮,風雨渡口

  在皖江中段的銅陵境內,有一段江名為瀾溪,“其源自貴池、南陵、青陽”,而大通鎮古名瀾溪,便是“因水成邑”,因江得名。據《銅陵縣誌》記載:“大通鎮,在縣南四十里,有運遞所、河泊所,今革。去鎮五&&有舊鎮,名瀾溪。”唐代在此設大通水驛,北宋元豐八年正式建鎮,也就是楊萬里筆下的“大通鎮”。這臨皖江、依銅都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大通在明清時期成為與安慶、蕪湖、蚌埠齊名的“安徽四大商埠”之一,熱鬧繁榮的渡口迎接了無數文人的來訪與路過,構建起當地獨特的文化景觀,成為銅陵融入長江文化一根重要的“臍帶”。

  古往今來,楊萬里、王守仁、查慎行、趙翼等著名詩人都在大通留下了詩篇,他們或是途經瀾溪,或是泊船渡口,或是入市買魚,這些充滿溫度的詩歌記憶,為我們描畫出千百年間大通渡口的四季風光、風俗民情,繪製了皖江銅陵段獨具特色、豐富多彩的歷史文化圖景。

  長江水浩浩湯湯,初入銅陵境內便被險峻的羊山磯扼制。羊山磯又名大通磯。當年陸游行至此處,作詩《夜宿羊山磯》,前四句“五更顛風吹急雨,倒海翻江洗殘暑。白浪如山潑入船,家人驚怖篙師舞”,絕壁臨江,回波成浪,形成 “江拐彎,海掉頭”的氣勢。瀾溪一段水面遼闊,波濤洶湧,尤其到了每年夏季,風浪變大,江面常有波濤如山、雷霆萬里之勢。

  南宋紹熙二年(公元1191年)八月,擔任江南東路轉運副使的楊萬里從建康(今南京)出發,巡視考察江南東路各州縣,《楊萬里年譜》記載,此行途經“秣陵、溧水、建平、宣州、青陽、池州,循大江東下”。路過大通時,楊萬里寫下了《舟過大通鎮》一詩,這是大通鎮進入文學作品的最早記載,詩中描述:“淮上雲垂岸,江中浪拍天。順風那敢望,下水更勞牽”。那日陰天,江面上的雲層很低,懸垂在兩岸,而江水卻洶湧澎湃,似乎要拍向天際。如此詩景,頗有“江間波浪兼天涌,塞上風雲接地陰”的沉鬱雄壯之氣。詩人沿江東下,但七八月的皖南多東北風,楊萬里並未體驗到陸游當年行至皖江時“挂帆捶鼓何快哉”的暢意,反而是望風興嘆。逆風行船,很是艱難,船夫不得不下水牽引,暫避於此。元代詩人釋道惠路過大通時亦被這裡風急浪高所驚嚇,“怒浪日舂撞,千雷吼遠江”(《大通阻風》),風浪怒吼着彼此衝撞拍打,陡然一聲巨雷響徹&&江面,遠處餘音陣陣,令人魂悸魄動,讓人驚嘆大自然的巨大威力。同樣,清代詩人查慎行乘舟途經大通時恰逢電閃雷鳴,場面如龍蛇相鬥,其《大通舟中看雨》一詩云:“南勢漸北侵,渡江躡窮寇。馬牛殊順逆,蠻觸爭左右。北風忽不競,退縮示免胄。坐聽南風狂,蛟涎捲奔溜。雷公與電母,飛檄亟相就。盡助昆陽圍,誰為鉅鹿救。”儼然是一場自然界驚心動魄的“大戰”。

  除了風雨,漲潮也是行船的阻力,但同樣造就了奇特景觀。明代詩人周倫有“江流山欲動,潮長月初生”(《宿大通港》)一句,寫漲潮時江水似乎要將兩岸山川撼動,以至“亂磧飛鴻影,虛檐驚柝聲”,水中砂石紛飛,岸邊泊船相碰,一時間風沙怒號、舟楫欲催。

  古代造船水平有限,船隻行駛主要依賴風向與水流,阻風、阻水的情況常有發生,不少詩人避入大通,行路曲折,感慨係之,為詩歌創作提供了動機與條件。趙翼“避風長日泊江村”(《大通港守風遣悶》其二),蔣士銓“寒飆半渡阻前之”(《池州道中北風驟發回帆反指大通鎮得泊》),詩人們在此停留、記錄,對大通渡口的風雨波濤進行了詩意的書寫,留下情景交融的生動文學記錄。

  一水兩岸,煙柳如畫

  長江水在宋朝以前含沙量較低,所以李白説“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宋時期中原人口大規模南遷,南方農田和山林大量開墾,長江含沙量日益增多,不斷沖刷形成許多江中沙洲。明嘉靖年間,大通和悅洲出水。和悅洲原名“荷葉洲”,相傳古邏國王太子路過桐城縣屬藕山,踏上一隻腳,把完整的藕山踩成兩段,藕頭順江而下,長出荷葉,就是和悅洲的由來。這塊江洲呈圓形,四面環水,仿佛一片荷葉。明末清初,陸續有人遷居於此,人煙漸密。

  長江水浩蕩而來,在大通這裡被和悅洲一分為二,靠近大通鎮的這一邊名曰鵲江,源自九華山南麓的青通河,水流平穩,微波蕩漾,查慎行讚曰“風軟一江水,雲輕九子山”(《早過大通驛》)。江水兩岸是秀麗繁華的和悅洲與大通古鎮,再遠處長龍山鬱鬱蔥蔥,古鎮內祠堂湖波光粼粼,正所謂“大通港口柳如煙,簇簇人家賽輞川”。 整個大通渡口既是一卷風光旖旎的山水畫卷,又是一幅寧靜悠遠的生活圖景。明代詩人李宗泗在《大通河上》一詩中寫道:“雙槳搖衝下大通,隔林煙火隔溪鐘。笙簧鳥雀清還濁,水墨江山淡更濃。沽酒有村垂柳鎖,採樵無路落花封。胸中不用吞雲夢,一覽煙波幾萬重。”江邊山下的樹林中炊煙嫋嫋,伴着聲聲鐘響和鳥雀的鳴叫,眼前的景色頓時鮮活了起來,鎮中的酒家掩映於垂柳依依、落英繽紛的花木中,詩人仿佛乘舟路過桃源,正向着煙波渺渺的大江中駛去……這般煙柳如畫的景色同樣被王陽明寫入詩中。據史書記載,王陽明明正德元年(公元1506年)因直言政事觸怒劉瑾,廷杖40後貶為貴州龍場驛驛丞,次年赴任時途經大通,寫下《泊舟大通》:“扁舟經月住林隈,謝得黃鶯日日來。兼有清泉堪洗耳,更多修竹好銜懷。諸生涉水攜詩卷,童子和雲掃石苔。獨奈華峰隔煙霧,時勞策杖上崔嵬。”鳥鳴幽林、清泉修竹,書生涉水而來,童子閒掃落花,這裡的山水人文一同溫暖着詩人貶謫途中沉鬱落寞的心。

  鵲江兩岸四時之景不同,每日晨昏之景亦有異。每年春夏時節是鵲江兩岸景色最美的時候,江水澄澈碧綠,“川雲映水白可染,浦樹過雨青欲流”(林弼《舟中次熙陽編修韻》),白雲倒映水中,江水也染上了一片潔白,岸邊垂柳在雨後青翠欲滴。等到秋高氣爽時節,便是“叢蘆深柳暮蒼蒼”“空明千里畫秋光”(張問陶《索椒畦畫大通秋泛圖》)之景,蘆葦茂盛,柳枝零落,渡口一帶澄澈空明、秋高氣爽,別有一番風味與詩情。早晨“翠煙遙辨市,紅樹忽移灣”(查慎行《早過大通驛》),晨霧尚未散去,人家市集隱約可見,岸邊的樹雖看不真切,卻生長得鬱鬱勃勃,燦若煙霞,舟行如在仙境一般。黃昏時分,“落霞回首,浮雲羈羽”(況周頤《瑞龍吟·贈別詩作於大通舟次》),夕陽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有“浮光躍金”之美。古往今來,多少詩人路過此處,都被大通如畫的美景與古樸的風情所感發,興之所至,吟咏成詩,又反過來賦予這裡更搖曳多姿的詩情畫意。

  貿易繁榮,通衢九州

  大通取自“四通八達、通衢九州”之意,依山臨江,交通便捷,為前人發掘、採冶銅礦,以及捕魚、經商、運輸、鹽務等提供了諸多便利,不僅是安徽“四大商埠”之一,隔江的和悅洲更有“小上海”之美譽。

  早在北宋剛建鎮之時,楊萬里路過此處就寫下了“蘆荻偏留纜,漁罾最礙船。何曾怨川後,魚蟹不論錢”(《舟過大通鎮》)的詩句,蘆葦荻花茂密蔥鬱,捕魚的網密密麻麻,仿佛都在阻礙舟行,挽留來往的船隻在此停歇,但是詩人卻並不因此埋怨苦惱,反而讚嘆此地水産豐饒,那魚蟹多得都快不要錢了,真是一處富庶繁榮之地。

  自元代京杭大運河開通後,南下北上的經濟與文化交流空前頻繁,帶動了東西方向的黃河、長江沿岸商業貿易的發展與地域間的互動。明代大通建鎮,作為長江“黃金水道”中的重要節點,交通優勢逐漸突顯,逐漸成為備受朝廷重視的通商重鎮,各地的商人與商船從此經過,促進了當地經濟的發展。這裡商賈雲集,店舖林立,客流如織,詩人們來到都不吝筆墨讚美此處的繁華與富饒——“買魚酤酒吾何憂”(林弼《舟中次熙陽編修韻》)“繁華廛市水西東”(金武祥《大通鎮》)。

  千百年過去了,如今的大通鎮雖不復昔日盛景,和悅洲也歸於恬淡沉寂,但這裡基本保持了原有生活與建築風貌,不動聲色地沉澱着歷史文脈,更顯平淡裏的真實、歲月流動中的一份從容,當你漫步其中,仍然能從詩人們筆下窺見大通渡口的千年風雨浪濤、煙柳岸蒲與熙熙攘攘。綿長浩蕩長江文化中的這一脈水流,是一份值得我們追溯繼承利用、滋養當代文化生活的獨特資源。(張慧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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